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一川蓬草燃起的煙籠,半壁江山滾起的狼煙,邊塞的風裹起大槊獵獵作響,長吟的鼓角響徹暗夜……
時光斫落齊整的山陵,擲向血色的天空。
鮮血撫慰受傷的殘陽,在望不盡的蒼涼中,璀璨了漫天的星斗。
雖然激烈,雖然殘酷,依然是英雄的行徑。
英雄拔劍切腹,肝膽相照,自換的,美人執手到老,生死不離。
只有陰險毒辣的小人,才會暗地里下刀子。
可是能夠笑到最后的到底是小人。
生死悠悠爾,一氣聚散之。
呼出了最想呼出的那一口氣,自然是痛苦,可也是最后痛苦了吧。
只要還有一息尚存,誰都不在紅塵之外。
此身尚在,終于免不了小人的一番荼毒。
周圍一片沉寂,除了珠簾飄動相撞時帶出了窸窸窣窣的碎響,聽不到一個人的說話聲。
這清冷的芙蕖院似乎只有她一個人住似的。
勉強撐著身子下了床,那高顴骨的宮婢極為伶俐地跑了進來,“娘娘!”
宮婢搶上前來,將一件清新艷麗藕荷色的披風搭在漓裳的肩上,一招手,立刻便有宮婢端了盥洗的熱水帕子走了進來。
漓裳勉強挺直了身體,向她們含笑稱謝。
那宮婢見漓裳步履踉蹌,忙伸手過來,架著她的一只胳膊,老鷹叼小雞似的,極輕松地將她叼到水盆旁。
果然是比小蝶和小辮子用起來得心應手!
洗漱一畢,宮婢送來了清淡的小米粥,盡管一絲食欲也無,漓裳二話不說,咬緊牙關喝了一大碗。
她怕,她怕太過虛弱了,連死的力氣也沒有。
放下飯碗,接過宮婢遞過來的帕子,胡亂抹了兩抹,珍珠簾幕輕響處,連珠笑語伴著叮當環佩的脆響響徹耳際,卻是婉妃、滟妃、紫鳶三人結伴而來。
“妹妹今日覺得怎么樣?”
“嗯,休息了一夜,氣色好多了。”
“胃口好了,能吃些東西了。慢慢調理著,很快就會好起來了。”
……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評判著,漓裳起身屈膝答禮,“三位姐姐早!”
紫鳶眼角的余光掃到瓷質細膩如玉的蓮花式溫碗的碗底黏著的幾顆飯粒,“今兒個的早飯是誰準備的?”
這一問問得甚是尋常,卻是在尾音處挑起時,帶了一抹凌厲的殺伐之氣。
“是奴婢。”高顴骨的侍女不卑不吭地應諾,雖是弓著身子立在紫鳶面前,還是比紫鳶高了一頭。
紫鳶有些力不從心,挺直了脊背,卻是一個響亮的耳光甩在侍女的臉上。
“妹妹大病初愈,正該滋補的時候,你就拿這些小米粥糊弄她!”紫鳶抓起未及收拾的蓮花式溫婉向那侍女砸了出去。
侍女自是不敢躲閃,重重地著了一下,所幸冬日衣著厚重,倒也不曾傷著哪里,只可憐了那只蓮花式溫婉,自侍女的衣襟上滾落,早摔得粉身碎骨。
漓裳記起德妃在日,含芳堂也曾有過一套蓮花式溫碗,浮光掠過,如朵朵青蓮綻放,旬日里,德妃舍不得一用,只是在予澈去時,才肯捧將出來。
五年三月一朝盡,客散筵空獨掩扉。
她的予澈,抑郁林下,抱困終生,終于逃不脫辣手催命,身死魂飛的厄運。
輕衫未攬,猶將淚點偷藏。念前事,怯流光,往事堪傷,展轉思量,愁無計,清淚滴衣裘。
婉妃自然無從想象漓裳此刻的心思,頓了頓紫鳶的衣襟,示意紫鳶別再說下去。
“妹妹……”她蹲下?身,拿帕子為漓裳擦去眼角的淚滴輕聲安慰道:“妹妹大病初愈,腑臟不和,形體不安,正該用糜粥和藥調理,待氣脈和緩,再以猛藥厚味治理,病根盡去,人才可得全生。婕妤不通藥理,妹妹別聽她胡說!”
紫鳶聽了雖是不服,看著漓裳抽抽嗒嗒的樣子,自是不敢火上澆油,只好暫時忍住。
漓裳深吸了一口氣,仰起頭,生生把淚水逼了回去,“太油膩的東西,我也沒什么胃口,只是想到從前的事情,忍不住傷心,倒是讓各位姐姐掛心了。”她說著吩咐立一旁的侍婢,“還不快給各位姐姐看茶?”
宮婢連忙撤了飯碗,烹了時新的蒼蔭山春滿溪上來。
婉妃、滟妃、紫鳶三人各自解下外面罩著的斗篷,遞與一旁的侍婢,這才坐了下來。
“哎呀!”紫鳶驀地一聲驚呼。
眾人隨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婉妃手挽屺羅翠軟紗,一襲粉紅煙紗裙逶迤拖地,袖口上繡著粉而不膩的折枝梅花,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云,下擺處,密密麻麻排著的是用米粒大小的天藍、乳白兩色隨珠排成的海天云水圖,胸前露出款片的月白色錦緞抹胸,身子輕輕轉動長裙散開,舉手投足如風拂揚柳般婀娜多姿。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婉妃依舊保持著最恬淡的微笑,輕描淡寫道:“皇上晚間飲酒必要本宮歌舞助興,隨珠晚間發光,看的清晰些罷了。”
紫鳶已經離了座,搭手拂過婉妃的裙擺下的隨珠,是一片窸窸窣窣的碎響,不無艷羨地說,“這樣一件以上不說價值連城,總夠全冶城的人吃上三五日的吧。放眼整個后宮,獨姐姐有這樣的福氣了。”
“不過……”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漓裳一眼,細長的眼眉瞇成一條狹窄的縫隙,并沒有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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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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