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同是天涯相思客，郡主喜歡的人，心有他屬。強扭的瓜不甜，所以郡主就放棄了。”
“宋，宋濯？”他什么時候出現的？他來多久了，都聽到些什么？他有看到她動手打賀拔允闕嗎？又有沒有發現賀拔允闕的不對勁？一時，聶紅豆對宋濯重復她話的行為到沒多在意，一門心思只想著要是他問了他賀拔允闕失憶的事兒后要怎么圓過去。
要不，還是叫小四出來趟吧。
見聶紅豆垂眸不語，宋濯以為是自己的話又點到了她的傷心處，連忙道歉，“是在下無禮，還請郡主恕罪。”
聶紅豆抬眼，她決定先試探下他，看看他到底聽到了多少，少的話她自己看看能不能圓過去，多的話，那就別怪她了。
聶紅豆，“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都沒聲，剛才真是嚇了我一跳。”
宋濯正了正衣冠，坐到剛才賀拔允闕坐過的圓凳上，溫溫道，“來了一會兒了，只是見郡主與南安王相談甚歡便未上前打擾。”
“那我剛才打人的畫面，你也看到了？”
宋濯頷首，“是。”
宋濯，“郡主巾幗不讓須眉，頗有郡王妃早年氣勢。”
那么早就到了，那后來發生的肯定也都看見了，“那之后，你有發現什么奇怪的事嗎？”
宋濯神色從容的拿起聶紅豆才剝的瓜子仁，道，“郡主指的是南安王突然愣神，又突然失憶的事兒嗎？”
果然，他果然都看到了，眸中閃過一抹狠厲，她剛準備呼叫小四，就又聽到他說，“郡主放心，在下不會將此事告知他人。至于原因，若是郡主愿說，那在下定當洗耳恭聽，可若郡主不愿，在下也不會追問。”
半握成拳的手漸漸松開，她對他微微卸了點防備，“當真？”
宋濯赤誠且鄭重道，“當真。”
“那行。”聶紅豆抓起一把瓜子，“我剛才問過賀拔允闕他來齊國的目的，和怎么認識的劉準，還有當天在豢馬司為什么要把你們引開的事兒了。”
宋濯捏著瓜子仁靜靜等她往下說。
“咔嚓”一聲，瓜子殼一分為二，她小心翼翼的取出里面的仁，撇掉表面白皮，“烏孫有塊叫戮仙八卦玉的靈玉，一直被珍藏于金風觀，由歷代圣女守護。
賀拔允闕喜歡他們這代烏孫圣女，而圣女一心護玉無意情愛，恰逢此時，烏孫又苦于沒有一個正面向吐蕃發兵的借口，所以他就想一石二鳥，利用吐蕃毀掉戮仙八卦玉的同時，再兵起梭羅城，向吐蕃發起正面攻擊。
但他算計別人的同時，別人也在算計他，吐蕃細作偷盜八卦玉后并未第一時間返回吐蕃，而是拐道來了我們大齊。改頭換面，藏身三年。
直到四個月前，阿史那卓克重新出現在武安，劉準是第一個發現他的人，他發現后不久，長安就傳來消息說徐謙豢養私兵被下令處死，他背后的主子深覺這是個攪弄風云的好機會，就要他想辦法弄死阿史那卓克。
劉準為人老謀深算，他深知此事一旦動手輕則官位不保，重則人頭落地，為保住性命，他想到了自己當年留在豢馬司的烏孫罪奴，那人的來頭劉準早在三年前就查過，所以他知道烏孫人在找他，他放消息去烏孫，說在武安見到了他們要找的奴隸。
沒多久，烏孫王就秘宣了賀拔允闕，讓他到甘州來迎回至寶。”
“賀拔允闕入住驛館后不久，劉準就假借觀賞寶駒之名，帶他去了豢馬司，他自然也就見到了頂著阿史那卓克身份的烏孫罪奴。
劉準的心思很好猜，他想殺阿史那卓克，也想殺罪奴，但這事卻不能由他動手，只要賀拔允闕殺了罪奴，那他自然而然也就可以把真阿史那卓克的死嫁禍給他。
到時，他就可以說是賀拔允闕想殺罪奴之心過甚，所以，才誤殺了化名為烏孫商人的阿史那卓克。”
把手里的瓜子仁都放到了宋濯面前的瓷盤中，“劉準想借刀殺人，賀拔允闕卻不是個蠢的，他看出了劉準的想法，一邊表現出假意被他說服的樣子，一邊又裝傻充愣的試探劉準。
一來二去，劉準跟突厥特勤乞伏祿山的聯盟便被他發現了。
賀拔允闕說，他在臘月初八那日借著酒意，將自己要在臘月十三那日動手的消息透露給了劉準，劉準聽后，果然在臘月十三晚上派人到萬客居殺了阿史那卓克。
我們是臘月十四去的豢馬司，山匪闖入豢馬司，殺害烏孫罪奴也是在臘月十四，所以臘月十三當晚，賀拔允闕并未出驛站，劉準沒辦法把這事栽到他身上，就令仵作弄了份假的驗尸記錄，隱瞞了阿史那卓克腰腹處的致命刀傷。
他以為崇吾剛到武安，人微言輕，好拿捏。卻沒料到他背后站著我，跟你。也沒想到裴之和裴大人會僅憑仵作給的驗尸記錄就斷定崇吾不是兇手，兇手另有其人。”
“還有賀拔允闕，他這個曾以為的同盟會找上我們，把他所有的計劃和盤托出。”
“殺害烏孫罪奴的山匪明面上是劉準找的人，但在進豢馬司前，他的人就已悉數被賀拔允闕的人所頂替。而他這么做的目的，一則是要拿烏孫罪奴的尸首向吐蕃宣戰，二則是奪回被他偷走的戮仙八卦玉。”說完，聶紅豆皺了皺秀眉，她問宋濯，“劉準殺阿史那卓克的原因我弄明白了，那他殺那個罪奴的原因是？”
宋濯好笑的盯著她下巴沾上的瓜子殼，指了下自己下巴，“這兒...”聶紅豆迅速反應過來，抬手摸了摸下巴，“謝謝。”
他泛著笑意的眉眼微微一彎，“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就在剛才郡主所說的那些話中。”
宋濯，“他雖來自烏孫，卻是吐蕃細作。”
荷包里的十安放的瓜子都被剝完了，聶紅豆無聊的拍了拍手，舀了勺茶爐上溫著的奶茶到碗中，她端起茶碗捂了捂手，“齊國，吐蕃，烏孫，突厥，這事里牽扯的國家太多，我懷疑吐蕃細作拐道大齊這件事也跟楚國有關，你覺得呢？”
宋濯眼底一沉，“在下稍后便吩咐滄懷去查。”
“嗯。”聶紅豆點了點頭，“叫你的人查的隱蔽點，小心打草驚蛇。”
被賀拔允闕這么一耽擱，想補的覺肯定也是補不成了，聶紅豆干脆轉道去了崇吾在的海棠醉日，她一進門就看見了正在收拾草藥的金秋，她笑著打趣道，“也不知道你跟著我來天水，是來照顧我的還是幫神醫照顧這些草藥的了。”
金秋把手里的草藥放回曬網上，“郡主大清早的怎么來這了，是來找神醫的嗎？”她糾結的看了下崇吾睡覺的屋子，為難道，“神醫還在休息，郡主哪不舒服，要不奴婢先給郡主看看？”
聶紅豆擺手，“我沒什么不舒服，我就是等會兒要跟宋濯去趟遠門，來問神醫要點路上可能會遇到的藥，你通曉醫理，這些時間又常跟在崇吾身邊為這武安百姓義診，由你幫我準備，也是一樣的。”
“是。”金秋一聽聶紅豆是來拿些外出會用到的藥后就在腦海中瞬間列了個丹藥單子，轉身進屋，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就抱了個小包袱出來了。
金秋，“郡主不愛坐馬車，嫌顛簸，容易暈厥，奴婢就特給郡主拿了瓶神醫自己煉制的清神丸，郡主在不舒服的時候服下一丸，保管神清氣爽。”
聶紅豆接過包袱，“清神丸，只對暈馬車有效果嗎？要是我中迷藥了，有沒有用啊？”迷藥在小說中的出場頻率不要太高，她這叫有備無患。
金秋點頭，淡笑道，“自然。”
“那就好。”她捧著包袱“咯咯”一笑，“對了，金秋，我想吃你做的翠玉豆糕了。”
“那奴婢這就給郡主去做。”
“好。”
等金秋把翠玉豆糕做好，時間已經到了巳時一刻，賀拔允闕也已經收拾妥當的出現在了烏衣別院。她看著他雖然盡力低調，但依舊還是“圣誕樹”樣的打扮，眼皮掀了又落。
午時剛過，聶紅豆，宋濯，賀拔允闕三人就坐上了前往端河的馬車。這次出行，因涉及的事很多超過普通人的認知，所以她金銀兩秋還有慕容白霜都沒帶。
宋濯跟賀拔允闕也是，滄懷，侍衛，也是一個都沒帶。
沒有隨身伺候的人，那駕車的活自然而然也就落到了宋濯和賀拔允闕身上，聶紅豆原本的意思是想讓他們兩個輪換著來，畢竟駕車這活也不好做，一個是養尊處優的王爺，一個是重疾初愈的病人，讓哪個全部接下都不好說。
但賀拔允闕偏不要，他憤憤的從宋濯手中奪過韁繩，用力一甩，鄙夷道，“小王眼神好，還是小王來吧。”
“那，就多謝王爺了哈。”坐在馬車里的聶紅豆眼疾手快的，把正思考著賀拔允闕話是什么意思的宋濯一把拉進了馬車里。放下車簾前，她還不忘對賀拔允闕投了個無比燦爛的笑。
賀拔允闕拉著韁繩，回憶著聶紅豆剛才對他的笑，只覺得渾身充滿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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