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說得是，不過那郭洛羅格格不是省油的燈，定也看穿了她的計謀，怕也不會善罷甘休的。”紫鵑說道。

　　雪雁幸災樂禍的笑道：“這樣才好呀，我們有好戲看了。”

　　“你呀！”黛玉輕輕戳了一下雪雁腦袋，也沒有再說起他的話。

　　更鼓二聲響起，怡紅院的正房中，靈秀氣沖沖的砸爛了一個杯子，問身邊前來報信的襲人：“今天爺去了寶姨娘的屋子？”

　　襲人點點頭，湊近了靈秀：“這寶姨娘從來都是最會裝模作樣，府中不少人都吃過她的虧，奶奶可要小心才是。”

　　靈秀重重一拍桌子：“不過是個下賤的商女，有什么了不起的，奶奶才不怕她呢！”眼睛一轉，盯在襲人臉上，“你倒是乖覺，我一來，便在我面前獻殷勤，我可聽說了，往日你和那薛寶釵走得很近。”

　　襲人卑微而諂媚的笑著：“那只是表象，奴婢早就看她不慣了，而且奴婢知道誰才是怡紅院真正的主子，做奴才的自然要認準了主子。”

　　幾句話讓靈秀一陣舒心，滿意的點點頭：“你倒是聰明得很，好好跟著我，我自然不會虧待了你。”

　　襲人應了一聲，諂媚到令人作嘔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一絲算計。

　　阿爾哈圖回去之后，心中越來越是心癢難忍，黛玉他是不敢想的，可那探春，他也是喜愛得很那，這賈府中的女孩兒真是個個好樣的，若不弄到了手，可實在不甘心，當下他急著就著人去打聽那賈探春在賈府中是怎么樣的一個身份地位，多方打探之下得知原來探春不過是賈府中的一個庶女，往日里雖有老太太疼著，但比之正經的姑娘總是有所不及，側室生的姑娘，若能嫁一個貝勒為妾，那也是很不錯的了。

　　阿爾哈圖這般想著，馬上便讓側福晉烏蘇氏過來，讓她去賈府提親，烏蘇氏氣得要斷了銀牙，才不過見了一面，就這樣念念不忘，若讓那探春當真進了府門，自己還有站腳的地方嗎？萬一再讓她生下了兒子，那自己可怎么辦？烏蘇氏心中冰涼，但沒奈何，只得去了賈府，她并沒有先去見賈母，而是來到了王夫人那兒。

　　王夫人見了烏蘇氏忙讓了座，吩咐丫鬟們拿點心果子來，熱情的款待著，兩人家長里短的說了一會子話，烏蘇氏微笑著道：“有件事情想通你商量商量。”

　　“福晉言重了。”王夫人受寵若驚，“福晉有什么事兒，只管開口便是。”

　　“其實也不是我的事兒。”烏蘇氏一笑，“是我們家貝勒爺，前些天來你們府中的時候，竟看上了你們府上的探春的姑娘，便要我來提個親，將探春姑娘娶過去做側福晉，不知道你是什么個意思？”

　　王夫人一愣，她倒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兒，不過隨即就心中大喜，上回黛玉出逃的時候三丫頭必定是同謀，自己早就瞧她不順眼了，且她心氣高傲，賈環現在又得了五阿哥的緣，若她再留在府中，時間一長，一定不聽自己使喚，還要生事，還不如趁賈環現在還未成氣候，先將探春配出去，自己拿筆銀子，也順帶著讓貝勒府欠自己一個人情。

　　只是……王夫人思量著看了一眼烏蘇氏，她不相信世界上有那個女人見到丈夫納妾會高興，再說了，若真只是提親，她便該堂堂正正上門來，怎么會偷偷摸摸以探望女兒的名義來自己這兒的呢？

　　“福晉可還有其他的交代？”王夫人斟酌的說著，烏蘇氏笑了：“夫人果然是歷經世事的人，確實有些小事想要拜托夫人。”

　　“貝勒府已經有了一個世子，不需要再錦上添花，多一個了，夫人，你道是不是？”烏蘇氏轉動著手指上的玉石戒指，抬起眼皮，一絲冷酷的笑意浮現在臉上。

　　王夫人瞬間便懂了，她并不驚訝，這是人之常情，當初自己進門之時，老爺也已經有了好幾個姨娘，自己還不是想方設法的將絕子湯灌進她們的喉嚨的？只是周姨娘和趙姨娘謹慎得多，自己終究未能得手。

　　王夫人沉浸在往事之中，良久沒有說話，烏蘇氏輕咳了一聲，王夫人回神，抬眼間烏蘇氏正盯著她看，王夫人揚起笑臉：“福晉說得是，世子一個也就夠了。”聲音微微轉低，靠近烏蘇氏：“福晉放心，我明白怎么做！”

　　“我何嘗要你做什么來著？”烏蘇氏帕子掩嘴一笑，但笑意卻未達眼底，甚至那眼中還有一層濃重的威脅，王夫人心中又是一凜，但馬上明白，點頭說道：“福晉今兒來只是說了貝勒爺要納探春為妾，旁的什么都沒有說，我自省得的。”

　　王夫人頓了一頓，又道：“只是福晉，納妾一事，最終我也是做不得主的，那要我們老祖宗答應，她若是不答應，我也沒有法子的。”

　　烏蘇氏輕哼一聲：“我若對她去說，她能不答應嗎？”王夫人應了一聲，只是心里卻在說，你既然不想讓探春生下子嗣奪你的寵，何不就借口說老太太不同意，這樣阿爾哈圖也沒有法子，總不能明著來搶人吧。

　　她哪里知道，烏蘇氏素來知道阿爾哈圖的性子，得到了也不見得有多珍惜，可若是得不到，那么必定是整顆心的拴在她身上的，更何況她已經是中年之人，縱然常年保養，容顏依舊美麗，卻終究比不得那些年輕少女，即使沒有探春，也會有別的女子進府，她也習慣了，只是探春身份畢竟不同，她絕對不能讓她誕下子嗣。

　　賈母那邊，烏蘇氏收了之后，她先是皺眉不語，自己家的女兒給人家做妾，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嗎？可轉念又想，阿爾哈圖家畢竟是皇親國戚，若惹惱了他，反而不好，反正探春不過是庶出的丫頭，能嫁到這樣的人家，也該知足了，于是答應了此事，然后全權交給王夫人處理，這種丟臉沒有氣性的事情，她是絕對不會去做的。

　　其實，同樣的，得罪人的事情王夫人也不愿意做，靈秀雖然說是寶玉嫡妻，卻并不管事兒，卻也不許寶釵插手掌權，因而這些天都是王夫人自己管著府中事情，既然想著自己不能出面，便找來了鳳姐。

　　鳳姐無奈，只得去了探春房中，東拉西扯的說了好大一通話，直到探春瞧出她有事兒，直言相詢的時候，才將事情說了出來，說完之后她低著頭，沒有再言語了，雖然她在府中教訓奴才、欺壓姨娘的事情并非沒有做過，但對李紈、探春這些嫂子姑娘的，卻都真心相對，鮮少違背良心的去坑害她們，這次也是王夫人授命，她是無可奈何的。

　　探春良久沒有出聲，鳳姐只得硬著頭皮勸道：“三姑娘，這事兒已經定下來了，任是誰也沒有法子，你且好生保重著，他日才有翻身的日子。”

　　“鳳姐姐，你不用說了。”探春的聲音平靜中帶著冷漠，“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難做的，你便去回太太，就說我知道這件事了，任憑他們安排吧。”探春說著站起了身，就往內室走去。

　　“三姑娘……”鳳姐連忙站起來叫了一聲，但探春已經進了內室了，鳳姐搖了搖頭，只得轉身要走出復命去了，冷不防一人沖了進來，撞個正著。

　　“哪來的奴才，作死呀！”鳳姐正心情不好，被人在這樣一撞，更是心頭怒火起，待得看清來人，卻微微一嘆，原來來人正是趙姨娘，想必她也是剛得到探春要嫁給阿爾哈圖做妾的消息的吧。

　　趙姨娘素來害怕鳳姐，見今兒自己竟然撞著了她，嚇得腿都要軟了，話都說不出來了，就等著鳳姐的喝罵。

　　哪知鳳姐只是看了她一眼，隨即輕輕搖了搖頭，就走出了秋爽齋，趙姨娘心中安定了一下，又急急往探春的內室走，一見探春，忍不住淚水滾滾而下，抱著她痛哭起來。

　　和趙姨娘的失控痛哭相對比，探春冷靜多了，扶起了趙姨娘，拿帕子給她抹干了眼淚：“娘親這是做什么？若讓人瞧見了豈不笑話了？”

　　“別人要笑便讓她笑去吧。”趙姨娘依舊哭哭啼啼的，“我只要我的女兒，難道我是個做小妾的命，我的女兒也是這樣？”

　　“娘不要哭了。”探春的聲音微微有些高，“那些人就是想見到我們娘兒兩個哭，我偏不哭，我要看著他們哭！”探春的眼中閃過一陣狠絕。

　　“探春，你要做什么？”接觸到探春冰冷的眼神，趙姨娘突然一陣害怕，比讓女兒去做妾更加的害怕，她急忙握住了探春的手，只覺得探春的手冰冷冰冷的。

　　看著趙姨娘，探春的眼神緩緩柔了下來：“娘在擔心什么？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是在想去了阿哈爾圖家中之后如何自處，娘不要害怕，阿哈爾圖的嫡福晉早就過時，我過去之后就是側福晉，府中上上下下，也就烏蘇氏和我并肩，我不會受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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