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
因?yàn)樗睦飯?jiān)信,唐寶明永遠(yuǎn)不會拋下她不管。
當(dāng)時,她是那樣說的,“我們好久沒這樣在一起了。”
她當(dāng)時的那個笑容,刻劃進(jìn)了他的心里,他笨拙地對著鏡子想要模仿,但怎么看都像小丑,也許像的,只是臉上的淚痕。
他的目光落在桌子的一把匕首上,剛才這把匕首還染滿了唐寶明的血,但現(xiàn)在被擦干凈了。
記得唐寶明曾經(jīng)說過,如果有人告訴你,他愿意為你做一切的事情,不要相信他。如果他真的做了——他除了有病,還是有病。
而杜緹峰正是有病,有偏執(zhí)癥。
一陣暈眩的氣息,如百合般的清香,但他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太晚了。
他撫著桌子,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如果他現(xiàn)在就拿起桌上的匕首,只要走到床前插下去,唐寶明就會永遠(yuǎn)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無聲無息。
杜緹峰緩緩倒下,眼睛很不甘心地想睜大。
在他失去意識之前,他看到了一條黑影走了進(jìn)來,停在病床前,呆立了一下,他的身后閃亮著一道寒光,似雪耀眼。
那道寒光,就向唐寶明的臉上閃過去,卻也劃過錢心儀的臉。
那個人的目標(biāo),是唐寶明,是要?dú)⑺浪?br />
但,那劍突然停在空中,他的手被抓住,是錢心儀,她的那緊緊地握住了那人的手。
兩人目光交織,冷若冰霜。
那是一個她意想不到的人,因?yàn)槟莻人,不該活著。
是火機(jī),竟然是火機(jī),他沒有死。
他想掙脫她,這本該很容易,但,他望著錢心儀的眼神,驟然變得深沉。
“火機(jī),如果你要?dú)⑺葰⒘宋摇!卞X心儀捉住劍刃,指向自己的心臟。
“錢心儀,你別逼我。”絕望染滿火機(jī)的瞳孔。
“我沒有逼你,是你逼我。”錢心儀平靜地說。
“他這樣對你,你還護(hù)著他?他死一百次都不夠。”火機(jī)咬牙切齒地說。
“有他就有我,沒他就沒我。”錢心儀說得十分堅(jiān)決。她完全不看,她的手正滴血,一滴一滴滴在桌上,如開出艷麗的紅梅。
火機(jī)看得心痛,咬咬牙:“那我只有成全你了。”
這時,錢心儀放了手,掌手的生命伏線,全染了血。
火機(jī)舉起劍,這次是向錢心儀的頭上砍去,但他的劍再次硬生生地停在半空。
因?yàn)檎幸话沿笆祝瑢χ母共浚秘笆椎娜耍翘茖毭鳌?br />
“好久不見了,火機(jī)。”唐寶明帶著嘲弄的語調(diào)說。
錢心儀呆呆地望著他,看到了陽光,看到了神,那種喜歡,已經(jīng)不是用笑容就能表達(dá)出來。
“你實(shí)在不應(yīng)該回來,你真的一點(diǎn)都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唐寶明搖頭嘆氣,從床病上坐了起來。
他的目光如秋水般平靜,語調(diào)也同樣的平靜,“可惜唐寶明的生命還沒脆弱到這個地步。”
“你不會永遠(yuǎn)是那么好運(yùn)。”火機(jī)恨恨地說。
“哈全王爺是你殺的?”
火機(jī)把頭偏過去,不想回答。
錢心儀拿下火機(jī)手上的劍,指向火機(jī),“說,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火機(jī)仍別開頭,可惜,他的頭別向哪方,她的劍就指向哪方。
“你為什么要?dú)⑺俊卞X心儀滿眼都是痛苦。
“我沒有殺他。”他說得極平靜。
錢心儀望著他,他的語氣平靜,神情并無起伏,不像是說謊,因?yàn)檎f謊的人都會心虛,不會有這樣的眼神。
然而,在下一秒,錢心儀看到了他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他望向錢心儀的身后,那個敞開的窗子。
“心儀!”火機(jī)大喊一聲。
在錢心儀尚未回神的時候,唐寶明從病床上跳下來,把錢心儀壓倒在地上,緊緊的將她護(hù)在懷里。
一支箭“咻”一聲直射而來,穿過錢心儀剛剛站過的地方,當(dāng)火機(jī)回過頭時,利箭已經(jīng)穿過了他的心臟。
“我活著,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火機(jī)說完最后一句話,閉上了眼睛,向著黑暗倒了下去。
黑暗,無邊無限地漫延。
……
杜緹峰那一覺睡了很久,他醒來的時候,看見了光,錢心儀勾勾的嘴角里泄露了光。
陽光還是那么暖和,溫柔地灑在他的肩上,他抬起手去擋住視線,太耀眼了,令他無法直視。
錢心儀的手,包扎著厚厚的白布。
在他昏睡后,好像發(fā)生了很多事情,但沒有人來告訴他,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你還好嗎?”錢心儀問。
“好。寶明呢?他還好嗎?”
“他很好。”
錢心儀帶杜緹峰去唐寶明的房間,但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他們之間保持著一段若有若無的距離。
唐寶明順利地度過了危險期,而且,他還救了錢心儀一命。
只是,這個世上又添了幾縷孤魂。
錢心儀很安靜,很乖巧,時而給唐寶明倒水,時而給他削水果,就是不說話,仿佛一切盡在不言中。
“寶明,你覺得怎樣?”杜緹峰問。
“死不了的。”
錢心儀突然在后面插話道:“大夫說你昨晚流了很多血,你的傷口要再裂開一次,就死定了。”
唐寶明反駁道:“大夫都愛夸大啊,不然他們怎么有收入。”
錢心儀扁著嘴,滿是委屈狀,岔岔地?cái)Q過臉去,不再說話。
杜緹峰輕拍唐寶明的肩膀,輕聲道:“心儀關(guān)心你嘛。”
“她也很關(guān)心你。”這話聽起來真酸啊。
杜緹峰揶揄地笑道:“這你也吃醋?”
“我什么都吃,就是不愛吃醋。”
錢心儀擰回頭來看他們,燦然一笑,“不如你們兩個打一架,誰要是贏了,我就嫁誰。”
好冷的黑色幽默!
杜緹峰輕蔑地瞟了瞟唐寶明,說:“打架的話,準(zhǔn)是我贏。”
唐寶明悠然地道:“我還記得以前我們打架,你總是輸。”
“我什么都輸給你啊。”
杜緹峰不服氣地在唐寶明的肩上捶了一下,唐寶明痛叫一聲,錢心儀立刻飛撲過來,問道:“你沒事吧?”
唐寶明強(qiáng)忍著痛,搖搖頭,她的關(guān)心溫暖了他的心。
錢心儀看到了杜緹峰垂在唐寶明肩上的手,憤憤地敲了一記他的腦袋:“你想謀殺啊?”
“我怎么敢,難道我不怕你追砍我。”
錢心儀吐吐舌頭,誰敢動她的東西,她必砍誰。
……
大家都不愿意去提一件事,但這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唐寶明深深地望著錢心儀,錢心儀卻左看右看,一切在她的眼里都變得生動有趣起來。
“錢心儀,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唐寶明的話還沒落音,錢心儀幾乎是立刻走過去,恨恨地瞪著他,怒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
好重的指控。
唐寶明的臉色白如紙,說話的聲音也氣若游絲,“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還沒說完。”
“那你能不能不說一半留一半?”錢心儀嗔怪地瞟他一眼。
“你有給我機(jī)會說話嗎?”唐寶明委屈地控訴。
不過說得好像挺有道理的,錢心儀吐吐舌頭。
唐寶明瞟她一眼,說:“那天那支箭的目標(biāo)是你,而那些人,很顯然不是火機(jī)。”
“你怎么知道?”
“因?yàn)榛饳C(jī)看到那人的時候,很驚訝。”
錢心儀噥嘟:“你倒是挺細(xì)心的。”
“你知道是什么人嗎?”他必須問吃緊很溫柔,很有誠意,才不會觸動她那根柔軟敏感的神經(jīng)。
“我怎么知道?”委屈的小嘴噘得老高。
她說不知,他相信。像她這樣的人,又怎么會特意地花心思去猜測一些不相干的人想干什么呢。
唐寶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杜緹峰一直呆坐在一旁,望著兩人像一對小情侶般對話,面無表情,他只是一個局外人,他沒有資格妒忌。
卻在這個時候,他說:“既然那些人一心想要?dú)⒛悖坏檬质遣粫T休了。”
錢心儀臉色霎白,卻咬牙切齒地說:“我不怕,他們要真有本事,就拿去好了。”
“不,你的命是我的。”唐寶明搖頭,向她伸出手去。
錢心儀走到床前,緊握起他的手,坐下。
“你只管好好養(yǎng)傷,這件事,有我。”杜緹峰鄭重地說。
錢心儀伏在床前,這一刻,她的心里是踏實(shí)的。
可有一個人隨時要?dú)⑺齾s不知道是什么人,這種心里沒底的感覺,有多恐怖!樂天派的她并不知道恐怖是什么,恐怖就是刺激,刺激就是好玩,但對于她身邊的人來說,卻是一顆心在經(jīng)歷生死。
……
杜緹峰不會放過任何想要害錢心儀的人,也包括自己最親的人。
黃昏,夕陽滿天,那間優(yōu)雅的房子已經(jīng)點(diǎn)上了燈火,有種令人陶醉的幽香。
杜緹峰走進(jìn)去時,有兩個人背對著門口坐著,他們的桌子各擺著一杯冒著熱氣的香茶。
剛才還有說話的聲音,但他一進(jìn)來,就都靜了。
“爹爹,真的是你?”杜緹峰面對著那兩個人的正面時,怔住了。
方才在進(jìn)行館時,看到了爹爹身邊的侍衛(wèi),沒想到他真的親自來了。
“我這次親自來帶你回去,緹峰。”杜守城沉聲說。
杜緹峰狠瞪姐姐一眼,很明顯,是她泄露了他的事給爹爹。
杜緹瑩假裝不看他,端起茶杯,細(xì)細(xì)地喝茶。
“爹,我已經(jīng)這么大的,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做。”
“不要以為你吃了幾天的米,就什么都懂。”杜守城的臉很嚴(yán)肅,接著說,“你可知道,這錢心儀的來頭。”
“爹,我說了,那是我的。”
以前爹爹很寵愛他,今天卻一反常態(tài)的嚴(yán)厲,但杜緹峰都始終寵辱不驚,不痛不癢,從容對之。
他想,爹爹是開始害怕了,害怕失去他這個兒子。
“你知道錢心儀?她是個不三不四的女人,下作!你堂堂的杜家少爺,跟這種人混在一起,只會污了我們杜家的……”
“夠了!”不想再聽下去,杜緹峰打斷父親的話,“別再說了。如果我知道你們誰敢動她,就是跟我過不去。”
方才見到親人那一點(diǎn)溫馨,現(xiàn)在全沒了。
杜守城顫抖著手指著他:“你……你為了一個女人……”
“如果你想說這些,那我先走了。”懶得再聽廢話,杜緹峰轉(zhuǎn)身想離開。
“你給我站住!你……”杜守城氣得全身發(fā)起抖,可杜緹峰全然不理會,徑自離開。
剩下的,只是一間冷清的房子,還有兩個喘息未定的人。
……
杜緹峰腦里浮現(xiàn)起一個可怕的念頭,他覺得爹爹此時的出現(xiàn),跟謀殺錢心儀,還有哈全王爺?shù)乃烙嘘P(guān)。
這個可怕的念頭一直折磨著他,令他寢食不安。
這種折磨,令他發(fā)了瘋一樣,沖進(jìn)了杜緹瑩的房間。
杜緹瑩正在喝湯,他的出現(xiàn)顯然嚇了她一跳,湯匙從她手里滑落,掉回碗里,濺出了少許湯汁。
杜緹峰就站在她面前,深深地凝視著她,像要把她看透,卻一言不發(fā)。
“弟……”她發(fā)現(xiàn)聲音,卻感覺呼吸困難。
“姐姐,是不是你?”
“什么?”
“是不是你讓人去殺錢心儀,我想知道真相。”他想知道真相,那怕真相會很可怕。
杜緹瑩搖頭,眼睛充滿哀傷,是連自己的弟弟都不信任的哀傷,“你怎么會這樣想?我雖然恨她,但我不會殺人。”
“是你讓爹爹這么做的,為了我,也為了你自己。”
“不!弟,你這么說,就是太看不起我了,你太看得起那個女人了。像她那種女人,還不知有多少人正等著要她的命呢。”
“是嗎?”杜緹峰歪著嘴角,露出一個輕蔑的笑意。
“如果你早能聽我的話,也不會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為情所傷,無疑是痛入骨髓的,他們姐弟,因?yàn)橥粋女人,受了重傷。
杜緹峰冷笑一聲,帶著嘲弄說:“姐,你怎么不去看看你的丈夫,他還活著呢,我覺得你應(yīng)該再在他身上插一刀,不過,這次可要插得準(zhǔn)一點(diǎn)。”
他帶著嘲弄的笑聲離去,可屋里,盡是他的笑容在四壁回蕩。
杜緹瑩雙目空洞,跌坐在椅子上,長時間僵坐。
……
“你為什么在窗前掛著這個東西?”
錢心儀抬起頭向窗子看去,眼角微微笑意,“是風(fēng)鈴啊,好看嘛。”
“誰給你做的?”
“我自己。”
沉默了一會,錢心儀背靠在窗子,頭上是一串風(fēng)鈴在響,她望向屋里,床上的他,說:“等你好了,我們再去看一次瀑布好不好?”
“不是去過了嘛。”
“再去一次嘛,會不一樣。”
“什么不一樣?”
“你還不相信嗎?”錢心儀垂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相信什么?”唐寶明猛然感覺到心里一震。
“我的心。”錢心儀抬起頭來,眼眶中已充滿了淚水。
空氣似乎特別沉重,人們的呼吸變得困難。
“不是。”唐寶明望著她,半天才說出話來。
沉默了半晌。
“唐寶明,不如我們由頭來過。”
“錢心儀,不如我們由頭來過。”
兩句話幾乎同時出口,卻又同時閉嘴,望著對方,都充滿了驚訝的神情,卻又害羞地別開了臉。
……
來到了門口,一直猶豫著要不要進(jìn)去的杜緹瑩,卻看到了這最精彩的一幕。
本來,她是想來求唐寶明原諒的,但現(xiàn)在,已無必要。她就算用盡她所有的一切,都無法換回一個人。
她手掌緊握成拳,她好恨,怕他,也恨她,也恨自己,恨一切的一切,目光里射出怨恨的光芒。
突然,她的身后有個聲音在說:“姐,你在這里干什么?”
杜緹瑩回頭,是杜緹峰,他的眼神充滿的害怕,不信任,還有失望。
“我……”話到嘴邊,她想說什么,卻全忘了。
“你還真想來再插他一刀?”杜緹峰的語氣冷冰冰。
“我沒有……呃……”杜緹瑩突然捂住胸口,臉色慘白。
“姐?”杜緹峰的神情充滿了懷疑,到了這個時候,她在他面前做戲也沒用。
錢心儀從屋里沖出來,站在門口,望著杜緹瑩說:“她看起來很痛苦,快送她去看大夫。”
“哦,哦。”杜緹峰這時才醒悟過來,姐姐如被刀割般的痛苦,是演不出來的。
這時,杜緹瑩痛苦地捂著胸口,轟然倒地,失去了知覺。
……
“聽緹峰說,她舊癥復(fù)發(fā),很有可能會永遠(yuǎn)都不會醒來。”錢心儀的聲音十分沉重,就好像心里全灌滿了鉛。
“太醫(yī)說她活不過二十五,沒想到是真的。”唐寶明的語聲很平靜,只是,靠近心臟的那個地方,依然在疼痛。
錢心儀回頭望向他,眼神像失去的光,黯然。
唐寶明試圖對她虛弱地笑了一下,嘴角只泛起半個弧度。
但是,夠了,這足以讓錢心儀安心。
她也笑了,陽光從她的眉眼間傾瀉而出,溫柔得耀眼。
這種笑容,即使輪回一百遍,也不會忘記的。
其實(shí),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已注定,沒有人能妄想去改變。
……
唐寶明去行館看望杜緹瑩,身上還帶著未痊愈的傷。
他站在門口,有些局促不安地看著錢心儀。
錢心儀笑了一下,帶著有點(diǎn)嘲弄的意味。
杜緹峰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樹下,手里揉著一張發(fā)黃的葉子。
“我在這里抽根煙。”錢心儀點(diǎn)起煙吸著,愜意。
唐寶明微微笑了,是彼此信任的安心,他終于推開房門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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