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鈴木少年端正地坐在修治鋪好的被褥旁邊,認真注視著地面,似乎是想從草墊銜接的縫隙處盯出幾只美洲大蠊。
修治趴在被褥上,兩條白生生的腿晃呀晃。他上下打量著鈴木作之助,篤定地開口:“你是個殺手。”
一把槍頂住了他的頭。
鈴木作之助持槍時眼神空洞無光,灰藍色的眼睛像是蘊藏著風暴的大海,任何一個見過這雙眼睛的人,都會不自覺從心底升起寒意,毫不懷疑他下一秒就會扣下扳機。
修治睜大了眼睛,晃腿的動作停滯了一秒,然后他笑了起來。
“我猜你不會開槍,畢竟你很在意佐藤先生,你也不想讓他發現你的身份吧?”
鈴木作之助嘴角下壓了一個像素,眼神在修治身上游移。
修治猜測鈴木作之助已經在心里列舉了多種無聲殺人手法,并且已經想好了逃離路線。但是他下不了手,因為一旦這樣做了,他就再也沒辦法回到書店,也再也不能見佐藤先生了。
修治猜測佐藤先生對于鈴木作之助而言很重要。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判斷。
鈴木作之助思考片刻,把槍收了起來,冷靜地開口:“你是怎么發現我是個殺手的?”
修治指了指他的前胸:“你的槍套,坐下后有痕跡。”
“這樣啊。”鈴木作之助茫然地坐在原地,想著自己最近是不是過于松懈,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真正讓修治確定紅發少年身份的,是對方隱藏不住的殺氣。
想到當初桃子試圖發出殺氣,努力給自己并不存在的殺手人設挽尊的場景,修治噗嗤笑了出來。
真正的殺氣不是桃子那種瞪大眼睛、鼓起嘴巴就能表現出來的,而是一種更加微妙的東西,是無孔不入、滲透骨髓的寒冷。
修治曾經在一些保鏢身上感受過殺氣,但是都沒有鈴木作之助的這么直觀,可能是因為剛剛那種殺氣是直接針對自己,讓人有種從心底蔓延出的戰栗。
但要說恐懼害怕,也是沒有的,修治倒是覺得這種感覺很新奇,所以他又暗戳戳地伸出小爪子,踩著鈴木少年的底線招一把撩一把。
“吶,這是你的家徽嗎?”他指了指鈴木作之助露在衣襟外的圖案,作死地挑釁殺手的忍耐力:“你真的叫鈴木作之助嗎?”
鈴木少年,鈴木少年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等到桃子從壁櫥里鉆出來,修治和鈴木少年單方面熟稔了。
之所以說是單方面,是因為修治已經給對方取了一個外號,而被那么稱呼的紅發男孩不解地問:“為什么要叫我鈴木作?”
“這樣比較順口吧,你說是吧……”修治嘴巴一張一合,后半句沒有說出聲。
鈴木少年其實想說,直接叫鈴木也很順口,但是他看懂了修治的口型,修治是在說“odasaku”。
即便是他自己也不得不認同,如果是他的本名,確實這樣讀要更加順口一些。
被輕易叫破了真名的紅發少年沉默了一會,同意了:“隨你吧。”
“桃子桃子,我跟你說哦,鈴木作是個殺手唉!”修治做了一個”看這邊看這邊”的手勢,“這不是你夢想中的人設嗎?”
“哈?你們剛剛都在說什么啊……橋豆麻袋!殺手?”桃子滿腦子問號。
怎么回事,她是跳了幾集沒看嗎,是怎么樣的殺手會把自己的職業隨便告訴一個初次見面的小孩子啊!還是說對自己有足夠的自信,即便暴露了也可以隨時離開?
“桃子姐你觀察力太差了。”修治的手在下頜上比出一個八字:“稍微一詐就被我詐出來啦。”
“因為被發現了,而且也要睡覺了。”鈴木作之助脫下外套,露出了里面的背帶式槍套,“反正你們也會看到。啊,或者我可以謊稱是玩具槍。”
他脫槍套的動作一頓,非常自然地試圖把話圓回去:“沒錯,這其實是玩具槍。”
“剛剛我是在和你開玩笑。”鈴木作之助認真地對修治說。
桃子:(地鐵老人看手機jpg)玩具槍是吧,你開心就好。
修治歡呼一聲:“可以給我看看嗎?我還沒有見過槍呢。”
“……”鈴木作之助拆掉彈匣,把槍遞給了他。
這人完全顛覆了桃子對于殺手的期待和認知。
想象中的殺手:冷酷無情、殺氣四溢、夜黑風高月圓夜取人性命。
眼前的殺手……殺氣可能是有的——桃子并沒有意識到那種讓人感覺冷嗖嗖的就是殺氣——但是要說冷酷無情這一點,桃子卻完全沒有感覺到。
他把工作和生活完全分開,工作之外的時間,拋去殺手這個身份,鈴木少年就是個相當普通的男孩,而且對于修治的行為相當包容。
其實鈴木作之助剛剛入行沒兩年。小時候逃難出來,為了養活自己一路摸爬滾打。后來不小心卷入火拼事件,危機之時覺醒了異能力,尚不懂得人命重量的小男孩懵懂地拿起了槍,成了一個自由殺手。
他沒有別的選擇,也不知道自己除了殺手還能做些什么。
一開始也不是很順利,即使在異能力的幫助下可以預知五秒多的未來,但是他的體能太差,也沒有什么戰斗經驗,所以因此受了不少的傷。
直到在一次次戰斗的積累下,逐漸培養了不弱的戰斗意識,并把它融入了身體本能,他才逐漸嶄露頭角,現在已經業內小有名氣的殺手了。
刀尖舔血的人總會有種凜冽的氣場,流露在外的那一點點殺氣雖然不至于讓人難以靠近,但是確實會讓人心底生寒。
被一個比自己小很多的男孩套了話,暴露了殺手身份,鈴木作之助難得產生了一點報復心理,于是他說道:“你是津島家走丟的孩子吧。”
“我才不是走丟,我是逃走的!”修治哼了一聲:“昨天晚上津島家的事是你做的吧?”
雖然是疑問句,但是修治幾乎已經得出了肯定的答案。
難得遇到了叫破他的職業身份之后還能毫無抗拒地和他交流的人,鈴木作之助其實還是很開心的,于是他也沒有隱瞞:“是我,不過我沒有動津島家的人,我的任務是島田和他的保鏢。”
桃子問修治:“你怎么知道是他?”
修治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桃子,臉上就像是寫了“你真笨”這幾個字。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么?我什么都沒說,鈴木作就知道我是津島家要找的人唉,肯定是因為他知道我的名字或者聽到了什么內幕嘛~”
修治說完又問鈴木作之助:“所以你知道他們為什么要找我嗎?”
鈴木作之助點點頭:“我確實知道一些。”
鈴木作之助的任務目標叫島田次郎,出身青森的豪族,是福岡政界高層,早年負責戶籍管理時,和當地的華九會有些牽扯,因而惹上了仇家。
那位仇家是個影子異能力者,在鈴木作之助接到任務之前,島田次郎被那位仇家一路追殺著來到青森,目的就是尋找一位反異能力者保護自己,而津島修治就是他要找的人。
“提問!”修治一副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表情:“第一,異能力是什么,反異能力者又是什么?第二,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還有這個才能,我也確信津島家沒人知道,島田次郎是從哪得到的消息?”
桃子抱著枕頭席地而坐,一臉的夢幻:“這個世界居然有異能力存在,那不是都市傳說嗎?”
修治的表情難以言喻,要說都市傳說,現在正在后院暖棚里呼呼大睡的哞哞必須擁有姓名。
自從遇到桃子和哞哞,修治的世界觀就碎成了渣,重新拼合后成了奇怪的形狀。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打碎他世界觀的罪魁禍首之一,卻一直是堅定的唯物主義。
趕快給他認清現實啊!
鈴木作之助說道:“的確是有的,不過擁有異能的人并不算多,所以絕大多數的人并不知情。異能的種類多種很多,其實我也沒有見過幾個……反異能力者應該是可以讓異能力失效的存在吧,其他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以他目前的消息渠道,得到的里世界信息很有限,他所知道的情報全都無償告知修治和桃子了。
其實島田次郎并不確定修治就是反異能力者,畢竟對于異能者來說,反異能力者的存在才是都市傳說。
島田次郎只是想起曾經聽他同為異能者的父親說起過,津島家有一個孩子,與他發生身體觸碰的時候異能力突然中斷了。
島田老先生的異能力是被動觸發,無論怎樣的氣溫,都會把身體調節到一個熟食的溫度。在接觸到修治的瞬間,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涼意——那時是冬天。
島田次郎潛意識記住了這件事,所以在被追殺到絕望時,他只能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鈴木作之助沒有繼續提那位影子殺手的事,他把話題一轉,說起他在津島家潛伏時聽到的事。
“你們如果打算離開青森,最好盡快。津島家猜測到……修治的能力很稀缺,想要抓回他用來當做進入核心政圈的敲門磚,御柱塔應該已經派人過來了。”鈴木作之助在對修治的稱呼上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最開始的稱呼。
修治把好奇的表情一收,又掛上了浮于表面的虛假微笑:“御柱塔嗎……看來我真的有了不起的才能啊。”
即使是他這種遠在偏僻鄉村,被囚于深宅,消息閉塞的孩子都聽說過御柱塔,那是真正掌握著這個國家的人的領地和居所。
而他的父親和族中那些長老,一直以來都想把家族更進一步,這是一步登天的機會。
所以聽到這個消息他并不意外,其實也沒怎么生氣,反倒有種不出所料的感覺,只是眉眼間還是染上了些許郁氣。
桃子看了一眼修治,摸了摸他的頭發。她對鈴木作之助說道:“謝謝你的告知。”
計劃被打亂,離開的時間需要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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