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間的小路上，兩人一牛正踩著積雪艱難前行。

        雪越走越深，哞哞就走到了最前面幫兩個小孩開路。

        “真的不用我?guī)湍隳脝幔俊碧易訂枴?

        “不用！”修治倔強地拒絕了。他覺得雖然桃子力氣很大，但是他也不能都讓她一個人拿。

        堅持歸堅持，抱怨還是要抱怨的。

        他背著一個巨大的包裹，像只烏龜一樣慢吞吞地走著，嘴里不停：“佐藤先生為什么非要咱們帶上帳篷呀，明明運氣好的話今天晚上就住旅店了……不用看就知道我現(xiàn)在的樣子一定很蠢。”

        桃子同樣背著個大包，左手牽著修治，右手挎著一個尼龍編織袋。聽到修治的話，她也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你看看我就知道你現(xiàn)在是什么形象了。”

        修治看了一眼桃子，噘著嘴又把頭轉了回去。

        桃子：“我覺得我們兩個就像是新年回鄉(xiāng)的務工人員。”是那種大包小包、頂風冒雪的狼狽感。

        修治小聲假哭：“嗚嗚嗚嗚我一點都不帥氣了。”

        桃子指出：“你本來也不帥氣，充其量是特別可愛罷了。”

        修治：“你是怎么做到明明說出夸人的話卻讓對方沒有半點開心的？”

        正吐槽著，他一時間沒注意到腳下，被深埋在雪中的樹根絆住了腳，整個人差點五體投地。好在桃子一直拉著他，這才沒讓他真的趴下去，不過還是膝蓋著地了，看著像是對著牛屁股磕了一個。

        修治一只手撐在了地上，手套和褲子被雪打濕了。

        桃子把他拽起來：“怎么樣，膝蓋疼嗎？”

        修治臉上也沾了一些雪，化掉后順著臉頰往下流，他委屈地用袖子擦了擦臉，眼眶都紅了：“不疼……嗚……我從來沒有沒這么丟人過。”

        “只有我看到了，我保證不會和別人說，所以并沒有丟人。”桃子安慰他：“而且你得想開點，人生還長，以后總會有更丟臉的時候。”

        修治：謝謝你的安慰，很有用，已經開始對人生感到絕望了。

        哞哞本來已經走出去一段距離了，發(fā)現(xiàn)兩個小孩停下不走了，它就掉轉過頭又走了回來。

        “哞？”疑惑的表情。

        桃子：“我聽不懂的哞哞，你現(xiàn)在不能比劃，交流難度已經是地獄級別了。”

        哞哞繞道修治身后，用鼻子頂了頂他的包，然后努力把頭往下點了點。

        桃子：“……不行的吧，交給你的話，萬一被動物保護協(xié)會看到了豈不是要被批評教育？說不定還會被罰款。”

        批評教育的事好說，說不定還能蹭一段車，但是罰款絕對不行！

        修治問：“動物保護協(xié)會的保護對象包括牛嗎？”

        桃子說：“你不懂，主要是我良心過不去，哞哞還這么小，而這個包是它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哞哞又叫了一聲，似乎翻了個白眼，忍無可忍地站了起來。

        桃子嚇了一跳，立刻擋住哞哞，做賊一樣地四下張望著：“萬一被人看到了怎么辦？”

        發(fā)現(xiàn)周圍沒有人影桃子才放松下來：“還好沒人。”

        “哞——”

        哞哞無語地拉開口袋，往里面指了指。

        桃子怔了怔，半天才反應過來它是什么意思。

        “我竟然把哞哞的神奇口袋忘記了，一定是因為住到書店后哞哞就毫無存在感了的原因。我們終于可以……修治？”

        半天沒有說話的修治看著桃子和哞哞，僵硬地笑了。

        “桃子姐，哞哞……你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咱們似乎、好像、大概、也許、可能半天沒有看到人影了呢。”

        大雪覆蓋下的曠野一望無際，夕陽把雪染成橙紅色，偶爾有烏鴉成群結隊地飛過，伴隨著粗糲嘶啞的叫聲，讓人感覺無比荒涼。

        桃子轉頭，來時的小鎮(zhèn)和村莊也已經看不到了。

        “誒，誒——”

        修治把背包塞進哞哞的口袋里，拿出一張地圖，手快抖成帕金森。

        他眼睛盯著地圖上的一條淺色路線，想著不知道多久之前他們路過的那條分岔路，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哭還是笑。

        那時哞哞走在前面開路，他被繁重的行李累得夠嗆，加上心理上的別扭和注視雪地時間過長帶來的不適感，讓他有些頭昏腦漲，竟然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走錯了路的事。

        “這就是無效的體力消耗嗎……”桃子快要吐魂了，她只是力氣比較大，體力只能算一般。走了這么多路就靠著一口氣撐著堅持到現(xiàn)在，沒想到聽到這么大的噩耗，一下就泄了氣：“怎么辦，我走不動了……”

        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憑他們現(xiàn)在的體能慢悠悠地走，至少要兩三個小時才能回到岔路口，然后再走一小時到車站。

        修治看了看逐漸泛起夜色的天空，捂著臉指向了遠處的森林。

        “……我們去樹林附近露營。”他懷疑佐藤先生有預言能力，并且已經抓到了證據(jù)：“不該吐槽佐藤先生的，幫大忙了呢。”

        夜晚將近零下十度，又濕又冷。

        帳篷搭起來后，桃子和修治鉆進去就不想出來，躺在里面像是癱瘓了一樣指揮哞哞：“拜托了哞哞，去撿些木柴吧。”

        哞哞扭過去，拿屁股對著他們兩個，似乎是對他們兩個感到失望，簡直沒眼看的意思。它從袋子里掏出當初在小屋時裝進去的木柴，點燃篝火就往火堆邊一趴，頭埋進了兩只蹄子里。

        “嗚，哞哞你不是以前的哞哞了，以前你可寵我們了！”桃子不敢置信地抱住修治。

        修治回抱桃子，質問哞哞：“你說，我們還是不是你的小寶貝了？”

        兩人一唱一和。

        換別人肯定覺得他們演的假，情緒跨度太明顯了，屬于零演技。但是哞哞不懂，它看兩個小孩假哭，還以為他們真哭了，就從口袋里拿出它這段時間存下的新鮮口糧哄他們。

        卷心菜、小番茄、玉米……

        桃子舔了舔嘴角，和修治相視一笑。

        等到一鍋甜湯架在火上煮了，哞哞也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樂呵呵端著碗吃桃子給它拌的蔬菜沙拉。

        松本老夫人給桃子裝了一大包吃的，桃子沒仔細看，現(xiàn)在一打開就傻了。

        一整包鰹魚干，硬度能當兇器。

        桃子嘗試用樹枝穿起來，結果樹枝全斷了也沒能穿進去，她換了個思路，把樹枝用小刀削尖，尖頭對準鰹魚，一點點往里鉆。

        “這魚有點硬啊……”看著鉆魚時磨下來的木屑，桃子小聲吐槽了一句。

        修治沒聽到桃子說的話，他支著下巴嘟囔：“就像是又回到了最開始那段時間一樣。”

        指的是當初桃子試圖鉆木取火的時候。

        桃子沒理他，她困得眼皮打架，還能堅持坐在這烤魚都多虧了饑腸轆轆的胃在不斷提醒她。

        天完全黑了，廣袤的星空之下仿佛只有他們三個，時間的流逝也好像感覺不到了。吃飽喝足的哞哞鉆進帳篷睡覺了，桃子也開始打盹，半睡半醒之間還在堅持烤魚。

        過了不知道多久，修治聞見一股糊味，從發(fā)呆中回過神來。那條可憐的鰹魚干已經變成了一坨不可名狀之物，看起來特別掉san。

        他戰(zhàn)術后仰，從頭到腳都在拒絕靠近這坨不可名狀物，甚至開始懷念起之前快要吃吐了的咖喱飯。

        “醒醒桃子，這玩意已經快要燒成炭了！”

        桃子驚醒，連忙把鰹魚干從火上移開。看著手中的黑色不明物，她昧著良心說道：“沒事，還能吃，肯定外焦里嫩。”

        修治艱難地笑了一下：“已經不是普通人類能夠接受的范疇了，烤的真不錯，下次我烤吧。”

        “沒事，修治是異能者不是普通人，所以是可以接受的吧。”桃子繼續(xù)說：“而且你對自己的廚藝是不是有什么誤解？快點給你炸掉的25只砂鍋道歉”。

        “呵，你的廚藝又好到哪去嗎？”修治想到某一次桃子做出的深淵級地獄料理，那味道堪稱秘藏五十年的鯡魚罐頭，街坊鄰居還以為佐藤家的下水管道炸了：“廚房門口那個牌子主要是為你立的好嗎！”

        “明明是因為你上次差點炸掉廚房佐藤先生才會這樣！”桃子說的是某一次修治在書上看到了一個很有趣的菜名，就像根據(jù)圖片還原出來。不僅用煤氣灶烤蔬菜皮，烤完還沒有關掉，等到他切完食材正準備打火，被發(fā)現(xiàn)問題的佐藤先生制止了。

        多虧了佐藤先生反應快，不然不僅廚房要炸，整個書店連同他們三個都要葬身火海了。

        修治為自己辯駁：“我就只有那一次！”

        “那一次就足夠令人印象深刻了！”

        她憤怒地咬了一口自己辛辛苦苦烤出來的絕品魚肉，表情僵住。

        這是什么？！這又苦又咸又硬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桃子強忍住沒吐出來，吞咽下去后故作驚喜地說：“好吃哎，你快嘗嘗！”

        修治將信將疑地把那串不可名狀物湊近嘴邊：“真的好吃？”

        桃子：“好吃的，趁熱吃。”

        修治試探性咬了一口。

        咔——

        “……嗚。”修治捂著嘴，淚眼汪成荷包蛋。

        桃子大笑：“當然是騙你的。”

        修治對著桃子伸出手，手心里躺著一顆帶著血絲的牙齒。

        “嗚嗚嗚額的牙！”

        桃子僵住。

        牙掉了？這么脆弱的嗎！怎么辦怎么辦……

        她慌亂了一會，又想起來，修治現(xiàn)在還在換牙的年齡，掉牙應該也是正常的。

        “你張嘴我看看。”

        修治搖著頭往后躲：“唔要！里一登會嘲笑額！”

        “不會嘲笑你的，你把舌頭伸直了說話，偶爾碰到沒關系的！”

        “唔要！絕對唔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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