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的價值
“真的?”
“當然是真的。人家還是位郡主呢。”
“這么說,我這個小叔子得準備賀禮了。”明皓笑不合攏。
錢心儀隨意地揮揮手,“準備吧,準備吧。”
也許,真是時候了。
……
唐寶明獨坐在亭院里賞雨,好像自己有很久沒看見過下雨了。
阿奴照例給他暖了一壺酒,放在桌上,靜靜地坐在他旁邊。
他想不去在意她的存在,但她卻是真實地存在著,并影響著他的思緒。
他望向她,她一點都沒變,跟他最初見到她時一樣,青春美麗,嬌艷動人。
他倒了兩杯酒,一杯給她,一杯自己喝了。
“阿奴,你有什么話就問吧。”
阿奴一愣,轉而溫婉一笑說:“沒有。”
唐寶明目光投向迷蒙的夜空,幽幽道:“其實我心里很清楚,我們不可能再回京都了。”
“不。還有希望的。”
“你不用安慰我了。”
“你不應該這么快就放棄的。如果連你都放棄了,那就真的沒有希望了,那不就等于向大澤投降了嗎?”阿奴喝下一杯酒,嗆得直咳。
她平時是不喝酒的,但今天,她要喝。
唐寶明看著她,酡紅的顏色悄染上她的雙頰,燒透了雪白的耳朵。
他的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嬌媚的身姿,卻是一閃而過,快得令他還沒來得及捕捉。
忘了,那一場風花雪月吧。誰也不要再唏噓了。
“阿奴,我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所以,我沒有資格放棄。你放心吧,我會振作起來。”
她嬌羞地點點頭,說:“我會一直等你。”
“我不會讓你等很久的。”
他將她擁入懷里,俯首低吻著她的額頭,那一刻,所有的涼意都消失,溫暖融入心靈。
青春易逝,歲月不饒人,他怎么能讓她等得太久?
……
唐寶明給他們安排了住在這座東籬園,環境不錯,諾兒睡得好極了,早上起來的時候精神奕奕。
而火機兩眼浮腫,又目無神,像沒睡醒似的。
諾兒忍不住嘲笑道:“這兒有虱子咬你,讓你一整夜沒睡嗎?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出來嚇人啊你。”
“你就盡情地得意,盡情地嘲笑吧。”火機沒心情理她。
最近他像中了邪似的,晚上睡不著覺,跑去看雨,看人家雨中約會。他一定是疲勞過度,所以才會腦子里亂七八糟。
一名宮女迎上來道:“十七王子吩咐給兩位備好了早膳,兩位隨時可以用膳。”
“錢心儀呢?”諾兒問。
“你說絳雪郡主?她一大早就出去了。”
諾兒揮揮手,示意宮女下去,轉身目光落在火機的臉上,他面沉如水,若有所思。
她忍不住嘲笑道:“看吧,身份不一樣,待遇也不一樣。”
火機并沒有理會她的嘲笑,腦海里不斷地浮現著朦朧夜雨里,一對男女緊擁在一起的情景。
那個男人并不是唐寶明,會是誰呢?
她一大早出去,應該跟那個男人有關吧?
“咱們不等她了,我早餓了。”諾兒拉著火機坐到餐桌邊,看到那精致的點心,早已垂涎欲滴。
這時,唐寶明走了進來,他的眼睛掃過屋里,不見伊人,眼前頓時化為一片模糊。
諾兒抓起的筷子又放下,起身奔到他身邊,挽起他的手笑道:“寶明,你來了,陪我一起用早膳。”
唐寶明抿了抿唇,問道:“你們還有一個人呢?”
諾兒還沒反應過來,但唐寶明的問話立刻引來火機的發笑,嘲笑道:“原來人家不是來看你的,你就別自作多情了。”
諾兒的臉色變了變,但很快便恢復平靜,說:“聽宮女說她一大早就出去了。我還以為她是去找你了。”
沒有他的命令,除了太子哥,誰還敢把錢心儀帶走?他想他猜出來是誰了,也只有明皓敢這么做。
似乎,沒有人能阻止錢心儀去見父皇。
見他久沒應答,諾兒輕輕地碰了他一下,又問:“你在想什么呀?”
唐寶明被拉回思緒,勉強地笑了一下,“快去用早膳吧。”
“你陪我一起。”諾兒撒著嬌說。
以前,她討厭錢心儀動不動就嬌嬌嗲嗲的,但現在,她總于明白,有人寵著的感覺真好。
“我用過了。”
“再吃一點,喝杯茶也可以。”諾兒繼續發著嗲,硬是把唐寶明拖到餐桌邊。
唐寶明拗不過她的請求,只好坐下來喝杯茶,做做樣子。他就這樣,已經足夠讓諾兒心里甜絲絲的。
有人歡喜有人愁,對著打情罵俏的一對,火機哪還用心情吃東西。
除了錢心依,好像天下女子都可以風情,可以嫵媚。
柔柔春風,吹皺了一池春水。
……
其實阿奴早在錢心儀進城的時候就知道這個消息了,她的心里一直矛盾著。她怕唐寶明又再與錢心儀舊情復熾,只要有錢心儀在,他的眼睛里永遠看不到她,這就是她的悲哀。
她在窗前佇立了很久,風吹亂了她的頭了。
她想起了一句話,幸福是需要爭取的,哪怕前路鋪滿荊棘,她也不愿意放棄,她只是不想自己的人生有后悔。
站在門口,阿奴覺得自己就像個傻瓜,傻傻地看著他在笑。
她刻意地打扮過,一襲華貴的紫衣,一身華貴的首飾戴在身上,美倫美奐,就是要把錢心儀的妖嬈踩在腳底。
可,沒有錢心儀。唐寶明正在與一個大澤女子在用早膳,這個女子清麗甜美,雖然不是什么絕色美女,可給人的第一感覺是和善,像一朵清新的百合。
從那女子的眼神可以看出來,她是喜歡唐寶明的,她的目光似乎沒從唐寶明的臉上離開過,更不會注意到一個站在門口的人。
或許,有人搶的東西才是好東西,也因為是好東西,所以才這么多人搶。
唐寶明笑著抬起頭,眼角瞟到了門口的阿奴,愣了一下,看阿奴的神情,似乎是誤會他了。
他站起來,向阿奴走去,問道:“阿奴,你怎么來了?”
“我只是到處走走,聽到你的聲音,就進來看看。”阿奴努力地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這時,諾兒奔過來,挽住唐寶明的手,帶點稚氣的聲音說:“寶明,她是誰呀?漂亮的姑娘,是你的宮女嗎?”
阿奴的臉色瞬白,死瞪著諾兒挽著的唐寶明的手,并不作聲。她并不如自己所想象的堅強,忽然,她扭頭狂奔出去。
“阿奴……”
唐寶明知道她一定是誤會了,他推開諾兒,追了上去。
諾兒呆在原地,像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她喃喃道:“發生什么事了?”
火機咬了一口饅頭,幸災樂禍地說:“還不明白,你說錯話了唄。”
諾兒不悅地瞪他一眼:“我說錯什么時候了我?”
“說你笨你就是笨,剛才的那個,哪是什么宮女,看她那一身打扮,還有唐寶明那緊張的神情,就知道他倆的關系匪淺。”
諾兒直翻白眼,“我又不是你,盯著美女看眼睛都不用眨。”
“你可別冤枉我,我可不是那么隨便的人。”
“你不是隨便的人,你隨便起來不是人。”
“你是妒忌我觀察入微吧。”
“少來!”諾兒極不耐煩地揮了一下手。
“看來你的情敵不止一個啊,我深表同情。”火機恨不得為她掬一把淚。
“你還是為你自己擔心好了。”
兩人同時嘆了一口氣,喜歡一個人,為什么這么難啊?
……
唐寶明追上阿奴,拽住她的衣袖,大聲喊道:“阿奴,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我不想聽,不想聽。”阿奴掙扎著,用手掩著耳朵。
他將她擁進懷里,柔聲道:“你冷靜點,冷靜點好嗎?”
阿奴淚流滿面,耗盡了所有的怒氣,只剩下悲傷由內至外地漫延。
“我沒有顯赫的地位,我又沒有她們那么漂亮,我什么都沒有啊,我配不上你,你別理我,別理我啊!”她梨花帶雨,哭得好不凄涼。
冷不防地,唐寶明吻住她的嘴,不準她再說下去。
阿奴整個僵住了,身上像是被觸了電,天地間的所有一切,仿佛在一這刻停止了。
她不再掙扎,唐寶明這才緩緩放開她,他直視著她的眼睛說:“阿奴,我的王妃,只會是你一個。”
阿奴點點頭,淚眼朦朧,但那已是喜悅的淚。只要是他說的,她都相信,他給她一點光,她會用全部的愛去回報他。
“剛才諾兒說話是無心的,你別怪她。”他拭去她眼角的淚。
“她是……諾兒?”
“對,她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諾兒郡主。”
“記得你提過,是她救過你嘛。”阿奴露出笑容,像雨后初晴般美麗動人。
他撫著她的頭發,溫柔地道:“阿奴,你要記著,我要娶的人只有你一個。你相信我嗎?”
“我當然相信你。我懷疑你是我的不對,不過以后再也不會了。”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早點跟你說這番話,就不會有那么多誤會了。”
“現在誤會解釋清楚就沒事了。”她主動地把頭靠進他的懷里,心里滿滿的都是幸福。
唐寶明摟住她的肩,目光迷茫地看著遠方,突然嘆了一口氣。
阿奴仰起頭看他,忍不住問道:“在想什么?”
“我在擔心明皓。”
明皓沾上錢心儀,就算是毀了。還記得上一次錢心儀離開的時候,明皓高燒了三天,差點要了他的小命。
旁人是無法看到明皓心里的痛,無法理解他的偏執,但唐寶明可以,明皓正經歷著自己曾經走過的路。
阿奴又能說什么呢?似乎什么都不能說。
她就像只在身茫茫大海,唐寶明就是她所依賴的浮木,明皓、錢心儀……所有的人,都是她的危險。
……
走了半年,什么人事,或多或少都有一點變化,但唐玄厚似乎是一點沒變。
他依然摟著他喜歡的美女,喝著他愛喝的酒,看著歌舞。是不是躲在屋子里看著歌舞,就全世界都歌舞升平了呢?
也許在他心里,是的。
明皓沒有陪錢心儀進來,他似乎是不想看到他的父皇。
“參見皇上。”錢心儀微低螓首,行的乃是牡丹國的屈膝禮。
唐玄厚見到她,并沒有多大的驚訝,只是淡淡一笑:“心儀來了,過來坐。”
看他的神情,似乎還不知道她已經投靠了大澤吧。
如果他知道,會有什么樣的表情?
錢心儀馬上就能看到。
“皇上,我這次是代表大澤來招降的。”錢心儀的美目流轉,聲音說得十分清晰,在大殿里回蕩著。
唐玄厚認真地看她一眼,淡淡地說:“如果你是來找某人的,請隨便,但如果你是想說服朕,免開尊口。”
錢心儀嫣然一笑:“早猜到你會這么說了,真沒新意。”
唐玄厚揮手示意所有人退下,然后道:“過來,陪朕喝一杯。”
錢心儀蓮步輕移,走到他旁邊坐下,拿起一杯酒,透過玻璃杯,看到的酒清澈見底,跟水沒什么區別。
酒,是那么簡單。
“這酒有毒。”錢心儀放下了酒杯。
他們誰也沒看著誰,只是認真地看著杯中的酒,明明是一眼就能看透的東西,卻又似很復雜。
“誰下的?”
“皇上你知道。”
“朕不知道。朕已經不關心那些事了。”
“是我下的毒?”
“如果你可以證明不是你下的。”
“好,我會證明給你看。”
說完,錢心儀起身退了出去。
她走后,唐玄厚把所有酒都喝了。沒有顏色的酒,味道還不錯,辛辣中,帶著一絲甜味。
……
錢心儀的腦海里,全是唐寶明那痛苦絕望的眼神。他不分青紅皂就懷疑她,或者從一開始,他就沒有相信過她。
沒有足夠互相信任的愛情,注定是失敗。
愛情?什么時候開始,她的人生沾染了這兩字?
不管怎樣,她只想得到他的信任。既然得不到,那她更要證明自己的清白。
一定是有人故意去陷害她,她不屑哭哭啼啼地向他解釋,她要憑自己的能力找出真相。
誰會陷害她?那一定是跟她有過節的人。不過跟她有過節的人,簡直多如牛毛。
不過,最恨她的人,應該要數阿奴了吧。她被逼走,得到好處的,應該就阿奴了。
她一邊想著一邊走,忽然一條藍色的身影閃進她的眼底。
“莊貴妃!”她連忙叫道。
那藍色的身影似乎震了一下,但卻走得更快了。是反方向的向著遠處走去。
錢心儀眼波流動,像莊貴妃這樣深藏不露的人精,恐怕沒有什么人比她的消息更靈通了。
錢心儀抄近路,繞到莊貴妃前面,靠在黃花樹下,斜斜地倚著樹桿,托著頭,雙腿交叉,嘴角浮動著一個若有若無的笑。
“莊貴妃,好久不見,你越來越漂亮了。”
莊貴妃無法再閃躲,勉強勾起一個微笑,“是郡主啊。看你紅光滿面,春風得意,難得你還記得我。”
“要記得的東西,我永遠都會記得。”
這多么像一句贊美的話,但在莊貴妃聽來,卻是那么的恐怖。
莊貴妃懶得跟她再捉迷藏,問道:“你到底想怎樣?說吧。”
她爽快,錢心儀也爽快,走到她身旁,目不斜視,鄭重地道:“我只是想知道,是誰下毒陷害我?”
“郡主,你太高估我了。”
“莊貴妃,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那么含蓄,別人不知道你的本事,我可是知道的。”
莊貴妃莞爾一笑,“你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不能不夠意思。這樣說吧,你最大的敵人是誰,你應該很清楚。今晚日落前,你到她的房里,會有意外驚喜。”
“謝了。”錢心儀突然抱住她,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把莊貴妃嚇得花容失色,失了端莊,錢心儀卻笑嘻嘻地哼著曲著,一蹦一跳著離開。
莊貴妃摸摸臉上的唇印,心里有一種被重視的感覺。這種感覺,已經好久沒有過了。
她的兒女都歿了,自從來到西京以后,她感覺自己像池塘里的蓮藕,跟著那些淤泥一起腐爛了。
終于,還有一個人記得她,讓她有了。
……
錢心儀在宮中走動,似乎一切是那么自然,那么天經地義,沒有任何人會阻攔她的去路。
抬頭看看天色,離黃昏,還著呢。
回到東籬園,只見火機和諾兒都傻呆呆地趴在桌子上坐著,有氣無力,半生不死,無精打采。
錢心儀走過去各敲了一下他們的頭,笑問道:“你們都怎么了?”
“沒怎么。”諾兒無力地應道。
“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說出來跟我分享一下。”
諾兒正悶得發慌,自從來到這里以后,除了門外那棵月桂,她連一棵草都瞧不見,她快要抓狂了,錢心儀還如此挖苦,佛也有火。
她跳起來,指著錢心儀大聲說:“錢心儀,你也太過分了,自己風流快活去,拋下我和太子哥在這里拍蚊子。”
“喲,郡主生氣了?我可沒請你來。”錢心儀仍說著風涼話。
“你——”諾兒氣岔地瞪著她,幾乎每次,都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她現在不止是想抓狂,簡直想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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