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用得上
正鬧騰得歡時,范九斤送來了秦國最新的情報,岑焉出了秦都,一路奔著吳國故地去了,秦皇捏著鼻子,給他備車備馬送上大筆程儀,全讓這狂生給扔在了秦都城門口,然后扯衣甩鞋,去冠散發,且歌且笑而去。
凌寒聽得瞠目結舌,道:“趙昊就沒派上殺手一路跟著去?”
這都能忍,他對秦皇,刮目相看。
“懷人不能及之大志,故能忍人不能忍之辱。”顧鳳尋整理著散亂的衣襟,順手還攏了一下垂下的頭發,雖非有心,自有風情。
范九斤一手捂眼,不能看啊不能看,他來得不是時候,回頭準得被穿小鞋,悲哉哀哉。
凌寒失笑,道:“顧卿對秦皇的評價,倒是不低。”
這語氣酸得很,于是又招來顧鳳尋一記白眼,淡然道:“只可惜志高才疏,又不能用人,也就落個自取其辱罷了。”
凌寒又是一笑,露出了兩排白牙,道:“朕深有同感。”
顧鳳尋盯著他的牙看了一會兒,見凌寒遲遲沒有收回去的打算,于是眼睛一瞇,冷冷瞪他。適可而止,趙昊好歹也是他教出來的,再怎么著也不是無能之輩。
“咳……”
凌寒很識相的收回笑容,板起臉,轉頭對范九斤道:“派人保護岑先生,別教人有機可趁。”
范九斤笑道:“哪里用得著陛下派人保護,秦皇盯得緊呢,這個時候岑狂若是出了事,屎盆子頭一個就扣在他的頭上。”
凌寒一想也是,不由得也跟著笑了,但還是道:“秦皇是秦皇,朕是朕,你照辦就是。”
需要不需要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有機會施恩于賢,何樂不為。不過岑焉那個脾氣……罷了,他搏個好名聲就行,不必招攬岑焉入西楚朝堂,招不招得到且不說,真招來了,凌寒覺得自己多半是招架不住岑焉的,有這樣的狂生為臣,他必得先練就唾面自干的堅韌與豁達。
這樣一想,凌寒就有些佩服起吳皇來了,雖然吳皇這人干的事兒很讓他不齒,但那份容人的心胸,著實是讓凌寒自嘆不如。可惜吳皇在國滅的時候就自殺殉國了,不然他真想向吳皇請教,這份心胸是如何練就的。
范九斤領命而去,精心挑選了一批鳳儀精銳派了出去。說實話,岑狂這人很有趣,他也不想這人莫名死掉,有岑狂在,該有多少樂子等著他去圍觀啊。
“陛下不打算將岑焉招到西楚來?”范九斤一走,顧鳳尋就笑問道。若有那打算,就不是只派人暗中保護了,該是贈車贈衣贈金銀,先狂刷一把好感度。
凌寒側頭望他,道:“朕有顧卿,足矣。”
西楚朝堂沒有岑焉的位置,一個韓察就足以成為定海神針,再有個顧鳳尋與之形成制衡,鄭侯自成一派,林閣老則是左右逢源,如同潤滑油一樣的存在,西楚朝堂已經很穩定了,而岑焉因“刺秦”一事,如今聲望正隆,而且經此一事,他潛藏著的巨大的人脈也隱約浮出水面,此時若招他入朝,必然便如巨石入水,激起千層浪,西楚自宋閣老倒臺后才漸漸穩定下來的朝局,至少又要動蕩幾年才能平靜,這不是凌寒希望看到的局面,西楚朝臣也必然一致反對。
所以,岑焉再有價值,可凌寒也得忍得住誘惑。用幾年的動蕩去換一位國士,就眼下的局勢而言,不值。除非,岑焉能對西楚有大功績,招他入朝才順理成章,才能讓朝臣們無話可說。
總之,眼下是絕無可能的,凌寒也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岑焉在萬眾矚目的情況下回到吳國故地去。
不過話說回來,除了吳國故地,岑焉也沒有別處可去,他要是敢投奔他國,秦皇再能忍也要廢了他,不敢殺,但弄殘他總可以的。吳國故地,好歹如今也還是秦國的屬地了,岑焉去了那里,說白了還是在秦皇的掌握之中。所以說,岑焉狂歸狂,其實對于眼下的形勢,倒是看得十分清楚,無愧于國士之名。
“其實陛下雖不能招岑焉入朝,不過若要用他,倒還是能用得上的。”顧鳳尋眉目飛揚,笑如妖魅。
他費這么大的心思,把岑焉從秦皇的手里撈了出來,怎么可能白白放岑焉自由自在過他的隱士日子去,不把岑焉榨干抽盡,豈能對得起他這番心力。
凌寒狀若驚恐的看著他,道:“顧卿你……”
“如何?”顧鳳尋挑眉斜睨。
“朕太喜歡了!”凌寒表情一收,哈哈大笑,稽手作請教狀,“還請顧卿賜教,朕要如才能用得了岑狂?”
“陛下可知吳地特產為何?”顧鳳尋不緊不慢的問道。
“米糧,漁鹽,士子,劍客。”凌寒想也不想,一下子就報了出來。
這四樣,是天下君王最想要的,吳國通通都有,可任誰也沒有想,通通都有的吳國,卻是第一個被滅的。
“然也。”顧鳳尋瞇起眼,“吳國一滅,米糧、漁鹽盡落入秦國之手,陛下是不用想了,但士子與劍客,卻并不是米糧漁鹽那等死物,落入人手,便由人操控。士子有傲骨,劍客有俠情,非明君圣主不能使其俯首,非仁政義令不能使擁戴……”
凌寒撫額,恍然大悟道:“所以顧卿謀劃了‘刺秦’,不但讓岑焉欠下你天大的人情,還順帶抹黑了趙昊,把他送進了暴君昏主的堆里,徹底絕了趙昊想要收服吳國故地那批士人劍客的可能?”
“臣記得,陛下與赫連劍客一派的人交情極好?”顧鳳尋微笑道。
要挑事,就得先有個挑頭的,他覺得赫連樓芳就很合適,理由都是充足的,當年,赫連庭芳可是死在趙昊的手里,尸骨無存啊。這一份債,他一直記著呢,也到了該討的時候。
“你又要刺秦?”凌寒吃驚道。
“同樣的招術,臣從不用兩回。”顧鳳尋漫不經心的扯過紙筆,在上頭寫了一個殺氣騰騰“伐”字,力透紙背,入木三分。
凌寒一呆,道:“伐秦?”轉而一驚,“顧卿這是要挑動吳地造秦國的反啊!”
秦國為了盡快收服吳地,使用了高壓政策,但吳地歷來多士子,多劍客,民風又崇尚自由開明,越是高壓,反彈就越大,秦國的強權早晚會遭到反噬,但問題是,這需要一個積累的過程,也需要一個引火點。很明顯,顧鳳尋這是要主動制造一個引火點,再讓人跳出來挑頭兒,所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一處火起,吳國故地,便處處皆亂,足夠秦國喝一壺的了。
想到這里,凌寒的眼神越來越亮,立刻道:“朕這就給赫連樓芳去信。”
以赫連樓芳的脾氣,應該會非常樂意,秦國騎兵在吳國沒少燒殺搶掠,做為一名任俠豪性的劍客,赫連樓芳說不定早就有揭竿而起的打算,只是尋不著機會而已,現在他把機會遞過去,赫連樓芳又怎么會放過。
斟酌著寫完了信,凌寒才又回過神來,問道:“這又與岑焉有什么干系?”
岑焉再狂,也是士人,總不能讓他跟著挑頭造反吧。
顧鳳尋微微一笑,道:“他是吳臣,為了忠君,連秦皇都敢羞辱,只要赫連打出伐秦復吳的旗號,他縱然什么都不做,至少也得聲援幾句。”
以岑焉的地位和影響力,只要他一聲援,赫連瞬間就能從亂臣賊子洗白成替天行道的忠君烈士,挾正義之名,行忠義之事,伐秦就不再是造反,而是叫復國之戰。叛軍就不再是叛軍,而是王道之師。王道之師,自無往不利。
而以顧鳳尋的手段,只要岑焉出了聲,他就能讓岑焉步步深陷,再也脫不出身去。國士呢,就這么放他去隱居,做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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