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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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軒雨閣內(nèi)
修長十指輕觸琴弦,通體瑩白剔透的白玉琴身,在燭光之中顯出一種朦朧之美。歐陽帝絕靜靜地看著置于案上的雪玉琴。
為什么他執(zhí)意要留下她呢?是因為她是到現(xiàn)在為止,唯一能夠聽完他琴曲的人吧。所以他才會把她帶到他的山莊。
娘臨死前的叮嚀他依然記在耳邊,他——要把《絕心曲》練到世上再無人能夠聽完。只是彈琴之聲,總是希望能夠遇見聽曲之人。而今他遇到了,卻沒想到是像她這般的女子。
窗外的枝葉在微風中輕輕顫動。
驀地,黑眸一斂,歐陽帝絕左手中指一撥,霎時之間,一道琴音之氣破空而出,白色的紙窗應聲而裂。
“出來吧,我向來不喜歡鬼鬼祟祟的人。”淡淡的語氣,有著一絲不悅。
窗外依舊只有風聲,沒有任何的回應。
薄唇一抿,歐陽帝絕似笑非笑地望著黑沉沉的窗外,“我討厭不聽話的人呢。”
素手一翻,眼看又要撫上琴弦。一道嬌俏的女子聲音急急道:“別彈,別彈,我出來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勾勒著妖嬈的身段,鐘容容翻窗而入道。若是真讓他彈起雪玉琴來的話,只怕她不死也會功力盡廢。
“肯出來了嗎?”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頎長的身子重新坐回軟榻之上。
“歐陽帝絕,你出手不用那么狠吧,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那一道琴氣,差點畫花了我的臉。”鐘容容忍不住地抱怨道,好在她身手敏捷避開了,不然后果不堪設(shè)想。
“你是在怪我嗎?”他輕挑劍眉,冷冷地看著她。
“哪……有。”她脖子一縮,趕緊否認道,隨即又低下頭小聲地嘀咕著:“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居然這么對我。”
想當年她因為年幼無知,一時太……太好心了,所以傻傻地把年僅7歲倒在路邊昏迷中的他帶去見父親,因此也注定了她往后倒霉的日子。
他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但卻是練武的奇才。
一物克一物,這話套在她身上是再適用不過的了。
身為一代高手鐘放的掌上明珠,她鐘容容天不怕、地不怕,唯一讓她害怕的只有歐陽帝絕。只要一被他冷冷地瞪著,她就會有種頭頂發(fā)寒的感覺。
“對了,聽說你今天帶了個女子進山莊?”她好奇道。有女子進絕日山莊并不奇怪,但若是歐陽帝絕親自帶入山莊的,那就奇怪了。
他雖然生得傾城傾國,但是對于女人卻向來冷若冰霜。從來不曾見他上過哪些青樓妓院,更別說是有什么紅顏知己了。
就連她這個身材妖嬈、臉蛋美艷的武林第一美女,他都可以不假辭色,很難想象他這輩子會正眼看什么女子。
“聽說?是聽誰說的?”歐陽帝絕嗤笑一聲,修長的手指撥開了額前的一撮如絲長發(fā),“是越眠還是莫沙呢?看來我的手下似乎和你交情不錯。”
“這個……”鐘容容不自在地干笑一聲,“這么說是真的了?”
“是又如何?”他輕掀唇角反問道。
不如何,只是很讓人吃驚罷了。微聳香肩,鐘容容瞥了眼歐陽帝絕,絕世的容顏,冷冽的氣息,即使嘴角在笑,但是卻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的笑意,烏黑的發(fā)絲,順著白皙的面頰而下,發(fā)絲之中,隱約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你還戴著那耳墜?”她說著,伸手想要撫開他的發(fā),看看那是否是她之前所見過的耳墜。
歐陽帝絕微一側(cè)頭,修長的五指在半空中截住對方的手腕,“這不是你可以碰的東西。”
“小氣。”鐘容容不滿地嘟囔了一聲。
黑色的眸子閃過一絲冷光,卻沒有說話。
這墜子,能碰的只有會飲下血飲紅的人。而這樣的人,會出現(xiàn)嗎?若是出現(xiàn)的話,又會是在什么時候?
輕煙裊裊,薄紗軟帳。
幽幽琴音流瀉于十指之間,歐陽帝絕雙手撫琴,目光卻盯著躺在綢帛之上的女子。
“唔……”一聲輕輕的支吾聲從床上傳來,女子微蹙柳眉,翻了個身,“茵茵……”
好困,真的好困。仿佛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一般。琴,又是誰在彈琴呢?是茵茵吧。
琴聲依舊,修長的十指撥動著琴弦。
唔……好奇怪,茵茵平常不會在她睡著的時候彈琴啊,“茵茵,我還想要再睡片刻。”她依舊閉著眼睛咕噥著。
琴聲倏停,背著光的清瘦身影緩緩地走到床邊,歐陽帝絕低頭望著躺在床上仍然睡得云深不知處的人兒。從她熟睡的呼吸來看,她的內(nèi)力可說十分的高深,但是這股內(nèi)力卻凝滯在她的體內(nèi),而不像一般練武之人通及全身,收放自如。
她真的不會武功嗎?亦或是……
“你睡得夠久了。”清雅的聲音淡淡地溢出,歐陽帝絕微蹙著眉,手指劃過唐顏雨稚嫩的臉頰。
好舒服的聲音,不會太嘶啞,卻也沒有太高亢,不過——絕對不會是茵茵聲音。是誰呢……不甚情愿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雙深邃如星的眼眸,然后是那高挺的鼻梁、不點而紅的朱唇、尖尖的下頜。
這是一張男子的面龐,而她的閨房,照說這會兒連爹都不可能入內(nèi),更何況是一個陌生的男子。她該不會是在做夢吧,因為爹娘老念叨著要給她找戶人家嫁了,所以才會連做夢都夢到陌生的男子。
只不過——這張臉,好像有點熟。唐顏雨怔怔地想著,然后在片刻之后,雙眼驀地睜大。
“啊!”一聲驚呼伴隨著“砰”的一記亮響,唐顏雨整個后腦勺直接撞到了床梁上。老天,好痛!這種痛楚的感覺,可以肯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霎時之間,記憶又回到了腦海中。是啊,她不小心跌落下懸崖,然后遇上了這個有點問題的男子,接著,又像貨物一樣地被他拖著走。
“醒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歐陽帝絕俯看著小臉皺成一團的人兒。
這么疼,想不醒都難,“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嚇人啊!”捧著發(fā)疼的腦袋,唐顏雨強忍住落淚的沖動嘟囔道。一覺醒來,出現(xiàn)在面前的不是茵茵那張熟悉的臉,而是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男人。沒有嚇傻是她夠鎮(zhèn)定,只是委屈了她的腦袋,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個大腫塊。
“我……嚇人?”歐陽帝絕一愕。怎么也沒想到她醒后的第一句話竟然會是這個。
“對啊。”唐顏雨理所當然地點點頭,“你看,都腫起了一大塊。”她指著撞傷處給他看。若非他剛才靠得太近,她又怎么會受驚嚇。如果他剛才有走遠點,她最多只會有“驚”而沒有“嚇”。
“那又怎么樣?”他雙手環(huán)胸,冷冷地瞥了一眼她的紅腫。
怎么樣?“茵茵每次看我身上有腫塊都會幫我揉的。”小嘴一癟,她開始懷念起了茵茵。好想要看見茵茵那甜美的笑容和柔柔的聲音。不知茵茵現(xiàn)在怎么樣了,會不會也想著她呢?
“茵茵?”歐陽帝絕眉頭一皺,他已經(jīng)好幾次從她的口中聽到這名字了,“茵茵是誰?”他有些吃味地問道。她是他的東西,所以她該在意的只有他。
“茵茵是我的貼身婢女。”唐顏雨奇怪地看了拉長了臉的他,“不過茵茵對我可好了,每次都會幫我收拾爛攤子,從來不會大聲說話,也不會吼人,而且每次都會幫我揉揉。”
“揉揉?”茵茵是個女子,這讓他不覺松了一口氣。
“就是這樣啊!”唐顏雨說著,拉起歐陽帝絕的手貼在了自己的后腦勺上,“茵茵會邊吹氣,邊揉揉,一直揉到我不疼了為止。”茵茵的好簡直說都說不完。
他臉色微變地想要抽回手,卻在碰觸到她的頭發(fā)時猶豫了,不知名的情緒在一瞬間涌起,宛如涓涓細流。他——竟然會心疼她的傷,“……疼嗎?”手心中的腫塊,他知道她撞得著實不輕。
“當然疼了。”她癟了癟嘴,抬起手審視著手臂上的淤青,現(xiàn)在不光是身上有傷,連頭都受到“重創(chuàng)”。早知如此,她就該選個黃道吉日再出門采摘棉白木。
他的手不自覺地開始揉著她的傷,在她的面前,他都快不似自己了。
“唉,你輕點嘛!”揉的力道太大,讓她疼得更厲害。
“你還怨?”生平第一次做出連他自己都覺得詫異的動作,她竟然還嫌棄。
“可是真的很痛嘛!”若是他去當丫鬟服侍人的話,十成十不會被主子喜歡。
他抿了抿唇瞪著她,“你該知道,我從來不替別人干這種事。”他提醒道,手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放緩了力道。她該萬分感激他,而非是一再地抱怨。
“是嗎?”她隨意地喃喃道,渾然沒把他的話放心上,“那你應該常常做才對。”她說著,壓根沒有注意到此刻兩人間看起來有多曖昧。“男女授受不親”的教條,已讓疼痛刺激得拋諸于九霄云外。
“……”他沒好氣地放下手,他對她的特別她竟然當作成了應該。早知道他剛才就不該幫她揉這腫塊。
“哎,你怎么了?”頭上的溫暖驟然消失,她轉(zhuǎn)頭看著他的一臉怒氣的表情,“好吧,謝謝你幫我揉淤血,剛剛就當我說錯話了好不好。”她吐了吐舌尖,自發(fā)自動地再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腦袋上。唉,一個男子怎么就這么愛斤斤計較,一點都不肯吃虧。
“……”他盯著她,不可否認,她的話讓他的怒氣有些平息,但他沒有必要再去做剛才的那種蠢事。
“怎么樣,我都已經(jīng)向你低頭了,你可以快點開始了。”她不耐煩地催促道,小手晃動著他的手臂。
“……”他不語。
“喂,快點啦!”
“你……”可惡!手竟然違背意志地開始揉起了她頭上的腫塊,更可惡的是,他——竟然下不了手一掌劈暈了她。
唔,好舒服。他的動作讓她舒適地瞇起了眼,直接把對方當成了茵茵的替身,“對了……”她像想起什么似的開口。
“什么?”
“我好像已經(jīng)很餓了。”她手按著肚子道。
“……”揉著腫塊的手由掌變?nèi)錾狭诉@樣的女人,真是……英雄氣短!
“爺,她真的是唐家的小姐?”看著吃得毫無大家閨秀形象可言的女人,莫沙有點震驚地問道。好可怕的女人,簡直就像是餓死鬼投胎似的,就算是山野村姑都比她吃得有格調(diào)。
雖然他們在她昏睡的時候已經(jīng)查清了她的身份,但是——現(xiàn)在,他在懷疑自己有無調(diào)查錯誤。
“我……是啊。”回答的人是唐顏雨而非歐陽帝絕。嘴里嚼著食物,唐顏雨含糊不清地說道。她不是瞎子,對方眼里的震驚她當然有看見。不過肚子已經(jīng)餓得前胸貼后背了,千金小姐的莊重先放一邊,填飽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我沒見過別家的小姐,有像你這么吃的。”這樣的“大家閨秀”,也實屬難得了。
“那是因為她們沒有像我這般餓了一天一夜。”不然準也和她一個樣。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她的目標開始轉(zhuǎn)向了大碗中的湯水。
淳厚的香味,伴隨著桂花的花香,自有著一股清雅的甜味。
好喝!唐顏雨一連喝了好幾口,“對了,你平日彈琴都沒人在一旁聽嗎?”吃飽喝足,她轉(zhuǎn)頭看向歐陽帝絕,問出了這個她一直想問的問題。
“怎么說?”手中端著一杯清茶,他手指撐著下頜反問道。
“不然你干嗎要我留下來聽你的曲子啊。”她聳聳肩道。絕日山莊如此之大,要找出幾個家仆來聽他彈曲絕非難事。甚至老是站在他身后的這兩個侍從模樣的人,就可以聽他彈曲啊。
長長的睫毛輕輕一眨,歐陽帝絕的眼瞥向了站在一旁的越眠和莫沙,“的確,應該說是沒有什么人敢聽完我彈的曲子。”“爺!”越眠和莫沙齊齊叫道。他們也很無奈啊,若是真的聽完了爺?shù)那樱慌滤麄円惨幻鼏韬袅恕?br />
可是為什么她總覺得怪怪的。唐顏雨晃了晃腦袋,“那我需要在這里留幾日?”
“幾日?我有說過你只需待幾日就夠了嗎?”歐陽帝絕懶懶地輕啜了一口清茶道。
“可是……我總得回唐府啊。”她急急道。此刻家里恐怕為了找她,已經(jīng)亂得雞飛狗跳了吧。
“回唐府?”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輕抬眉眼。莫名地,他不喜歡她口中所吐出的話。回唐府——在沒有得到他的允許之前,她哪里都不能回!
“對啊,我不可能在這里待上很長的時間,我得回家,我爹娘會擔心我的,還有茵茵也會擔心我的,另外還有我栽種的那些花草,如果沒我照顧它們的話……”
修長的手指,赫然按住了那喋喋不休的雙唇,“我不喜歡聽這些話,明白嗎?”他說著,平靜的面龐之上,有著初次相見時的漠然。
心口之中驀地揚起一股不甚舒服的感覺,這種陌生的感覺是他所不曾體會過的。既然他要她留下,那么她只能留下,不是嗎?
唐顏雨怔怔著,那貼在她唇上的手指,冰冰的,涼涼的,似乎在吸取著她唇上的溫暖。雖然他的語氣依舊平平淡淡,但是她卻覺得他是在生氣。
他……生氣了嗎?因為她說要離開?“你……”
“這里是絕日山莊,沒人可以違逆我的話,包括你。”他盯著她冷冷地道。因為她,他已經(jīng)破了好多例,但是這并不表示她可以放肆。
他要別人的絕對服從,而違逆了他的人,通常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只是,胸口之中,對于她的那股異樣感覺又是什么呢?
收回手,歐陽帝絕站起身子,朝著廳外走去。而唐顏雨則呆呆地看著那白色的背影,手指,不覺撫上那曾經(jīng)沾染上冰涼氣息的雙唇。
一身鵝黃色的高腰拖地長裙,如瀑布般的長發(fā)沒有梳起,而是任其披散在肩上。
纖纖玉臂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掩唇打著哈欠。
來到這里已經(jīng)有兩天了吧。自從兩天前的那頓飯之后,她便沒有再見過歐陽帝絕。
明明是他硬把她拖來山莊聽他彈曲,但是卻又不再出現(xiàn)在她面前。真是不知道那男人究竟怎么想的,亦或是說,他打算放她回家嗎?
她兩天沒有回家,想必家里會亂成一團,爹娘很可能急得到處找人。至于茵茵,會在找她之前先大哭一場,畢竟茵茵看似勇敢,其實膽子小得很。而且過不了幾天,她的畫像估計就會上官府衙門的榜單,位列于尋找失蹤人口這一欄。哦,還有她園子里種的那些花草,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
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眸子,才打算伸伸懶腰,卻被推門而入的聲音怔住。
“小姐。”清脆的聲音從門邊響起,身穿著淺綠色棉布長裙,梳著小髻的小丫鬟蓮步輕移地走到了唐顏雨的身邊。
唉,雖然待在這里也有人伺候,但是她……寧可此刻推門而入的是茵茵。
其實絕日山莊也不錯,雖然沒有唐府那般富麗,但是卻別有一番清幽。只是……她好想回家啊!歐陽帝絕這樣做,分明是非法拘禁她的自由嘛!
“小姐在想心事嗎?”小丫鬟走向桌邊,把手中的托盤放置在桌上問道。
“是啊,在想我的在園子里種的羊蹄根。”唐顏雨懶懶地回答道。
“羊蹄根?”小丫鬟眨了眨眸子,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詞,“那是什么?”
“那個啊,是一種草,外形像柏樹的葉子,只是葉邊是鋸齒形狀,具有清熱解毒的功效,我還是第一次種羊蹄根,如果栽種成功的話,那么……不過栽種的話,首先要選擇合適的土質(zhì),然后再是移植的方式,最后還有……”說到后來,她已經(jīng)越說越興奮。
“……你有聽懂嗎?”長長的一大篇話后,唐顏雨問道。
“……嗯,有點懂。”小丫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聽了半天,她只知道是在說一種什么葉子,“對了,小姐,時辰差不多了,該喝藥了。”她提醒道,端起了一碗藥汁回到自個主子的身旁。
藥?唐顏雨愣了一下,剛才介紹羊蹄根的好心情剎時沒影。瞄了一眼托盤中黑得亂七八糟的藥汁,她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可是昨天你不是已經(jīng)給我喝過了嗎?”殘余的苦味至今還留在唇齒之間,由此可見中藥的厲害程度,不是人人都可以受得了的。
“可是那是昨天的份啊。”小丫鬟答道,伸手輕觸碗壁,探著藥汁的溫度。
“昨天?難不成我還有明天的份嗎?”喝了一天的中藥已經(jīng)讓她叫苦連連,多喝幾天她八成會吐死。
“嗯。”小丫鬟點點頭,“小姐,可以喝了。”溫度剛好,不會燙舌。
“免了。”厭惡地瞅了瞅藥汁,唐顏雨把頭別開,“我又沒生病,用不著喝這些東西。”
“可是小姐身上有傷啊。”小丫鬟指了指手臂上被輕紗遮著的淤青。粉白的肌膚上有這樣的傷痕,據(jù)小姐說很可能是從上往下摔的時候不小心摔出來的。至于從哪邊上摔到哪邊下,她就不得而知了。
唐顏雨低頭看了眼手臂上的淤青,“這些只要過幾天就沒事了。”喝不喝藥都一個樣。
“可是這藥是爺親自吩咐下來的,有散淤血的效果。”
“那就讓他自己喝好了。”反正她的淤血也散得差不多了。
“這……”小丫鬟有些發(fā)急,小姐不肯喝藥,若是爺怪罪下來,她可承擔不起,眼眶中迅速地蓄起了眼淚,眼看就要決堤。
“喂,你別……”美人欲哭,總是讓人手忙腳亂,她也不例外。雖然這小丫鬟姿色不及茵茵,但是也算是清純可愛的,“我只是不喝藥而已啊,你可千萬別哭啊。”
“爺會怪罪的。”小丫鬟抽涕地說著。
可是她會被藥苦死啊。真不知道歐陽帝絕怎么想到給她喝這種藥汁,“這樣吧,我去和你們的爺說,我不要喝藥,怎么樣?”她道。
“可是……”手中的湯藥放也不是舉也不是。
“別可是了,就這么說定了,可別再哭了。”看她的年紀,只有比她小,不會比她大。難免讓她有種把她當作妹妹的心情。腦袋微微一點,眼淚有停止的趨勢,“小姐,你人真好。”小丫鬟抽了抽鼻子道。能夠服侍像小姐這樣為下人著想的主子,是她的福氣。
人好——唐顏雨搔了搔頭皮,她有嗎?
“爺!”軒雨閣內(nèi),莫沙忍不住地開口道。
“有什么事要說嗎?”翻看著手中的琴譜,歐陽帝絕淡淡地問道。
“唐姑娘已經(jīng)在山莊內(nèi)留了兩日了。”莫沙張了張唇,像是鼓起勇氣一般地說道。
“我知道。”翻過一頁薄紙,他依舊沒有抬起頭。
“那……既然爺留唐姑娘在山莊,那為何……”
“你在質(zhì)問我?”懶懶地瞥了莫沙一眼,歐陽帝絕不悅道。
“屬下不敢!”莫沙急急道。雖然經(jīng)過調(diào)查,明白唐姑娘不太可能是刺客,但是……他卻不明白,既然主子這般地強行留住人,卻又不去看的道理。
“爺,莫沙只是心存疑慮,所以才會這般說話。”一旁的越眠也趕緊替好友求情。
“我只是沒有興趣見一個受了傷的人罷了。”重新垂下眸子,歐陽帝絕不甚在意地說著。
放下手中的琴譜,他淡淡地開口道:“茶。”
“是,爺!”越眠趕緊把置于桌上的清茶遞至歐陽帝絕的手中。
修長的五指握住了白玉的瓷杯,歐陽帝絕輕啜了一口杯內(nèi)的清茶,目光卻倏然地瞥向了大堂的門邊。
未等他開口,越眠和莫沙已躍向了門邊,以手為刃地向?qū)Ψ脚ィ缓笤诳匆娏藖砣说拿婵讜r,急急地收住了手勢。
“唐姑娘!”
“呵呵……”干干地笑了幾聲,唐顏雨抽動著有些僵硬的臉頰。一來到門口邊,得到的招呼是差點被人當頭打下來。連她自己都佩服自己,到現(xiàn)在居然還沒有兩腿發(fā)軟地倒下去,“歐陽帝絕在里面嗎?”有這兩尊大門神站在這里,相信他十之八九會在這里。
“唐姑娘找爺?”退開一步,越眠審視著唐顏雨問道。
“是啊。”她點頭答道。
“是你。”淡淡的聲音由遠及近,歐陽帝絕站在門側(cè)低頭看著唐顏雨。一身鵝黃色長裙的她,看起來分外清秀動人,“為什么沒有戴上珠釵?”他看了一眼她簡單的發(fā)式問道。
“我向來不喜歡戴那些個東西。”唐顏雨跨進房內(nèi)答道。這樣不僅不會有頭重腳輕的感覺,還樂得自在。
歐陽帝絕抿了抿唇,“以后戴上。”莫名地,他想要看她插著珠釵的樣子。
“太麻煩了。”懶懶地晃了一下腦袋,她拒絕道。畢竟她沒想過要改變習慣
“戴上。”他堅持道,手指攀上了她的烏絲,微微收緊。
疼哪。隨著他手的收緊,她的頭皮也在發(fā)疼。他顯然沒有男子憐香惜玉的精神,“好了,好了,留長就留長。”沒必要在這事上和他爭論到底,反正以后她回了唐府,他也管不著她。
她的話讓他的手微微一松,“過來找我有什么事?”轉(zhuǎn)過身子,歐陽帝絕步入堂內(nèi)問道。
唐顏雨這才記起繞了大半個絕日山莊走到這里來的目的,“喂,歐陽帝絕,我不想再喝那些苦得要死的藥湯了。”她皺了皺鼻子說明來意。
“不想喝藥?”他劍眉一挑,難得好意地吩咐廚房準備湯藥來給她補身療傷,她竟然全不領(lǐng)情。
“對啊,你都不知道你叫人煮的湯藥有多苦,比我小時候吃的蛇膽還苦哩。”她吐了吐舌尖抱怨道,一張小臉幾乎皺成了一團。自小她就很少生病,因此也就很少喝這些發(fā)苦的藥汁了。
“你怕苦?”他眼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目光。
“嗯。”她沒有多想地回答道,“對了,你身后的那兩個冰人叫什么名字?我記得好像和棉紗有關(guān)吧。”她以為喝藥的事就此了結(jié),開始打量起了鎮(zhèn)日在他身邊的兩人。
“棉紗?”越眠和莫沙瞬間橫眉豎目,他們的名字居然被人以棉紗來代替。
“是越眠、莫沙!”兩人齊齊地開口。
“越眠莫沙,莫沙越眠……感覺好像有點像成語耶!”她驚異于自己的新發(fā)現(xiàn),渾然沒發(fā)現(xiàn)站立于歐陽帝絕身后的兩人幾乎快要吐血的表情。
說話間,她的身子移向了越眠莫沙,然后慢慢地伸出了手……
“你在做什么?”聲音揚起,“賊手”落入了一只大手的鉗制之中,歐陽帝絕抓著不安分的小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剛才的她,簡直有非禮他手下之嫌。
“看看他們的臉是不是像他們的表情一樣啊。”冷冰冰的表情,大概臉的溫度也會降低好幾度吧。勇于探索的精神是唐家的必備,她顯然繼承得很好。
“不許。”他瞪著她,“除了我之外,你不許再去摸別的男人。”一想到她的手將會去碰觸別的男人,他的心就沒由來的一陣翻攪。她所能碰觸的,所能擁有的男人只能是他。他的?!
漂亮的雙眉不自覺地蹙了起來,他盯著她,她并不是美女,略微削尖的面頰和時下豐腴的女性相差甚遠,粉色的唇瓣、彎彎的秀眉以及那雙精靈的眼眸,最多只能稱之為清秀可人,可是卻能夠莫名地撥動著他的情緒。
冷冷地睨了一眼身后的兩人,越眠和莫沙識相地離開了房間。
出師未捷身先死啊!偷摸的行動顯然是被抓包了。她看了眼被拎在半空中的手臂,“你怎么可以把他們趕出去?”她鼓起雙頰指控道,她都還沒摸到哩。
“他們有事要辦。”歐陽帝絕隨意地找了個借口,松開了鉗制著她的手腕。
“是嗎?”。她的眼里有著明顯的懷疑,不過就算懷疑再多,也沒憑沒據(jù)。活動了一下剛才被拽住的手腕,唐顏雨別開頭打量起了所處的廳堂:青絲竹葉,紅木紫檀,幾幅儼然是名家字畫掛于四周,透著一份雅意。只不過擺在書案之上的,不是四書五經(jīng)或論語,而是一本琴譜。
“你在看琴譜?”她拿起琴譜翻看著。雖然她不愛彈琴,但是作為唐家的小姐,小時候還是學過。
“嗯。”歐陽帝絕走近她道。
“這是什么譜子?書頁上沒有寫出曲譜的名字。”
“《絕心曲》。”清潤的聲音,如是回答著。
“就是你曾經(jīng)彈過的那首?”她記得初次在湖邊相遇,他所彈的就是這首曲子。
“是這首。”頎長的身子微微俯下,他輕瞇著眸子審視著她。為什么剛才看到她對越眠和莫沙的舉動,竟然會讓他覺得那般不舒服呢?
“那你……”唐顏雨抬頭,驀地發(fā)現(xiàn)放大在她視線中的俊顏。
素白的面龐不禁一紅,余下的話竟然全部咽回了喉嚨里。
他、他、他什么時候靠她那么近的?!雖然她心無歪念,但是一張漂亮得可以讓女人落淚的臉龐突如其來地擺在自己的面前,會臉紅當然是應該的。
腦海中,更是不覺回想起了那日他幫她揉腫塊的情景。
“怎么了?”他的臉更加湊近她。
“沒……沒什么。”唐顏雨艱難地搖了搖頭。
她……該不會中了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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