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古渡、青山、曉風,殘月……
風掠天涯落葉輕,凄涼景,離人恨幾重?
“阿漓,咱們回吧。”全福望著東方水天交接之處泛起的魚肚白,小心地提醒。
漓裳點點頭,撩起裙角小心翼翼地上了車,輕輕打起車簾,便有幾顆柳絮悠悠鉆進了車里。她的心頭亦如這隨風漫卷的柳絮,蕩悠悠地漂泊在空寂的古渡頭,空繾綣,嘆誰拾誰收?
“阿漓,回去收拾一下,就去我家吧。咱們聽王爺的,趕早不敢晚。”全福坐在車轅上,揚鞭催行。
“都聽阿福哥的。”漓裳輕輕落下車簾。
她記得當日在淮陰時,曾經問起家住何處,可曾娶了嫂子,全福當時就變了臉,說她多管閑事。恍然半年過去了,想來全福的媳婦還是沒有著落。也不知,她忽然入住其中,方不方便,遂隨口問道:“阿福哥,你家里可還有什么人嗎?”
“家里還有一個老子娘。老爹死的早,我連他什么樣也不知道,不過據我推測,老爹年輕的時候一定英俊瀟灑,風度翩翩,俊美如我者,老爹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全福摸著自己的臉,很不要臉的吹噓。
漓裳知道全福是想哄她開心,笑問:“阿福哥,你平時都不照鏡子嗎?”
“喂!阿漓你什么意思!”全福將車門拍得咣咣作響,“你眼里只有王爺,何曾把我放在眼里?我可是淮陽出了名的‘俏郎君’,不瞞你說,自打我出生以來,我們家就沒買過果子!”
漓裳自然聽過“擲果盈車”的故事。晉潘岳,美姿儀,少時常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之者,皆連手縈繞,投之以果,遂滿車而歸。
時張載甚丑,每行,小兒以瓦石擲之,委頓而反。
“真的是果子嗎?可別是磚瓦石子兒。為著安全起見,我還是出來坐吧。”她笑著打了車簾,與全福一道坐在了車轅上。
兩個人說說笑笑,剛進淮陽城,不知哪里飛來的一個石子兒,哐當一聲撞在車壁上,撞了個拇指大的窟窿。
漓裳笑不可抑,“阿福哥,你張嘴給我看看,吃了那么多石子兒,還有牙沒有?”
全福橫眉怒目,“哪兒來的混小子,太不給哥哥我長臉了。”
兩個人笑了一陣,全福斂起笑容,“阿漓,進城了,你去車里坐會兒。先說好了,回到家里,咱們只說王爺忘了點東西,正在采石渡等著呢。咱們取了東西就走,省的跟他們費什么口舌。”
“阿福哥想的很周詳,阿漓聽你的。”說著,扶著全福的肩膀,顫巍巍地進了車廂。
果然,馬車剛到大門口,守門的閽人并不急著打開左側腳門,張開手臂擋在車前,有些幸災樂禍地道:“呦,全爺回來了,平日里,王爺出征,全爺不是回回跟著的嗎?不會是惹王爺生氣了吧?”
全福拿鞭子在那閽人頭輕輕敲了兩敲,“扯淡。快把車門打開,回來取點東西,王爺還在渡口等著的,誤了事兒,你負責呀!”
那守門的聽說,忙不顛地開了小腳門。
全福揚起馬鞭,直接把車趕到了紫云殿門口。
“阿漓,快去收拾,我在門口等你!”
漓裳點點頭,撩起裙角,飛快地登上臺階。前腳邁進門檻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曙色破晨霧,迷離幻漸真。
暮春三月初,白云天清潔。東風傳鳥語,畫眉和喜鵲。悠然枝頭上,合奏交響曲。聽在漓裳的耳里,卻如烈日下,鳴蟬的嘶叫,腦子里亂哄哄的一片炸響,她死死地扣住門框,方才面前穩住身體。
“阿漓,怎么還站在門口!快點收拾東西啊!”全福覺著有些奇怪,踩著白玉石階蹬蹬地跑了上來。
“皇……皇上……”全福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
金星紫檀木幾案邊坐著的男子,身著藍緙絲面天馬皮金龍袍、石青緙絲面烏云豹金龍褂,頭戴血珀朝珠系里邊,腰束金鑲紅藍寶石線鈕帶掛帶挎,腳蹬青緞氈里皂靴,對著朱馨彤一口一個表姐,不是予汶是誰?
春日的細陽透窗而入,予汶藍緙絲面天馬皮金龍袍上的金繡祥龍騰騰欲飛,栩栩如生,祥龍身上的每一片鱗甲都泛著刺目的金光。
蒼天哪!誰能告訴他,皇上怎么會在這里?
全福強打起精神,事已至此,也只能隨機應變了。
他悄悄掐了漓裳的胳膊一下,漓裳頓時驚醒過來。
兩人相互遞了個眼色,一前一后進了大殿。
“臣妾叩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奴才全福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都起來吧。”予汶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一絲情緒,他轉頭向朱馨彤道:“表姐,你不是說,臻妃隨六哥一道走了嗎?”
朱馨彤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全福忙道:“回皇上,王爺忘了點東西,特意派奴才陪臻妃娘娘回來取。王爺此刻正在采石渡口等著呢。”
“什么?”凌厲的寒光自予汶的眼中閃過,重重地一掌擠擊在了幾案上,“予澈此刻還在采石渡口?!邊防告急,軍情如火,他卻在這里拖拖拉拉!朕在圣旨上說的清清楚楚,克日啟程!他不明白什么意思嗎?”
全福原不過是想尋個借口,他可和漓裳早些脫身,不曾想卻坐實了予澈抗旨的罪名。他急忙改口,“不是!不是!王爺夜里就走了,王爺說軍情緊急,先行一步,命奴才護送臻妃娘娘取了東西,再快馬加鞭追過去。”
予汶眸子里捉摸不定的顏色漸漸沉淀,凝成一股令人驚悚的陰鷙,“大膽奴才,滿口胡言!堂堂王爺,豈能容你隨口誣陷!來人那!給朕掌嘴!”
立刻便有兩個內監撲了過來摁著全福的胳膊,左右開弓,在全福臉上乒乓二五地掌了起來。
漓裳又驚又怕,淚珠兒懸在長長的睫毛上,將落未落,手中的帕子早絞成的不成樣子,她鼓起勇氣向前爬了幾步,“皇上!請皇上饒了全福吧。王爺他昨兒個晚上就走了。全福沒有說謊!皇上不信,可以派人去渡口查問,那里撐船的船家可以作證!”
予汶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半響乃道:“朕猜六哥也不是那種目空一切之人。”他揚了揚手,“算了,看在臻妃的面子上,就饒了你吧。再敢信口開河,恣意誣陷朝廷重臣,皇親國戚,朕早晚摘了你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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