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雪域。哥哥每天早出晚歸勤學苦練,再加上具有超凡的資質和深厚的靈力,他的幻術日益精湛。
哥哥佇立在高聳入云的雪峰,俯瞰域族全景,然后對著山底下的我露出溫柔而飛揚的微笑。哥哥永遠也不會知道,此刻劇痛已遍及我全身的每一寸肌膚。我的呼吸緊促,冷汗浸濕臉頰。
新月姐姐見此情景總是默默地流淚嘆息,不時輸送靈力以減輕我的痛楚。偶而,她會和哥哥搭肩緊依在迷茫的天空翱翔,快樂的歡呼聲隨著柔情的飛雪飄散回蕩。我抬起蒼白的臉龐仰頭觀望,哥哥,也許我們之間,注定咫尺天涯生死相隔。
靈修真人說得沒錯,三年之后,哥哥的幻術已然出神入化。我親眼目睹他可以襲卷滿天的狂雪,點破無邊的冰河,彈指之間風起云涌晝夜逆轉。望著哥哥意氣風發(fā)的身影,我知道自己所獨自承受的一切痛苦都是值得的。
在一個情意綿延的日子里,整個雪域空前歡騰。族人們不停地展翅呼告,共同祝賀他們美麗高貴的公主殿下和一位叫做明城的雪國貴客喜結連理。
那一夜,璀璨的煙花在星空綻放如不息的鸞歌。新月姐姐身披榮華的孔雀瑕衣,笑靨如花。哥哥的面容是那么的俊朗和溫柔。
我衷心祝福他們。然而,病痛難挨。我獨自躲藏在無人的角落掩面咳嗽。第一次,純白的手帕上泣落鮮血。我注視著這刺眼的瑰紅,心里害怕至極。靈修真人說,十六歲那年,我會在一棵高大的梅花樹下悄然安息。這是一個詛咒,誰也無法更改。如今我已過十五歲生日,雖心有留戀,但看到哥哥是那么的幸福和快樂,我時刻靜待著死亡之神的召喚。
然而,就在這個短暫的夜晚,故事突地發(fā)生了徹底的逆轉,隨之帶來的是一個殘不忍睹的結局。
當我憑欄佇立觀賞繽紛的煙花,突然聽見一陣響亮的爭吵聲,其中似乎夾雜著哥哥的悲嘯怒吼。我急忙跑進宮閣。屋內炫麗的紅燭在寂寞中清冷地黯淡,哥哥已不見蹤影。新月姐姐獨自伏臥在鸞鏡前不停地哭泣,憂傷的淚水肆意地沾濕華裳。
新月姐姐哽咽道:“明惜,我真的不知道事情竟會變成這樣。城說要去修煉幻術的最高境界,如此才能獨步天下。我雖也期待他的成功,可只要一想起你疼痛欲絕的樣子,我的心便千般的不忍。于是我試圖勸阻你哥哥,為此我們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執(zhí)。情急之下我把我們努力掩蓋的謊言脫口而出,城知道這事后他臉上的表情非常的可怕。我后悔莫及。最后城冷冷地拋下一句話:‘我最恨別人的欺騙’,然后他就決然離開宮殿。明惜,你說,城會去哪里啊?”
我最擔心的事情終究發(fā)生了,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切讓我和新月姐姐根本束手無措。情急之下,我們前去求詢靈修真人。
靈修真人略微嘆息道:“我曾對明城說過,雪域的冰河由千年不化的寒魄凝聚而成,蘊藏天地之靈華。若他沉浮冰河百日百夜僥幸存活,便可以擁有驚世的力量?墒俏彝烁嬖V他,當他的身體墮進冰河的一霎那,就永遠無法回頭。徹涌的寒水會滲入骨髓,讓他變成一個忘情絕愛之人。也許,當初的謊言本身就是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塵緣空了,我想我應該再次歸隱凡間。或許有一天我會出來,看看這個世界究竟已發(fā)生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闭f完,靈修真人輕揚袍落,飛向浩渺的蒼穹。
新月姐姐留戀的眸光略顯憂傷,然后迅速和我奔往冰河。
果不其然,哥哥寂靜地沉浸在冰河里形似修煉。他裸露的上半身已然凝固成寒冰,臉上仍殘留著先前悲痛怨恨的表情。這千年的冰魄異常的堅硬,我和新月姐姐竭盡全力,始終無法碎出一絲裂縫。我們此刻根本不知道哥哥的生死,唯一能做的,只有日夜不離地守侯在冰河旁,期待一百天后奇跡的產(chǎn)生。
時間就那么一天一天無情地流逝,我和新月姐姐的焦灼和擔憂日漸加深。
在第七十九天,鉆心的疼痛再次襲卷我的全身,仿佛象征著某種預兆。當我輕輕撫摸著哥哥眼角的寒冰時,隱約感到指尖沾染上冰冷的濕潤,似乎是淚液。突然,哥哥身上覆蓋的旋冰迅速消融,霎那間整片冰河破裂成碎片。
哥哥驟地躍出冰面,披上雪袍,“明惜,因為你,我的修煉提前成功,如今已擁有無與倫比的力量,我絕不會讓你因為那個惡毒的詛咒而離開我的!
我望著哥哥清俊而冷漠的面容,再也找尋不到曾經(jīng)的溫柔。
新月姐姐道:“城,既然你的靈力已舉世無雙,那我們回去吧!此刻你是雪域尊貴的國王陛下,獨享萬人的擁戴和叩拜!
“回哪?雪域嗎?”哥哥的聲音冰冷,“當我被逼無奈跟隨你踏入雪域的那一刻起,我就從未想過要一輩子留在這個平淡庸俗的地方,整天與你們這些非人非鳥的怪物為伍,讓我由衷感到一種極度的恥辱!
“蒼天啊!”新月姐姐驚叫道:“可就是你,曾經(jīng)對某個非人非鳥的怪物發(fā)誓,會愛她?菔癄至死不渝,難道你果真變得如此的殘忍無情嗎?”
哥哥道:“只有愚蠢的傻瓜才會相信這些幼稚的玩笑!
新月姐姐頓時癱倒在深厚的雪地上,眸光蒼滯,悲痛欲絕。
哥哥,此刻的你是那么的陌生,你怎么忍心傷害一個愛你至深的人?
哥哥對我說:“明惜,我們無論遭受怎樣的艱難困苦,永遠是純正優(yōu)良的雪國族人,那里才是我們真正的世界,F(xiàn)在我就要回雪國,一個月后必定歸來,到時我絕不會再讓你繼續(xù)受苦。”說完,哥哥朝空吹哨,沉魚落雁聽到主人的召喚迅速從深空中飛落而下。哥哥敏捷地坐上鸞鳥的后背,“新月,忘了告訴你,雪國是絕不允許怪異的外來族人闖入領域!币魂嚽宕嗟柠[鳴過后,哥哥倏地無影。
新月姐姐發(fā)呆地凝望著哥哥遠逝的方向,仿佛在思索著什么。
當夜,新月姐姐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她竟然親手用利劍斬斷了自己完美的天使之翼。新月姐姐靜默地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往日靈麗的后背血肉模糊,殷紅的殘血瞬間浸透華裳,恣意地蔓延在寒月的流光下。
我見此忍不住淚流滿面。新月姐姐為了愛情毅然放棄一切,獨自承受著難以想象的悲傷和疼痛。新月姐姐以為,只要沒有了怪異的翅膀,哥哥便不會再嫌棄她,他們仍能一如往常的幸福美滿。然而,可怕的事實再次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日夜翹首。我和新月姐姐佇立在千年梅花樹旁,遠望著漫長的雪路,靜默地等待。
一個月后,哥哥如期榮歸。他高騎名貴的雪色寶馬,華袍流溢,面容冷傲。哥哥的身后緊跟著數(shù)以萬計的鎧甲士兵,整齊嘹亮的殘?zhí)ぢ曊饎犹煊睢?br />
哥哥落馬走到我面前,俯身道:“明惜,哥哥來接你回家了!彼p輕地把我抱向那華麗的鸞車。
我說:“哥哥,讓新月姐姐和我們一起回雪國吧。”
哥哥方才回望著此刻佇立在寒風中失去雙翼的新月姐姐。他略微一愣,眸光悄然略過一絲難言的情愫,隨即又冷漠如霜,“你現(xiàn)在倒挺像一個雪國族人。”
新月姐姐堅定道:“城,今后無論你去哪里,我都要跟著你。因為,你是我的夫君!
哥哥道:“如此說來,你已然放棄尊貴的公主身份,寧愿做一個普通的雪國人,你同雪域也就再無任何牽連了吧!
話音剛落,哥哥的手中變幻出一把銀亮的利斧,驟然揮向梅花樹。天地變色。哥哥此刻的力量是如此的強大和可怕,千年梅花樹搖搖欲墜,巨大的裂口流淌出無盡的鮮血。雪域族人們紛紛從裂縫中撲飛而出,不停地扇動翅膀在雪空中左沖右撞。
哥哥揮手道:“放劍!”訓練有素的鎧甲士兵們立刻拉弓亮箭。霎那尖鋒利的箭矢遮天蔽地。族人們折翼墜落,躺在雪地上痛苦的慘叫。
新月姐姐叫道:“城,你瘋了!快讓他們住手,快住手啊……”
哥哥道:“征服雪域是雪國的王畢生的夙愿,看眼前這些勝利的戰(zhàn)果,你認為我會停手嗎?”
新月姐姐的身體顫抖。她不顧一切地沖上前去,用自己微薄的靈力試圖遮擋無情的箭網(wǎng)。她后背的折翼之傷稍見愈合,不久便血色班駁。
我急忙走下鸞車,攥住哥哥的手臂,“哥哥,求你放過雪域吧!他們是無辜的,你怎么狠心對曾經(jīng)幫助過我們的人大開殺戒?”
哥哥道:“我們也是無辜的,可是明惜,難道你忘了當日家破人亡瀕臨滅族的血海深仇嗎?難道你忘了我們徒步雪地差點命喪狼口的兇險嗎?難道你忘了三年來你所獨自忍受的痛苦和我的辛酸嗎?是可惡的雪域,欺騙了我的感情,埋葬了你的幸福。這些殘痛的記憶,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我說:“哥哥,我們所遭受的一切離苦也許注定是命運的安排,我承受的疼痛也是心甘情愿只是為了助你成功,這些與雪域并無絲毫的關聯(lián)。可是,你的殘忍讓我感到徹底的心寒!比缓,我毫不猶豫地走進密集的箭網(wǎng)。一支冷箭迎面襲來,迅速刺入我矛盾的心臟。我此刻已經(jīng)不知道,當初的抉擇究竟是對還是錯。
“明惜!”哥哥急聲叫停,迅速沖上前抱著我,“你怎么這么傻?只要你說一聲,哥哥可以立刻退出雪域放棄一切,這究竟是為什么?”
冷瑟的淚水忍不住滑落我的臉頰,“因為,明惜始終不愿相信,我最親愛的哥哥,為什么會變得那么的無情殘酷?”
哥哥的眸光悲痛,“那好吧!余下的族人只要肯歸順雪國,我便不加深究。明惜,哥哥知道你一直希望回雪國,回到我們曾經(jīng)的家。在我出征之前,王對我說,他可以收回三年前的成命,明氏宮殿不再塵封,明氏家族恢復以往的榮譽和地位,可唯一的條件,便是要我征服雪域。哥哥畢生的心愿只有在雪國才能完成,所以我們一定要回去。明惜,不要責怪哥哥狠心,得到一些東西就意味著必須會失去其他,這便是成功的代價!
說完,哥哥把我抱上華車,鸞鳥飛揚,激昂的軍隊齊聲高呼“大祭司萬歲!边@時,我望見新月姐姐佇立在冷風中,她注視著面前堆積成山的尸體,目光蒼痛和空落。
哥哥說得沒錯,明氏宮殿居高無上,似乎比之前更是恢弘和容麗。哥哥輕輕撫摸著我的秀發(fā):明惜,希望你做一個好夢,一覺醒來你的容顏不變,我不會再讓你繼續(xù)承受痛苦。
然后,我緩然入睡。夢中,殘紅的梅絮飄落到我的手心,是那么的冰冷,破碎,略帶無言的憂傷。
恍然一夢,便又是一個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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