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她是他心里的一方凈土,永遠都是最最干凈的地方,給予他溫暖的慰藉。
黛玉玉手扶著朱墻,瞧著腳邊苔痕點點,對待萬事心境卻更加從容了。
她這般行走,動作仿佛淡墨人物,低低的聲音清雅若風拂細柳:“皇上的意思,我也揣測不到幾分,不過皇上既然給了四哥這個機會,四哥只管好生做出一些實際的政績出來才好。但是鋒芒過露遭人妒忌,這句話也送給四哥。”
不用說得太過明白,胤禛也是明白她的意思的。
果然她輕輕抬起雙眸,看到了胤禛一臉了然,輕聲道:“你放心。”
一點淡淡的酸澀逸出心扉,黛玉柔聲道:“大阿哥和太子如今勢成水火,朝堂上大學士明珠和索額圖也都互不相讓,這一點,皇上雖然口里不說,心里卻是很明白的。八阿哥年紀雖輕,可心計卻深,又有曲闌姐姐家的勢力,讓他身份也隨之而漸漸高升,他辦事也是極利落的,已經在朝堂上漸露崢嶸。”
胤禛若有所思地道:“你說得極是,我很是該低調做事,盡斂鋒芒。”
黛玉也不說話,今兒個已經說了很多話了,也有些累了。
眼前望著紅墻圍繞的一點碧色蒼穹,心里卻是十分蒼茫,竟老了許多。
紅顏白骨啊,身在其中,才會知道是何等的一種天地。
康熙的話有幾分可信,她不知道,不過,她卻明白,想要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卻是不可能的。試問她在宮中,如何自主?按著規矩進宮十年放歸,可十年之間,早已經是滄海桑田,萬事變遷。
更有甚者,只要上位者一句話的意思,依舊還是不能出宮。
不過,她并不是太過相信命運,和尚說她是母儀天下,命犯桃花,她卻也要博一博,從這高高的宮墻,打開一條通向自由的路。
胤禛送著黛玉到了有鳳來儀閣,才道:“外面風也是涼的,快進去罷。”
黛玉點點頭,歪著頭笑道:“你先走,讓我看著你走。”
似乎,她總是瞧著他的背影,看著他的離去,那背光的影子,總是讓人心痛。
“你呀,在宮里也要小心一些,沒有幾個人是能相信的,也不要太過相信了什么,往往到了最后,你才會知道自己是蒙在鼓里的。”胤禛囑咐道,又低低地道:“不管如何,四妃中除了榮妃娘娘,其他的都小心一些才是正經。”
沒等到黛玉答應,胤禛便轉身離去。
黛玉目視著胤禛漸行漸遠的背影,直到已經瞧不見了,才收回目光,緩緩回到自己的居所,靜靜地坐在窗下,托腮看著銅鏡中紅顏如花,嘆息著,想著。
雪雁上前服侍黛玉更衣卸妝,見房中無人,才絮絮叨叨地道:“姑娘這是怎么了?我才從敬嬪娘娘宮中回來,可聽敬嬪娘娘說,皇上在她跟前略露了些兒口風,大約是想將姑娘指給四阿哥呢,不然就是十三阿哥。”
黛玉聞言吃了一驚,道:“敬嬪娘娘說的?可是真的?”
“敬嬪娘娘也不知道。”雪雁見房中無人,才又悄悄地道:“不過敬嬪娘娘也是聽得真真兒的,皇上既然是親口說的,自然而然是有了七八成把握的。皇上并沒有對姑娘多說什么,四阿哥也不知道,怕是因為姑娘年紀小,上面還有幾位娘娘想為了她們的阿哥情知賜婚,所以才不聲張的。”
聽了雪雁這么一番話,黛玉不禁蹙眉深思起來。
說要揣摩康熙的意思,她也并沒有十成的把握,康熙做事也是往往出人意料的。他今兒個說的那些話,似有若無之間,隱約透露出一些兒意思來了。可是賜婚?她與四哥哥?總覺得這件事情沒有這樣簡單。
他對林家是相當忌憚的,畢竟還沒找到那份寶藏,也不愿意林家顯赫。
那么,他又為何讓自己與胤禛一同到御書房里,說那些話呢?
日漸西斜,一點兒晚霞的華光透著紗窗透進,瀉出一地的明麗流光。
黛玉半瞇著眼睛看著指尖上的霞光,一點點黯淡下來,竹影也漸漸轉淡,偶然一兩片竹葉蹁躚,似雙飛蝴蝶,美麗無限。而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康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暫時扔到腦子后頭,凡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罷了。
她忽然覺得,自己也如同這殘陽一般,生命的美麗在漸漸流逝。
她從來就不屬于深深皇宮,也許,她應該出去透透氣。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且說胤禛與黛玉去了,李德全進來伺候,康熙不禁嘆道:“這些小冤家們,哪一個還不得朕操心?年紀越來越大,心思也都摸不著了。”
李德全忙笑勸道:“爺們都極有前程的,又都懂事,個個都是人中之龍,心思再大也大不過萬歲爺,也開始為萬歲爺排憂解難了,萬歲爺不用十分擔憂。”
康熙卻嘆道:“朕也情知他們的本事,朕還健在,他們一個個都已經打起了朕皇位的心思,叫朕怎么能不擔憂?當年孝莊太皇太后力排眾議,讓先帝爺立了朕為皇帝,那時候朕兄弟少,也罷了。可如今朕有幾十個兒子,朕不怕他們結黨營私,只怕他們私心太重,竟對親手足動手,讓朕怎么不心痛?”
說著話的時候,不覺觸動情腸,堂堂帝王,竟流下兩行清淚來。
李德全聽了康熙的話,想起諸位皇子雖然年輕,卻都各自拉幫結派,已經開始面和心不合,私下里也都聽說極多事情,不由得暗暗佩服康熙的遠見。至于好幾位皇子都來向自己打探康熙的消息,他也心里暗暗戒慎不已。
想不說后來的幾位年輕皇子,就是胤褆與胤礽,一個是皇長子,一個是嫡長子加上太子,雖然個個都極有本事,可哪一個不是對著皇位虎視眈眈?爭斗也都不是一兩日的事情了,近日似乎越發放在明面上了。唯獨胤禛好一些,除了與胤祥十分要好些兒,在朝堂上也頗為潔身自愛,可勢力又太弱,并不能與年長皇子相提并論,但是日后卻又不得而知。替康熙想想,心里也分外難過。
見到李德全神色,康熙笑道:“李德全,你也瞧出來了罷?”
“奴才不敢。”李德全忙躬身道,后宮不干涉朝政,更何況他一奴才哉?
心里有再多的話也都不敢說出口的。
康熙擺擺手,瞇眼瞧著外面漸暗的日光,嘆道:“你雖不敢,可你心里極是亮堂,不多言不多語,也是極難得的了。朕這一輩子,沒做過什么后悔的事情,如今卻十分后悔將他們兄弟都教得太過出眾,爭斗也慘烈。”
一顆高高在上的心,一雙高高在上的眼,瞧見了,心里也都有成算。
可是,想起今日黛玉讓他休息的話,卻更暖了他的心,而他的皇子公主身邊人卻沒有一個說出這樣有人情味的話,可見太出眾了,心也都無情起來了。
李德全持著拂塵,笑道:“萬歲爺也操勞太甚了,就聽鳳儀格格的話,多休息將養龍體才好。太子皇子們年紀也都不小了,哪里還能叫萬歲爺操這些心?既然各有打算,只要萬歲爺胸中有成竹,一切也都依然在萬歲爺心里的。”
康熙眼波一閃,奇道:“這些話卻怎么說?”
“奴才原是沒見識的,也說不出什么話來,更不敢妄議朝政以及主子們的事情,只是瞧多了,心里也明白罷了。”李德全心里忖度一番,小心翼翼地回道:“自古道未雨綢繆,早些謀劃,心里有安排,將來許多的事情都是能回避的。倘若眼不見心不煩,一味縱容,恐怕更助長了許多氣焰,反是壞事。”
康熙聞言,目視著李德全,嘆道:“你也瞧出來了是不是?外頭說朕兒孫滿堂,又身為至尊,一輩子也沒什么遺憾了,可是這不過是外面的假象,實際上可是各個不相讓,不見血的沙場。朕親征這一年來,嘿,胤褆和胤礽在朝中的動靜,朕豈能不知道?”
李德全輕嘆一聲,欲言又止。
康熙目不轉睛地瞧著他,笑道:“你有什么話,只管說罷,不用避諱。”
李德全想了想,方乍起膽子,輕聲道:“鳳儀格格原是極清凈的人物,萬歲爺怎么就將她放在宮里呢?按理說林家已經沒了什么太大的靠山,只有一位公子尚且年輕,在宮里并沒有什么要緊的,反倒是讓鳳儀格格心生倦意。”
康熙一笑,隨即長嘆一聲,又慢慢地道:“朝廷上和宮里的事情,朕原也是想讓她多瞧瞧多看看,心里有個成算的。皇家的媳婦,萬萬不能只知道風花雪月。有時候,這就是身不由己,她得學著自己強起來。”
隱隱約約,有些東西已經呼之欲出了。
李德全驚駭道:“萬歲爺的意思是,鳳儀格格將是皇子福晉?”
“你也想到了老四是不是?在想朕那日怎么就順著德妃的話,將烏拉那拉氏凝香指婚給老四?”康熙驀地里輕笑出聲,眼中精光四射,“朕原是掩人耳目罷了。朕是極疼愛林家那丫頭的,她家也不是沒什么靠山,不過還是做了皇家的媳婦,才能讓朕放心好些兒,不會危害江山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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