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治被桃子安撫了情緒，又露出了清淺的笑容，他把話題轉移回鈴木作之助身上：“謝謝你哦鈴木作，對啦，你不是殺手嗎，為什么之前會在佐藤先生這打工呀？”

        “啊……機緣巧合。”鈴木作之助回答道。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鈴木作之助是接到刺殺佐藤先生的任務才會來到這個偏遠小城的。

        他本來想著當天完成任務就可以離開，但是進入書店那一刻，他被店內寧靜的氛圍以及煙草混合著墨水的香氣吸引了，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他隨手在書架上拿了一本書隨意翻看，結果一眼就陷了進去，等到他回過神來，他已經坐到了過道邊，書也翻過去了大半本。

        那本書后續的內容他無法理解，皺眉思考時，佐藤先生已經走到了他身后：“……在我看來西西弗斯并非不明白自己重復的勞作是一種無望的徒勞，他只是更樂意把這理解為一種希望，并且他始終認為這種懲罰本身就是反抗諸神的勛章，帶有一定的荒誕色彩。”

        身后有人的感覺很不好，鈴木作之助卻沒有條件反射掏出槍，他順著佐藤先生的話開始思考，完全忽略了身后就是自己的任務目標這件事。

        “荒誕？”

        “普通大眾都會覺得，這種已知結局卻望不到頭盡頭的重復勞作是非常絕望的事吧。”

        聽到佐藤先生這么說，鈴木作之助突然就代入了自己，雖然他清楚這兩者之間毫無關系。

        作為一個殺手，他的結局注定是死亡，殺人者人恒殺之的道理他還是懂的。他知曉自己的結局一定沒什么好下場，卻只能繼續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過去他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好。

        雖然同樣也沒有覺得有什么好處，但是無所謂，他只是在重復殺人、報復、被報復、再殺人的過程，沒有目標、漫無目的地活著，但是他現在突然覺得很迷茫。

        “……該怎么做？”他該怎么做。

        佐藤先生低頭看著紅發少年無神的雙眼，靜默了一會，沒有繼續說西西弗斯，而是對他說道：“那就學習吧。未來還長，書籍會給你指明方向。”

        那一天直到書店打烊，鈴木作之助并沒有給佐藤先生回應，但是他也沒有離開，他作為店員留在了書店。

        任務有效期是一個月，鈴木作之助想，或許可以多等等，等到他能找到答案，又或者等到最后一刻再下手。

        佐藤先生人很好，會教他讀書，做的咖喱飯也很好吃。

        一個月下來，鈴木作之助已經快要忘記自己是殺手這件事了。要不是因為之前補足裝備欠下了中介一筆錢還沒還，也怕把仇家引到這里，他差點就要金盆洗手在書店度過后半生。

        鈴木作之助放棄了任務離開佐藤書店，并且徘徊在附近，時刻關注著內部網站里有關佐藤先生的任務情況。

        直到任務被徹底取消，他整理了情報發現懸賞佐藤先生的人被另一伙人干掉了，他才準備離開青森，猶豫了很久，決定臨走前還是要向佐藤先生辭行。

        看著一臉好奇的桃子和修治，鈴木作之助搖了搖頭，這些事他是不打算告訴別人的。

        聊天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等到回過神來時間已經很晚了，但是修治還是不打算睡覺。

        他居然有異能哎，而且還超級稀有！

        他在被褥上扭來扭去，興奮地拉著鈴木作之助要試驗自己的異能，而鈴木作之助也好脾氣地同意了。

        “要怎么試？不會鬧出大動靜吧。”桃子想到這個時間佐藤先生大概已經睡了，不免有些擔心，因為他的起床氣挺嚴重的，萬一把他吵醒就麻煩了，桃子可不想再嘗試一次通宵刷題的滋味了。

        修治也想到了這點，后怕地咧了咧嘴。

        之前有一次，因為桃子的睡前故事內容過于離譜，修治徹底失去困意，化身熊孩子纏著桃子講新的，結果被桃子武力鎮壓，兩人打打鬧鬧把佐藤先生吵醒了……

        之后發生了什么他不想再回憶了，只覺得那本《物質與科學》和那一堆思維導圖，以及怒發沖冠的佐藤先生都深深刻入了他的dna，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后怕。

        修治看向鈴木作之助，然后在地方同樣心有余悸的表情里頓悟了，他們是同甘共苦過的難兄難弟。

        “……”鈴木作之助抖了一下，瞬間壓低了聲音：“我們打牌吧，主意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音。”

        鈴木作之助的異能力有兩種表現形式，平時會被動地提醒他五秒后發生的危險，也可以主動使用，看到五秒后發生的事。

        主動使用的話，很適合打牌作弊。而且打紙牌，只要不過于上頭，就不會發出太大的聲音。

        “打牌？歌留多嗎？”修治以前只見過這種傳統的玩法。

        桃子迅速從知識庫中翻找相關內容，知道游戲規則后就戴上了痛苦面具。

        “不，那個不適合，玩21點吧。”

        21點，又名黑杰克，是起源于法國的一種撲克玩法，這種源自國外摻雜了賭的性質的玩法就是修治沒有接觸過的了。桃子知道怎么玩，她出去找牌，讓織田作之助給修治講游戲規則。

        只是試驗異能，當然不可能真的上什么籌碼，桃子拿了一些瓜子充當下注道具。

        玩了19把，鈴木作之助贏了19次，修治和桃子握著牌的手都開始抖了，倒不是輸不起，只是這種明明算到了牌面，但是卻怎么都贏不了的無力感實在太刺激人了，要不是需要克制情緒避免弄出大動靜吵醒樓上的佐藤先生，修治怕是哇的一聲就要哭出來。

        桃子眼睛冒火地盯著紙牌：“所以現在體驗到修治的異能有什么效果了嗎。”再玩下去她就要掀牌桌了。

        “嗯……我的異能可以照常使用，或許應該保持肢體觸碰？”鈴木作之助謹慎地說道。

        輸麻了的修治立刻支棱起來，把腿伸直，搭在織田作之助的腿上：“繼續繼續。”

        桃子不敢置信地叫出聲：“還來？！”

        “噓！！”x2

        之后又玩了幾局，鈴木作之助有輸有贏。

        鈴木作之助：“異能只有一次被消除了。”

        “好沒用啊我的異能。”修治失望地仰倒。

        桃子安慰道：“也許是因為你的異能還不穩定。”

        “嗯……有這種可能。”鈴木作之助用自己的經驗分析：“我覺醒異能力的時候，腦海中就出現了異能名和具體的能力描述，修治什么都不知道，有可能是還沒有完全覺醒。”

        “無所謂了，我已經失去對我的異能失去期待了。”修治翻了個身趴在席子上，臉頰像是融化的麻薯一樣軟乎乎地攤開，“我好菜啊。”

        因為擁有異能力，所以不再屬于普通人的群體，異能者也會排斥他，因為他的異能天克所有異能者。

        而他自己呢？在沒有遭遇異能者的時候又和普通人沒什么區別，絲毫體會不到異能力帶來的便利。

        修治想著想著就有點委屈了。

        桃子斜睨著他：“我懷疑你在凡爾賽，并且抓到了證據。好歹你也是異能者了，我都沒有異能。你就別想太多啦，有或是沒有異能力都沒關系，并不會影響我們的生活……”

        她話還沒說完，太陽穴就突兀地疼了起來，熟悉的滴滴聲鍥而不舍地在桃子腦海中響起，刷足了存在感。原本一直把這種雜音當做耳鳴的桃子，在聽到異能的科普后有些不確定了，該不會她其實也有異能吧……

        不過——

        桃子看了看滿地打滾的修治，覺得還是暫時不要說出來的好，不然他豈不是更要鬧了。

        第二天一早，桃子送完報紙回來，還沒靠近書店就聞到了咖喱的味道，她干噦了一聲，臉色相當難看，任誰連續吃咖喱一個多月都受不了吧，于是她腳步一拐，繞到了后院。

        哞哞正窩在暖棚的草席上打盹，它的嘴邊放著一些草料和水果，一邊做夢一邊動嘴，在睡夢中啃掉了一棵卷心菜。

        這段時間說是委屈它了吧，其實也只是委屈它睡在暖棚的地上而已。這里特別暖和，而且每天都能吃到新鮮的水果蔬菜，它其實過得相當舒服，但是它的體型沒什么變化，還是小小的一只。

        察覺到桃子靠近，哞哞半睡半醒地翻了個身，隨意地晃了晃前蹄，“啪嘰”一聲掉落一瓶牛奶。

        “謝啦哞哞，晚點給你做蔬菜沙拉~”

        桃子抱著瓶子噸噸噸，余光看見窗外修治狗狗祟祟地從后門溜出來。

        他看見暖棚里桃子的身影，開始一路小跑：“給我留點，給我留點！”

        桃子打了個奶嗝：“這么大瓶我肯定喝不完啊，你慢點跑，哎哎看著點臺階。”

        修治進了暖棚拿過奶瓶就往嘴里灌：“太可怕了，咖喱太可怕了，嗝。”

        睡夢中聞到了咖喱味，害得他做了一個“富士山噴發巖漿全是激辣咖喱”的噩夢，被噩夢驚醒后他就立刻跑了出來。

        “殺手小哥什么時候離開，我可不想再連著吃幾天咖喱了。”修治噘著嘴，一臉不高興：“佐藤先生偏心，我想吃的蟹煲這么久才做了一次！”

        一副二胎爭寵的嘴臉。

        “誒嘿嘿，佐藤先生經常會做我愛吃的蝦仁炒飯呢。”桃子微笑，這是獨生女的勝利。

        修治嘴撅得更高了。

        “……請你好好用臉。”桃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這明顯是懲罰你啊，要不是你三天兩頭非要下一次廚，把佐藤先生的廚房弄得一團亂，佐藤先生也不至于一次又一次把定好了的蟹肉煲取消了。”

        修治委屈：“嗚嗚嗚，我就是想給佐藤先生燉一碗雞湯。”

        桃子冷笑，先不說那雞湯適不適合羰基生物的腸胃，你先想想你對得起佐藤先生的25個砂鍋嗎？兩個月不到炸了25個鍋，你還好意思哭？？

        明明桃子什么都沒說，但是修治從她嘲諷的眼神中讀懂了她的想法。

        “你等著！我一定要成功一次！”修治生氣地說完，扭頭就跑，這該死的自尊心，他一定不會輸！

        桃子大驚失色，趕緊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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