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雖然,他早就有了兩個侍妾,不過,面對著大婚,他依然有一份彷徨。
“宮中,我見過太多偽善的人物,嬪妃也好,公主也罷,甚至于宮女,也在勾心斗角中,一個個猙獰如鬼魅,誰都沒有二樣。不管是誰,沒有一個能像玉格格這樣,能在染缸中依然出淤泥而不染。有些話,從來都不敢告訴別人,一不小心,就會落下個罪名,叫人從中拿捏算計。”
“我知道玉格格是與四哥最交好的,原是瞧不上我,若非曲闌,想必玉格格也正眼不瞧我一眼。可是我那些兄弟呀,哪一個不是盼著別人死,自己活呢?太子和大哥勢成水火,我們哪,在夾縫中苦苦求生存,處處如履薄冰。那高高在上的寶座,總是那么吸引人,即使是飛蛾撲火,也都在所不辭。”
“皇阿瑪指的親事,縱然心中不愿意,也讓我無從反駁,也沒膽子反駁。我真是羨慕,羨慕四哥在他的生辰宴上,居然會當場拒絕皇阿瑪的指婚,雖然最終仍舊給皇阿瑪壓了下去,可是他畢竟有了那份勇氣,是我所不及。我快成親了,還不到十天,可是,我卻為什么這樣寂寥如此憂傷呢?”
在風度翩然的外貌下,他內心深處的軟弱,以及無數的不敢和憤怒,都在山洪在一瞬間爆發。他熱烈的眸子,靜靜地凝望著黛玉,氤氳的霧氣也掩不住黛玉依然清冽晶瑩的雙眸,讓他心中所有波濤洶涌,都生生地熄滅掉。
真的只有她,看透世間爾虞我詐,卻不染上絲毫污穢。
一朵遺世白蓮,脫俗飄渺。
也可望而不可及。
胤祀苦笑道:“每一回瞧見你,總覺得讓我自慚形穢。你活得那么自在,不用為了別人的目光而活,榮華富貴對你而言,是如此渺小,肉眼幾不可見,你可以隨心所欲地去做著令自己高興的事情,可以用錚錚傲骨來藐視世俗。”
說不羨慕她,是不可能的。
別人羨慕他生在皇家,可他羨慕她悠游自在。
過了良久,黛玉輕輕啜了一口茶,淡笑說出心里的感受:“各人都有自己的造化,不管命運如何,總是由自己取舍,放不下所以為難,放得下了,也就什么都無所謂了。八貝勒的路也是自己選擇的,已經沒有后悔的余地。”
他其實是極有才氣本事的,只是,他對權勢的渴望勝過一切。
胤祀頓時醒悟過來,隨即卻又不免有一種苦澀浮上心頭,低低地嘆息道:“是呀,那是我自己選的路,怎能怪得別人呢?”抬起頭看著黛玉,輕聲道:“我這會子心里已經好受多了,多謝玉格格肯聽我發這么些牢騷。”
茶香依舊,煙雨浩渺,卻讓他覺得,那雪中一見,竟如此遙遠。
他就要成親了呀!
頓了頓,他又道:“早就聽曲闌說,玉格格琴藝高絕,能否讓我一聽?”
以你我相稱,也算是十分尊重黛玉了。
黛玉凈手焚香,取了窗下綠綺琴,調了幾下音色,信手撥弄起來。
琴聲,在有鳳來儀軒閣,幽幽響起。
初時一般,似新手生澀,可不知不覺,卻嫻熟之極,琴聲漸促,悠揚如天籟,空靈而絕美,在雨霧中飄忽不定,仿佛叫人瞧見了,迷霧中一盞琉璃燈。百花爭妍尚遜其色,萬重宮闕失其光華。櫻花綻,雨絲落,唯有一道琴聲裊裊。
胤祀只覺得心中塊壘,竟因琴聲而空靈,果真她才是琴之高手。
琴乃修身養性之雅物,可在她手里,卻如此鮮活,仿佛有了靈性。
清聲一縷,卻叫人思緒萬千,一時間竟沒絲毫頭緒。
他有些恍惚,仿佛瞧見了雪景中那清麗身影,依舊風流裊娜。
隱約只聽到一道軟嫩而清冽的嗓音道:“曲闌姐姐雖然生性驕傲,不免潑辣,可這卻是她在皇家貴胄中難得的真性情,且亦言之有物,她對八貝勒一往情深,也將是八貝勒的賢內助,八貝勒莫要辜負了曲闌姐姐才好。”
波濤洶涌婚宴時
胤祀的大婚之日將到,自那日他傾訴心中煩悶之后,便已經開始張羅著大婚的事務,黛玉也就再沒見過他。不過,她明白他心里的那一點意思,所以也就遠著他一些,自己也就只當他是曲闌姐夫罷了。
本不想過去的,恐惹是非,雪雁卻笑道:“姑娘在宮里,因皇上特旨,也不去給誰請安,宮里上下都說姑娘高傲,如今曲闌格格大婚,姑娘卻怎么也得過去一趟才好,怎么說曲闌格格也是與姑娘極好的,莫要辜負了這一份情誼。”
黛玉聽了她的話,只好點頭答應,想想也好,還有敦恪呢。
這個可愛的小丫頭,她是著實喜歡。
大婚當日,敦恪一大早就過來眼巴巴地瞅著黛玉,眼里水氣氤氳。
黛玉不禁好笑道:“好了,諸位皇子公主也都去的,我帶你去就是,何必這么一副惹人愛憐的小模樣?只是不許亂跑,也不許亂吃東西,婚宴上,自有東西讓你吃的。”抬眼又見胤祥也懶洋洋地跟在身后,想必是要約了她一同過去。
胤祥瞧著黛玉今日穿著打扮都十分鮮妍嫵媚,不覺一呆,隨即恨恨地道:“我聽說,前些日子八哥來找姐姐了?他都要大婚了,還找姐姐嘮叨什么?”替胤禛打抱不平,這個小伙子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見到誰跟黛玉多說幾句話,他就像是新生的小狼,咆哮幾聲,顯得分外可愛。
黛玉淺笑道:“快走了,你在這里嘮叨什么?四哥呢?”
一手牽著敦恪,一手推著他往外走,嘴里卻問著胤禛,眼光也四處瞧。
果然胤禛早就在門口等著了,并沒有進來。
臉上殘余一點兒不悅,心里也有些不高興胤祀居然來找黛玉嘮叨。
聰穎如黛玉,如何不知道?隱約的喜悅,卻叫她一路上笑靨如花,那一份初生的情愫,也似有若無地浮上心頭,叫她心如蜜糖,嬌羞無限。
原來,心中裝著一個人的時候,滋味兒是如此甜蜜。
到了八貝勒府邸,早已經寶馬香車,絡繹不絕了。
處處張燈結彩,處處香煙繚繞,美輪美奐,令人嘆為觀止。
因胤祀與曲闌之故,胤祀生母衛氏,已經進位為良貴人,總算有了品級。
可是依著黛玉隱約聽聞,大約過些日子,康熙會命人冊封她為良妃,宮中只能并列四妃,而多出來的這個良妃,到時候如何自處,黛玉卻是不得而知。良,并非賢良之意,而是前朝有意,良乃低賤卑微之意。
皇子婚宴也是講究內外之分,自家人不論男女都在同廳而坐。
自黛玉進了廳中,與胤祥敦恪同坐,胤禛卻并沒有坐在指定的位子上,也坐在胤祥旁邊,因此就是黛玉右手是敦恪,依次是胤祥,胤禛。許多視線都落在黛玉身上,那風華卓越,的確是叫人不免心中揣測,尤其是,幾個皇子,都有意思娶了她去,又怎么能叫胤禛捷足先登?
瞧著眼前過來寒暄之人,黛玉莞爾不已,很是不自在。
她討厭這個時候,人人臉上虛偽的笑,虛偽的話語。
偶然間與胤禛相望,他眼睛幽深而清澈,沉沉的,叫人瞧不出神色來,卻讓她很是瞧得明白,他也不喜歡這里,只不過,他很是能隱忍罷了。自己臉上已經稍稍帶了些被打攪的不悅,可他依然冷淡而自持,可見隱忍功夫已經爐火純青。
皇室大婚都是晚間,婚宴自然如是。
胤礽在上頭笑道:“老四,卻沒想到你這個哥哥,倒是讓兄弟趕早了呢!”
眾人不約而同,都想起了胤禛本以指了烏拉那拉氏凝香,卻突然暴斃,又想起京城中無數的閑言碎語來,都不禁竊竊私語,暗自瞧著這一場好戲。
胤禛卻并不在意,臉色肅然含笑道:“姻緣這一回事,原也是緣分而已。八弟緣分到了,娶得美嬌娘,我這個做哥哥也打從心底歡喜,盼著他與八弟妹白頭偕老不相離。至于我自己,也只好走著瞧罷了,沒的耽誤了人家。”
他這話,聽在別人耳朵里卻不是這么一回事了,都當他極在意命硬克妻。
一時也都靜默無語,竟將嘈雜聲略略減少。
諸位親王以及親王福晉等等都只是含笑聽著,并不在意,倒是康親王福晉身邊的明雙格格對著黛玉調皮地眨了眨眼睛,起身與黛玉左手的人換了座,親親熱熱地扯著黛玉的手道:“今兒個好生熱鬧,八貝勒也算是雙喜臨門了。”
黛玉點頭,唇邊噙著一抹笑,道:“曲闌姐姐總算是得償心愿。”
“也是,”明雙點點頭,道:“這曲闌,早就對八貝勒一往情深,不知道盼了多少時候,總算是水到渠成,她也幸福安樂了。八貝勒也是極好的人物,雖然出身略低,可是人品才貌哪一樣都足以匹配曲闌。”
時間從指縫間流淌而過,不知不覺,大婚禮成,胤祀已經出來敬酒。貝勒的大婚禮服簇新,卓然昭示著他年少有為的本事,俊美的臉龐,在滿室的流光中若隱若現,舉止翩然,一絲不茍地與自家人喝酒,幾個年輕一些兒的皇子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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