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見到
胡太守象征性的用茶蓋拂了拂浮在茶水上的茶沫,慢吞吞道:“凌大人在海安州一待數日,不知要辦之事可有什么進展,若有需要本官配合之處,還請明言。”
明明是來打探消息的,一開口卻是擺出了我是來幫你的態度,不得不說,這位胡太守精通交談的藝術。
凌寒輕笑一聲,把玩著腰間的玉佩,面具下,他的雙眼像最黑暗的夜空的兩輪明月,明亮,卻又蒙著一層幽深的光暈。
“胡太守急公好義,本座心領,若有所需,自當向太守求助。”
眼下嘛,要么就直道來意,要么就趕緊滾蛋。凌寒其實并不樂意讓顧鳳尋見到胡太守,那意味著,一場勾心斗角,耗心勞力。
胡太守拂著茶沫的手一頓,哈哈一笑,放下茶盞,道:“如此就好,凌大人可千萬別為了面子而不好意思開口。本官還有公務在身,就不多叨擾,告辭!”
起身走了兩步,在凌寒一句“好走不送”出口之前,胡太守又殺了個回馬槍,笑瞇瞇的坐回來,端起茶盞繼續拂了拂茶沫,道:“凌大人近日不曾出門,大抵是不知道,如今外頭很有些風言風語,事關重大,若是不實之言,凌大人還是出面澄清一下為好,不然,只怕要惹禍上身,到那時,可千萬勿謂下官言之不預。”
凌寒眼神一沉,冷笑道:“胡大人這是想教本座怎么辦事?”
“豈敢。”胡太守哈哈一笑,“只是好心提醒而已,畢竟,外頭的傳言若是被當了真,凌大人可就是接了個燙手山芋,萬一砸在手里,那就不好了。”
凌寒一掌拍在了茶案上,冷冷道:“胡大人最好慎言,有些事,別越了界,管得太寬的人,往往死得越早。”
“可惜了一杯好茶。”胡太守扶起翻倒的茶盞,嘆息了一聲,“凌大人千萬別誤會,本官真是懷著善意而來,想大人遲遲沒有動身,也是在等本官,如今本官來了,大人何不與本官坦誠相見,有些事,縱使本官做不得主,也可以代大人向京中傳話,總歸能讓大人滿意的。”
凌寒收起了一身寒意,招招手,讓范九斤重新沏了茶來,方慢條斯理道:“胡大人這話又是怎么說?”
胡太守的身子微微前傾,神色一斂,鄭重道:“就請凌大人給本官一句實在話,外面的傳言,幾分屬實?凌大人放出這樣的傳言,用意何在?”
凌寒輕笑一聲,道:“用意?胡大人既然來了,還問本座什么用意。”頓一頓,也將身體前傾,目光直直的與胡太守對視,“若傳言為真,胡太守又將如何?”
胡太守眼神微微一縮,身體靠向椅背,袖口遮掩下的指尖狠狠抽動數下。
“古書有載,國中有大鳥,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凌大人,您這可真是有大鳥之相啊。”
出任梅花衛指揮使三年,默默無聞,這一下子就鬧個大新聞出來,真是能嚇死不少人啊。
“您過獎。”凌寒的唇邊綻出一抹笑意。
胡太守盯著那抹笑意,有種想撕掉的沖動,這人究竟知不知道在這種時候,西楚韓王現身越國意味著什么?更重要的,還這么大張旗鼓。
凌寒究竟想干什么?或者說,是那位韓王殿下究竟想干什么?
“凌大人,本官請見那位殿下,還請……代為通傳。”
心中暗暗權衡半晌,胡太守咬牙有了決斷。不管來者善或不善,總要先探一探。
意料之中,凌寒玩味的看了胡太守片刻,方起身道:“胡大人,您稍候。”
顧鳳尋已經準備得差不多,見凌寒進來,便側了側頭,笑問道:“胡太守想見我?”
凌寒一撩袍角,坐下來,道:“不讓他見‘韓王’一面,他是不會死心的,你小心些,胡文敬此人有些門道,別被他套了話。”
顧鳳尋擺了擺手,道:“你擔心太多,我不愁他來套話,就怕他不替我傳話啊。”
區區一個海安州,怎么夠他搞事的,要把更多的人卷進來,才能搞大。
凌寒被噎了一下,轉而失笑,也是,他在這里平白操心,但顧鳳尋又何須他來叮囑這些,眼前的人,是秦司空啊,胡文敬比他比段數,還差得遠。
“那么……我就讓胡文敬過來。”
看了看顧鳳尋此時的氣色,凌寒垂下眼簾,遮去了眼中的擔憂,這不是需要他來擔憂的人,但他依然時刻擔憂著,抹了脂粉的臉色,比平時看起來要好看得多,但每日都不忘替顧鳳尋以內勁調養心脈的他,又怎么會不知道,耗心勞力,對顧鳳尋的心脈負荷有多重,縱有天王補心丹可救命,終究是不能治了根本。
“不急,晾他半個時辰。”
因顧鳳尋這一句話,胡文敬就在廳里足足多坐了半個時辰,極善于與人打交道的胡太守心里明白,這是那位“韓王殿下”給他的下馬威,一國皇子,豈是那么輕易好見的,沒晾他個三五日,已經算是不錯了。
當然,這很可能是那位“韓王殿下”沒有那么多時間晾他,按理來說,如果那位真的是“韓王殿下”,不是應該盡快趕回西楚嗎,居然還浪費時間在海安州搞這么一場,說背后沒圖謀,胡文敬絕不會信。
“胡大人,殿下有請。”
一個眉清目秀的童兒走了過來,臉蛋繃得很緊,眉頭蹙得很深,仿佛對胡太守很不滿。
胡文敬看了一眼小童兒,雖然態度不像一個侍童,但一舉一動,卻是極有規矩。
從大廳出來,沿著回廊一路往里,最后拐進了一處雅致的跨院里,在跨院的大門口,胡文敬看到了腰間挎刀、面無表情的高大護衛,那不是梅花衛,因為他的身上沒有密衛的那股子見不得人的陰暗氣息,但胡文敬還是感覺到了這個人的危險,因為,從這個人身邊走過的時候,他身上的汗毛,不受控制的倒豎起來。
有這樣的高手隨身護衛,難道……真的是西楚韓王?
然后胡文敬又看到一身圓領長袍打扮的管事,笑嘻嘻出來為他引路,這個人……胡文敬的牙根微微抽了一下,剛才給他上茶的小廝就是他吧,就是他吧,這張臉……可是剛才看著就是個畏手畏腳的小廝,現在看著就是個笑容可掬長袖善舞的管事,完全不一樣的神態氣質,在各種不同的身份中轉變得游刃有余,讓人一點兒破綻也看不出來,這個人是密衛吧,梅花衛?還是西鎮撫司?
這個念頭一起,再看到“管事”那憨態可掬的笑容,胡文敬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然后,帶著這一身的雞皮疙瘩,他踏入了小廳里,一眼,就看到了正襟危坐在左上首的……呃,梅花衛指揮使。
那位“殿下”呢?
小童兒直直往右邊靠窗的位置拐去,胡文敬的目光下意識的跟著他,才終于發現,窗下擺著的美人榻上,正半倚半坐著一個人,屈著膝,一只手放在膝上,一只手握著一只小巧玲瓏的白玉小盞,修長纖勁的手掌,比潤白的玉壁更白更細膩。窗外吹來的風,拂動著垂掛在一側的紗幔,遮擋了那人大半的容顏,直到小童兒伸手將不聽話的紗幔捋起來,用細繩系好。
胡文敬終于看清了那人。
一身西楚貴族典型的裝扮,既使是以這樣閑適隨意的姿勢倚坐著,也沒有讓衣裳出現一道褶皺。
“胡大人……”顧鳳尋微微側頭,幽深的目光落在胡文敬的臉上,似笑非笑,“聽說……你想見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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