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動的腳步無聲無息地落在古錦斑斕的猩紅毛氈上，淡淡的蘇荷香緩緩拂過鼻翼，在空氣中盤旋縈繞。朱馨彤側坐在梅花式小幾旁，拿了拂塵，有一下沒一下的撩撥著立在右臂上的鸚鵡。

　　紫鳶擺好了碗筷，后退至進門處站立。漓裳將細碎的梅干菜鋪置在香飄四溢的小米飯上，方才裊裊退至紫鳶身畔。

　　“娘娘，飯菜備好了，您給品評品評？”寶珠將朱馨彤臂上的鸚鵡取下，遞給身旁的小婢。

　　“衣裳，你過來。”朱馨彤恍如未聞一般，意態悠閑地向漓裳招手。

　　漓裳輕踩著蓮步盈盈行至朱馨彤面前，“娘娘。”

　　朱馨彤一把扯起漓裳的裙腳，那一雙釘著銀鈴的精美的繡鞋便呈現了她的面前。

　　漓裳想起紫鳶驟變的眼瞼，不由得輕顫了一下。

　　這雙繡鞋竟是這樣惹眼嗎？

　　趁著漓裳驚悸之際，朱馨彤抄起近處的花梨木梅花凳朝著漓裳的小腿處砸了下來。

　　漓裳躲閃不及，重重地著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娘娘！這會出人命的。看在王爺的面上，您就饒了這丫頭一次吧。”寶珠一壁說，一壁去搶朱馨彤手中的梅花凳。

　　寶珠不說王爺還罷，提起王爺這兩個字，朱馨彤眉宇間頓時攏上了一層肅殺的寒氣，“王爺？！”朱馨彤冷哼，“王爺早給那狐媚子迷得神魂顛倒了，如今可倒好，又來了個更騷的！看來本宮是撞上了狐貍窩了！”

　　朱馨彤將寶珠推到一邊，不知道是對予澈存著顧忌，還是善心突發，竟棄了梅花凳，抓了拂塵把，朝著漓裳的小腿抽了過來。

　　“賤貨！本宮今兒個就砸斷了你的腿，看你以后還怎么招搖過市！”

　　漓裳強忍著淚意蜷縮在地上，朦朧中，那勝雪白衣又自她的眼前飄飛而過。

　　“予澈……”她含糊地念著這個溫暖的名字。

　　朱馨彤發瘋似的抽打著瑟縮顫抖的漓裳，連帶寶珠、紫鳶在內的一大群婢女均鴉雀無聲地垂手立在一旁，無人敢于出言相勸。她們知道，碧水院的那個婉妃是她們王妃永遠的禁忌，是她們王妃永世不可言說的痛。

　　婉妃出身妓家，本身又是名滿淮陽的花魁娘子，自幼練得一身風流婉轉的體態，就是憑著這副姿態，架空了本來屬于朱馨彤的幸福和快樂——至少朱馨彤自己認為這幸福原本是屬于她的！

　　光線漸漸暗淡下來，透過雕花鎖窗，依稀望得見，曲橋，水榭之上流轉浮動的光影。

　　朱馨彤垂下酸軟的手腕，半倚在銀紅撒花靠椅上，郁郁的喘著粗氣。馨予院的奴婢很識的眼色，見狀，急忙將漓裳拖到一旁。

　　“娘娘，”寶珠絞了熱帕子遞至朱馨彤手中，笑道：“這樣出力氣的活計，娘娘總不肯讓給下人們做！”

　　“就是你這丫頭會嚼舌根！”朱馨彤彈了一下寶珠的臉頰，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你還別說，真把我累壞了。”

　　“娘娘，要不咱先吃點東西？這梅干菜燜飯可香了呢。”寶珠咂著嘴，一副饞涎欲滴的模樣。

　　“吃！吃！吃！我早被這賤貨給氣飽了！還不把這個****給我扔出去？！”朱馨彤陡然變色，隨手抓起盤子向漓裳砸了過來。

　　沉悶的一聲響，蓮葉白瓷盤跌落于地，竟是完好無損，只菜、汁四下飛濺，污了大片的宮錦。

　　幾個力氣大些的婢女急忙將漓裳拖了出去。

　　“寶珠，多點些盤香，我聞不得這個狐貍悶騷味，頭疼！”

　　朱馨彤尖銳的叫罵聲穿透薄暮煙靄，在馨予院的上空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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