第85章
明雙和阿娜依連稱不敢,聞得黛玉不怪她們,心里也略覺得好受,卻見黛玉拈著素帕倚著靠枕,披散著青絲,容顏清減,下巴越發(fā)顯得尖尖的,帶了一點兒病色,雖未曾妝飾,越發(fā)顯現(xiàn)出十二分的嬌態(tài)與風(fēng)致來。
明雙忙道:“你不躺著,怎么坐著?”
黛玉含笑讓座,嘆道:“我再躺著,只怕骨頭都生銹了。”
明雙凝視著她,面上掠過一絲兒嘆息,道:“好端端的,原本不是說有朱神醫(yī)照看著,不是漸漸有起色了么?怎么忽然又咳出了血來?倒是讓人擔(dān)憂得不得了,林公子對誰也都沒有好臉色。”
黛玉聞言一怔,不由得一聲長嘆,粉腮略帶一絲憔悴之意,欲語還羞。
天山奇險,高聳入云,騰格里一行人是否安然無恙?
擔(dān)憂之情,可比明月,更如那天際的云端,絲絲縷縷,不絕于心。
昨夜忽然夢見天山雪崩,騰格里墜落山崖,生死兩茫茫,未免叫她驚心,方從夢中駭然而醒,心口熱血翻滾,這才咳嗽出了一大口血來,倒是讓上上下下都擔(dān)憂了,心里也著實過不去。
病情天生如此,好不好,盡看天意。
可她怎么能叫別人為了自己的病,去冒那樣的險呢?
夢中的景象,是否有所警示?讓她不要別人為自己冒險?
想到這里,黛玉不由得滴淚嘆道:“我夜里夢到騰格里出了事兒,竟被雪崩碰擊,墜落懸崖,一時在夢里急了,血不歸經(jīng),這才吐血,若說什么病癥,倒也沒什么相干。好在已經(jīng)打發(fā)人去瞧了,我只盼著他平安無事。”
明雙與阿娜依聽了這話,恍然大悟。
原來竟是如此!
阿娜依沉默良久,這才側(cè)頭含笑柔聲安慰黛玉道:“玉格格也別擔(dān)憂了,誰不知道騰格里就是我們這里的長生天呢?那可是永恒的神靈所選擇的繼承人,他也是有神靈的保佑,一定不會出事的。”
黛玉奇道:“我素日也覺得他的名字古怪,可卻不知道其中深意!
“不是草原上的人,原是極難知道緣故的!卑⒛纫烙迫坏氐溃骸拔覀儾菰淖用瘢拓敻,以及美貌和智慧,還有健康,都是長生天賦予了我們的,我們感謝長生天。而且我們這里,每過百年,會有永恒神靈的使者降生,代表著長生天,管理我們草原的所有事情。騰格里就是這一代的長生天。”
黛玉和明雙都有些訝異,“原來如此!
怪不得,他在草原上有如此的權(quán)勢,甚至對康熙,也不若常人恭謹(jǐn)。
阿娜依說完,瞅著黛玉憔悴的玉面,輕聲道:“神靈一定會保佑騰格里,玉格格你就放心罷,騰格里會平安歸來的。說不定,神靈保佑,騰格里還真的會帶回美麗的雪蓮花送給你呢!美人如玉蓮生香,相得益彰!
黛玉粉面潤紅,嬌嗔道:“我只盼著他平安無事罷了,哪里你這些話!”
紫陌一旁道:“就是神靈不保佑騰格里公子,佛祖也會保佑的,不然豈不是對不起姑娘虔誠實心抄寫的那些平安經(jīng)文?”
你一句,我一句,說笑了一番,倒也將黛玉萬般愁緒減輕了好些。
大約夜幕將至,忽聽前面?zhèn)鱽硐⒄f,康熙賞雪大悅,舉行大宴,宴請蒙古貴族等,除了黛玉養(yǎng)病之外,余者皆去,明雙和阿娜依方向黛玉告辭。
黛玉閉目道:“我想歇歇了,你們也去瞧瞧熱鬧罷。”
雪雁雖然性情極好,卻唯獨玩心甚重,最喜愛蒙古的篝火宴會,早就十分興奮了,聽了黛玉這話,料想紫陌也不敢離開黛玉半步,便忙忙地央求道:“好姐姐,你就好生照看著姑娘,我去瞧瞧熱鬧去,回來替你。”
紫陌啐了一口道:“你只記掛著姑娘就好!
便也攆了她過去,省得在眼前蹦蹦跳跳,伸長了脖子去看。
雪雁吐了吐舌頭,笑了笑,方飛快地跑去了。
黛玉此時方睜開眼睛,笑嘆道:“雪雁這性情也是極好的,跟了我這么多年,卻依然這么個模樣,難得赤子之心,對什么事情都心里明白,我就愛她這個,也舍不得離了她。”
說著欲起身看看外面的雪,披上了一件白狐大氅。
紫陌忙勸道:“快別起來,仔細(xì)凍著,不然公子可就生氣了。從那日吐了血,好容易養(yǎng)了好些日子,有點兒起色了,偏又起來看什么勞什子雪?我看著,也不過就那么一片白罷了,沒什么好看的!
又忍不住嘆道:“也真不知道這是怎么著,一個個不是受傷,就是生病!
黛玉卻仍舊掙扎著起身,笑道:“我就在這看看,又不是出去!
緩步坐在妝臺前,啟開妝奩,淺笑道:“瞧我這樣,像個瘋婆子似的,誰進(jìn)來見了不擔(dān)憂?吩咐小丫頭送些熱水來,我凈凈面罷。”
紫陌素知黛玉極為注重儀容,這也是接人待物首要的禮數(shù),只得服侍她凈面梳洗,換了衣裳,挽了青絲,一點胭脂用簪頭挑開,往唇上輕輕一抹,頓時添了幾分明麗的血色,鏡中的清麗人兒越發(fā)風(fēng)致雅淡。
黛玉趁著紫陌去倒水,款款起身,啟開簾幕。
北方風(fēng)大,薄雪卷成團,眼前已經(jīng)銀裝素裹,極為蒼茫。
猶記得,初見騰格里,也是一個下雪的日子。
他就那樣出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仿佛天神下降,帶著從未見過的彪悍之氣,救了命,也將彼此的命運交纏在了一起,挽成了一個解不開的丁香結(jié)。
可如今,自己在草原,他卻在天山。
漠北的雪,如此凄涼……
美人如玉,香雪如海,如此的景象,遠(yuǎn)處,也有掛心的人在看著。
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眉如遠(yuǎn)黛入青鬢;
一雙似愁非愁含露目,目若秋波剪碧影。
態(tài)生兩靨之愁比梨渦,嬌襲一身之病賽香浮。
嫻靜時如姣花照水,清妍淡麗;
行動處似弱柳扶風(fēng),風(fēng)姿萬千。
心較比干尚多玲瓏一竅,病如西子更勝裊娜三分。
茫茫塵世有仙子如此,焉能不目為之眩,神為之奪?
世人的愛,如此膚淺,誰能知道玉質(zhì)之美?
卻不知,她只是,高山流水覓知音。
“怎么自個出來了?別凍著。”胤禛踏著風(fēng)雪走近,身姿英偉,眉眼間蘊含著擔(dān)憂地端詳著黛玉,見她盈盈身姿娉婷若柳,纖纖細(xì)腰更是不盈一握,心里驀地里一痛,忙伸手拉起大氅一角,替她遮去迎面的風(fēng)雪寒氣。
看到他眼里的關(guān)懷,如此的濃重,更有一種情懷,朦朧如海,讓她不懂,黛玉心神微微一震,驀地里生出一抹仿佛久違了的溫暖。
似乎,她也在騰格里的眼里,看到同樣的情懷。
那是什么呢?
清澈若麗江之水的眸底,乍然綻放了一枝清麗的玫瑰,在胤禛面上輕輕一掠而過,目光中分明有著柔軟的情懷,卻也夾雜著絲絲縷縷料峭微寒。曾經(jīng)的小女孩兒,長大了,長成一位有著萬千情思的少女。
胤禛輕聲道:“風(fēng)大雪重,進(jìn)去罷。”
黛玉柔順地點點頭,正欲舉步進(jìn)去,忽然渾身一震,愕然望著西方。
一陣陣錯落有致的馬蹄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
那整齊一般的馬蹄聲,帶著高昂的彪悍,如此熟悉。
仿佛是,那一年,騰格里十八鐵騎的馬蹄如雷。
一點粉唇,逸出一句清聲:“騰格里……”
胤禛聞言一怔,遙望西方天際,風(fēng)雪迷人眼,隱約見到一行鐵騎。
“騰格里回來了?”松了一口氣,也生了幾分敬佩之意。
黛玉的眼神清澈皎潔,如同明珠生光,終于放下了一顆擔(dān)憂的心。
近了!近了!
鐵騎近前,黃金馬蹄鐵燦爛無比,人影如此彪悍,焉能不是騰格里?
兩行感恩的清淚滾滾落下,被風(fēng)吹去,掉在雪地上,竟微微有聲。
黛玉哽咽道:“騰格里!”
駿馬尚未近前,騰格里已經(jīng)飛身而下,幾個步子到了黛玉跟前。
滿身的風(fēng)霜,滿眼的喜悅,在他身上,依然有那種睥睨天下的氣勢!
可看到黛玉如此憔悴的形容,仿佛一陣風(fēng)可以吹倒,騰格里不由自主地皺眉道:“怎么如此憔悴?瘦得一把骨頭似的?是不是沒有吃飯?還是誰欺負(fù)了你?我找他算賬去!”
聽到騰格里又是責(zé)備,又是擔(dān)憂,又蘊含著無限關(guān)懷的話,聲聲沉,卻字字情,黛玉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心兒輕顫,相看淚眼,無語凝噎。
半日,方抽抽噎噎地道:“日后,你可都得仔細(xì)自己的性命了罷?”
騰格里聞言一怔。
原來去采摘雪蓮的事情竟叫她知道了,她如此憔悴,竟是為了自己么?
心池中突如其來的悸動,令騰格里這個蒙古漢子,也不知道怎么接過話。
瞧著他這么一副模樣,黛玉忽而有些莞爾之意,待得將十八鐵騎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擦傷,不由得一陣慚愧,可見他們平安而歸,心里也終于舒了一口氣,淚痕未盡,卻已展顏一笑,人比花嬌,“瞧你這傻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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