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身為王府的管家,月嬋不可能像小宮婢一樣,以不知道作為推托的借口,好在她早有準(zhǔn)備,迎上予澈燒紅了的眼睛,她壓制住心底的恐慌,極力平靜下來,“回王爺,娘娘剛跳下水的那會兒,府里懂水性想起臻妃娘娘平日的好處,都卷起了褲腿,躍躍欲試,王妃說,‘有皇上在,由不得我們放肆!’,門口又有數(shù)十名金甲帶刀侍衛(wèi)守著,所以——”
不提予汶步步緊逼,不提予汶走后,朱馨彤曾單獨請她去水香榭,讓她帶人搜救漓裳,一股腦兒的將所以的過錯都推到了朱馨彤的身上。月嬋所說的一幕眾人均耳聞目見,自然得到了眾人的首肯。
她低下了頭,怯懦地說,“娘娘此刻怕是——”
予澈的身子一震,顫抖著手指嘶吼,“現(xiàn)在就給本王搜救!找不到阿漓,本王要你們陪葬!”
朝陽隱去,鉛云低垂,陰霾了半邊天空。
撕心裂肺的陰沉彌漫著身心,踩在子母石漫成的甬道上,勁風(fēng)揚塵席卷而來,搖撼著沉重的枝頭,一時間,落葉如潮,萬葉千聲皆是低婉的哀愁和嘆息。
大塊的鉛云疾走如飛,疾風(fēng)撼勁草,亦吹得予澈立不穩(wěn)腳跟。
電光開出,陡然一聲春雷在耳邊炸響,耀眼的金光給大地鍍上了一層光圈,光圈滅后,蕭蕭驟雨傾盆而下。
予澈帶著一群人迎著疾風(fēng)勁雨,踉踉蹌蹌的登上了船。
蒼茫生海色,渺漫連空翠。
風(fēng)卷白波翻,小船忽高忽低,江水直濺入艙來。
疾風(fēng)夾雜著勁雨砸在臉上,滲入眼里,讓人睜不開眼睛。
十幾只小船乘著疾風(fēng),張帆搖櫓,在水天一線間掙扎。
風(fēng)浪益發(fā)大了,小船隨著浪頭,驀地里升高半尺,突然之間,又從半空中掉將下來,要鉆入水底似的。船尾有人被拋了上來,騰的一聲,重重摔上艙板,一時間,尖叫哭喊之聲不絕于耳。
“阿漓,阿漓……”予澈扒著船舷夢魘般地呼喚。
滿眼俱是白花花的水世界,香水咆哮著張開血盆大口,吞吐的氣息翻卷出更大的風(fēng)浪。
他還記得,暮色燃盡,晨光微曦的采石古渡口,她緊緊地環(huán)著他的腰,留戀的目光絲絲縈繞著,試圖挽回他遠(yuǎn)走的腳步……
他掉頭,縱身一躍,腳點船尾,輕輕地降落,轉(zhuǎn)眼,輕舟已過萬重山。誰知道,他的一個轉(zhuǎn)身就此成了永恒,從此天人永隔,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再無相見之日?
現(xiàn)在,他的阿漓哪兒去了?他炙熱的眸子焦灼地燃著,似乎要熬干這萬頃香水,翻看泥沙堆積的河底,他的阿漓是否真的掩埋在這無情的香水之下,還是已經(jīng)化成了青鳥,遨游水上,鸒斯蒿下?
如果是,他愿意張開雙臂,化成翅膀,替她遮風(fēng)擋雨,迎擊風(fēng)浪,他的阿漓還這樣小,她小小的翅膀尚未來得及扎齊翎羽……
阿漓,我不是故意丟下你的!
阿漓,未來諸多不確定,我是舍不得你跟著我受苦!
阿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
桅傾船斜,予澈的半個身子掛在船弦上,險些掉進了水里,幸的宮人們及時拉住,宮人見予澈神志模糊,風(fēng)浪既大,水面又闊,料想難以找尋,私自做了主,反棹歸航了。
朦朧中下了船,上了岸,恍惚躺在了床/上。泛著棉花馨香的被子里,依稀還殘留著漓裳身上淡淡的馨香。
他模模糊糊地覺著,不知道何年何月,誰織就了十丈的紅塵,他掉進去,只是打了個滾就出來了。這一世或者還很漫長,那樣的純粹與美好,此生再無處找尋了。
“阿漓,阿漓……”一雙溫暖的手輕輕觸摸過額頭,予澈伸手一把抓住。
“王爺,您醒了!痹聥热斡捎璩何罩氖郑辶恋捻永锸茄陲棽蛔〉男老埠途拘。
予澈慢慢松了手,拇指旋轉(zhuǎn),用力擠壓著發(fā)疼的太陽穴,“月嬋,阿漓是怎么死的?本王想知道詳細(xì)的過程。”
“是!痹聥缺Я艘眍^倚在予澈背后,緩緩地敘述起昨日的情景。
予澈倚在床頭,渾身的力氣似被抽干了一般,只是一味的笑,瘋狂的大笑,笑得淚珠四濺,碎玉似的。
就在昨日,他躺在船艙里,還在苦苦思索著是該先攘外還是先安內(nèi)的問題,她的阿漓就是在那時,被人逼上了黃泉路!
恍惚間看見漓裳纖弱的身影子自水香榭織錦排窗縱身一躍,悠悠墜落,孤絕而香艷,激起滿城的水色風(fēng)花……
月嬋望著傷心欲絕,心智迷失的予澈,繼續(xù)添油加醋,“娘娘為著躲避皇上,一直躲避在書房里,天黑透了,才敢回到紫云殿來。前腳剛踏入家門,就給王妃一路拖到了水香榭。奴婢們在露天戲臺上聽的清清楚楚,娘娘哭著喊著求王妃放她出去,奴婢斗膽猜測,娘娘想來是知道王妃有意陷害她!那時候,皇上也在水香榭,娘娘不去求皇上,偏偏聲嘶力竭地向娘娘請救,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予澈忽然向前一傾,上前揪住了月嬋的衣領(lǐng),他烏黑的長發(fā)垂下,覆蓋了大半的面容,只余下一雙悵惘的眼睛,糾結(jié)著說不清的憤怒抑或歡喜,“你說,是朱馨彤設(shè)計害了阿漓?!”
月嬋煞白著臉,“王爺,您揪的奴婢喘不過起來……”
予澈不覺間松了月嬋的衣襟,月嬋定了定神,回答的謹(jǐn)慎而保守,“奴婢唐突,胡亂猜測主子,實是不該?赡锬镌谒嫔细×艘粫䞍海怕料氯サ,若非王妃阻攔,那幾個熟識水性的當(dāng)時跳下去相救,定然能將娘娘救上來。”
予澈默然無語,只冷冷地一笑,眼眸一如刀鋒般鋒利。
就在前天晚上,就在他踏出家門的前一刻,朱馨彤在他的背后冷笑,“軒轅予澈!本宮知道你的軟肋在哪里,你甭指望安安心心地做人,抑或做鬼!”
和朱馨彤認(rèn)識多年,雖未曾傾心交談,更未曾抵足交纏,可是,他自認(rèn)為對她還是有些了解的!
朱馨彤話語是狠毒了些,但是決不至于做出這樣決絕的事情。
他認(rèn)為,那是對他的關(guān)心,他沒有回頭。
他錯了!
他沒有料到那句話竟是一句觸目驚心的警告!
他沒有料到她真會舉起冰冷的匕首,揮刀,斬斷了他的肋骨!
雨歇風(fēng)住,滿地殘紅宮錦污。
是了,一切都該了結(jié)了。
予澈豁然掀起被子,摔門而去。
“王爺!王爺……”月嬋緊接著追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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