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極樂
一切,都可以順理成章的往千鱗衛身上推,飛鷹衛身為地頭蛇,在眼皮子底下被千鱗衛給狠甩了一巴掌,能不發瘋的死咬住千鱗衛,劉暉再老奸巨滑,恐怕也要被從泥渠里給挖出來,無處藏身。
飛鷹衛已入局,監察司呢?
顧鳳尋在等著紅先生的反應,但紅先生卻遲遲沒有動作。這孩子,比過去沉得住氣了。顧鳳尋感慨的嘆了一聲,他不能等了,劉暉太精太奸,時機稍縱既逝,不把握好時機,一旦鄭復那里動作大了些,被劉暉嗅到了什么,他就該跑了。
山不來就我,我就山也行。
于是這一日,顧鳳尋請了紅先生去金風樓一聚,至于紅先生能不能瞞過鄭復的耳目,這一點,他不擔心,自己一手教出來的人,連這點本事也沒有,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到了約定的日子,顧鳳尋以拜訪岑焉為名出了門,到了奚宅,撲了個空,岑焉跟著奚師出門參加一場詩文雅集干他的老本行,當評委去了。
當然,這情況也是早就打聽好了的,撲了個空的顧鳳尋順理成章的就到金風樓散心。金風樓何許去處?就和含雪樓一樣,只是格調上更高些,這里的女伎們,都是清倌人,號稱賣藝不賣身,至于真假,顧鳳尋沒興趣知道,他來此處,圖的就是個賞心悅目以及清靜雅致,這里不作歌舞場,真心清靜,清倌人們賣的可不是色,雖然她們沒有生得丑的,她們賣的是琴棋書畫詩酒茶,凡是能提高格調的技藝,在她們眼中,皆為商品。
這里最適合附庸風雅者,就連最最道貌岸然的衛道士,也不會指責把琴棋書畫詩香茶視為商品的她們是有辱斯文,反而覺得有情調,風雅,浪漫,是頂頂好的休閑散心之所。
原因嘛,無他,吳皇曾經來過,盛贊金風樓是“古今風雅第一”,其后,追捧效仿者可不就如潮了嘛。
但金風樓是有格調的地方,可不會什么人都招待,任你是達官貴胄,富豪巨賈,再有權有勢,想入此門,都得先吟詩一首,或留墨寶一幅,或操琴一曲,或點評一款香,或品出一味茶、酒的真味,或與樓中人對弈一局勝之,總之,欲入此門者,琴棋書畫詩酒茶,總得有一樣拿得出手,否則,蓋不接待。
硬闖?呵呵,來來來,抬頭看一看“金玉樓”三個大字,吳皇墨寶,連吳皇進門都留下了墨寶,在吳都里,還有誰敢比吳皇橫?
顯然,這樣的人是不會有的,所以金風樓盡可以把腰板兒挺得直直的,身價抬得高高的,誰來都不認慫。
顧鳳尋把地點定在這里,也是覺得這金風樓怪有意思,不知是東家是誰,還真有那么點手段和心計,竟然能拉到吳皇當大旗。
一進門,就有兩個青衣侍女迎上前來,容貌稱不上美麗,只五官清秀而已,但氣質卻娟秀婉約,隔了老遠都能嗅到她們身上的書香氣息。
顧鳳尋暗自點頭,只看這兩個侍女,但知這金風樓調教人有一手,要知道容貌妍美者易得,但氣質如華者,卻沒有幾年乃至十幾年的功夫,根本就培養不出來。
“婢子落英!
“婢子如華!
兩個侍女優雅的行禮,將顧鳳尋引到了影壁下。影壁雕刻的是一座九曲橋,左右是柳岸花堤,盡頭隱約一片人家,鳥飛蝶繞,雨霧氤氳。影璧上方搭了天棚,一則保護影璧上的雕刻不受風雨侵蝕,二則在天棚下還放了條案筆墨,香爐棋枰,酒甕茶缸,當然,最醒目的,是一床瑤琴,不知出自哪位制琴大師之手,琴身朱漆,紅艷如血,絲弦皎白,如月色撩人,極致的反差,造就了極致的美,使得顧鳳尋一時沒控制住,指尖輕撫在弦上。
“公子要操琴么?”落英語氣柔婉的問。
“多年未曾撫琴,技藝早已生疏!鳖欨P尋有些遺憾,自他成為秦司空之后,國事繁忙,除了偶爾跟趙昊一起喝酒論天下,指點江山,他極少有閑情逸志之時。
兩個侍女面面相覷,這位公子瞧著年歲也不大,這“多年”二字,聽著如斯怪異,該不會其實并不會操琴,為了顏面故意裝著技藝生疏吧。不懂裝懂的人,她們見得多了,不懂卻裝著技藝生疏的,還真是……開了眼界。
顧鳳尋一看她們的表情,便知其所思,不由得啞然失笑,撩袍坐下,笑道:“雖是生疏,但勉強亦能操之,有污尊耳,萬莫見怪!
兩個侍女頓時面上一紅,知曉心思被看穿,心中惶恐,連忙曲膝福禮,道:“不敢,是婢子冒犯了,公子萬望海涵。”
試了試音,不必再調,這床琴的音調早已被調準,顧鳳尋微微點頭,音色干凈清潤,完全沒有辜負它極具美感的外形,唯一的缺點就是這床琴應是新制,至多不超一年,所以聲音中還帶著一絲燥意。
“漁翁夜傍西巖宿,曉汲清湘燃楚竹,煙銷日出不見人,欸乃一聲山水綠。回看天際下中流,巖上無心云相逐。”
一曲極樂吟,曲意深幽,山長水遠,以悠然清閑化盡了琴音中的燥意,將一卷青山綠水徐徐展開。
落英與如華再一次面面相覷,能將意境盡付曲中,這等琴藝尚稱生疏,那么什么樣的琴藝才叫熟稔?
“好琴,好曲……”
身后傳來贊譽,并伴有輕輕擊掌,還有微帶審視意味的一句“……好人兒!”
紅先生來了,正好聽了后半段。
顧鳳尋緩緩起身,笑道:“先生過譽了。”
紅先生近得前來,對兩個侍女指了指條案,落英與如華立刻上前,一左一右,一個鋪開一張尺許白宣,一個研磨,紅先生則自筆架上取了筆,便將方才那一曲詞寫了下來,字跡力透紙背,鐵劃銀鉤,似見殺伐之氣。
顧鳳尋的眼角微微跳了一下,只三年而已,這孩子的書法已入臻境,有了自己的風格,只是,殺氣太重了。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顧公子這曲漁翁詞,意味深長啊!奔t先生扔了筆,向著顧鳳尋側目而笑。
極樂吟亦名漁歌調,所配之詞,便是一首漁翁詞,所以紅先生說是漁翁詞,倒也沒錯。不過此漁翁非彼漁翁,紅先生的重點,還是那個“利”字上,卻與這首漁翁詞意境格調,全然不符了。
顧鳳尋沒有接他的話頭,只是笑看向兩個侍女,道:“我等可入樓了嗎?”
落英微微屈膝,道:“公子琴藝精湛,音色入情入景,可入!
如華亦道:“紅先生的書法,得至尊青睞,婢子不敢妄加品評,當入!
她們竟是認得紅先生,不過這也不奇怪,混這行的,誰還沒幾分眼力,尤其是守在門口負責品評的,眼睛不擦亮點,沒準什么時候就倒大霉了。
紅先生輕哼一聲,當先往里走,邊走邊道:“幽蘭間可空著。”
落英低頭,道:“先生來得正好,眼下四大雅間都空著!
“那就好,不必進人伺候,送壺熱茶進來,讓蘭娘子就在外間伺候一曲!
落英應聲,又看了顧鳳尋一眼,顧鳳尋擺手輕笑,道:“依著紅先生便是!
如華腳下微頓,一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而去,顯然是按紅先生的吩咐去要熱茶。
幽蘭間名不符實,整個房間里,不論是家具布置,還是墻上裝飾,都沒有一樣與蘭有關,家具上沒有雕刻蘭花,擺飾中沒有蘭花盆景,墻上不曾掛著蘭花圖或蘭花詩,雖然布局很是清雅,可真心讓人不明白它為什么叫幽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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