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走后，許垣玖繼續淡定地吃著自己的泡面。

        羅燦看他吃的津津有味忍不住撇嘴道：“剛才你怎么也不攔著點。”

        許垣玖慢悠悠挑一勺面吹了口氣說：“你攔了，攔住了嗎？”

        羅燦：“……”

        確實沒攔住。

        棠梨看上起挺嬌小一姑娘，沒想到關鍵時刻還挺【倔】一妞兒。

        【不惹事，不怕事。】這點羅燦佩服，許垣玖也在心里另看一眼。

        一直到上課鈴響，棠梨才跟著這節課的任課老師一前一后走了進來。

        羅燦身子靠后貼著棠梨的桌子扭頭小聲問：“張弋陽跟你說什么了？”

        棠梨說：“沒什么。”

        羅燦又問：“他沒把你怎么樣吧？”

        棠梨說：“沒。”

        “那就好，”羅燦松了口氣說，“沒事，要是張弋陽再來找你，你就跟我說，我幫你揍他。”

        “嗯。”有時候，棠梨覺得羅燦這個同學真是單純的可愛。

        這邊江湖豪情、兩肋插刀的戲碼剛上演到高潮，半截粉筆便從講臺上方呈拋物線的姿態穩穩砸在羅燦腦袋上。羅燦“哎呦”一聲，粉筆又順著彈跳進桌上沒有倒掉的面桶里。

        “噗通”一下，棠梨便聞到了一股隱隱的老壇酸菜味兒。

        “羅燦，你來說這道題為什么選c？”

        一頭卷發貼在頭上的老師像tvb劇里的法官一樣雙手撐在講臺上歪頭看著羅燦，跟老郭的氣場完全不一樣，英語課陳老師的眼神是那種犀利到不怒自威型的。

        難怪一向鬧哄的三班，從上課到現在，大家都低著頭像個鵪鶉一樣安靜。

        棠梨心想，羅燦這回算是徹底撞槍口上了。

        “嗯……”羅燦鄭重其事地清了下嗓子說：“不知道。”

        低下一陣小聲嬉笑。

        陳老師嘴角動了一下問：“確定不知道嗎？”

        “確定。”羅燦點頭。這有什么好確定不確定的，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嘛。

        “那我來告訴你為什么，因為我剛剛講的就不是選擇題！”手里剩下的半截粉筆也隨著陳老師的動作拋向空中。有了之前的經驗，這回羅燦一個側身，完美躲開了【子彈】。

        班上原本的【小聲嬉笑】也變成了【哄堂大笑】。

        就連一向臉上沒什么表情的許垣玖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還，挺好看。

        棠梨轉頭時剛好看到許垣玖還未收起的唇角，少年氣息，生動，明朗。

        ——

        接下來兩節課，羅燦都是失去靈魂般在教室后面東倒西歪地靠墻站著。

        許垣玖倒是沒睡，低頭拿著個本子也不知道在寫寫畫畫什么，期間只停下來看過一次手機回了個微信。

        沈煜：“周末回家，來接。”

        許垣玖：“好。”

        對方正在輸入……

        對方又停止輸入……

        許垣玖盯著屏幕等了一會兒，沈煜又發來消息說：“別告訴佳琪。”

        許垣玖：“為什么？”

        沈煜：“驚喜(＾＿－)”

        ……

        幼稚。

        沈煜跟許垣玖不一樣，他家條件好，又是獨生子，從小沒受過什么委屈，自然脾氣也大些。

        當初家里反對他藝考，一鬧脾氣就離家出走，一走就走到許垣玖家，到了許垣玖家一住就是十天半月，后來許垣玖干脆給他也配了把鑰匙，這樣大家來去都自由些。

        那陣子許垣玖剛找到現在的網管兼職，有時候排到夜班需要在網吧通宵。家里出事沒多久，晚上有沈煜幫忙守著佳琪，自己打工也放心。

        雖然沈煜在沈家是個為所欲為的【小霸王】，但每次見了許佳琪都不知怎么的就立馬變了個人，成熟、穩重、靠譜，成了一個十足的【小大人】。

        許垣玖不在家，他就陪著她吃飯、寫作業、聽歌、解題……

        沈煜很寵這個“妹妹”，也難得許佳琪會對一個人這樣不排斥地親近。

        這幾年算下來，其實沈煜也稱得上許佳琪半個親哥，而且是親到親哥都會偶爾【吃醋】的程度。

        ——

        中午譚琴琴帶棠梨去食堂買飯。

        跟棠梨第一印象差不多，鎮中食堂很大，上下兩層，除樓梯地板外，其余能看到的地方都貼著明晃晃的反著光的白色瓷磚。食堂吃飯的人不多，譚琴琴打包一份炒肉又加了個饅頭轉頭跟棠梨說：“平時我也不來食堂，來這吃飯的學生都是周邊村子的住宿生。”

        棠梨不動聲色地環視一圈，覺得譚琴琴這句話說得莫名其妙，尤其語氣里格外強調的【村子】兩個字，聽得棠梨忍不住有些皺眉。

        譚琴琴又說：“之前一直都是我媽給我送飯，外面吃著不衛生也不對口，她今天有事沒來，正好我也帶你熟悉下環境。”

        棠梨不說話，心里只想著上午羅燦和許垣玖的兩桶泡面，這會兒回憶起來，那隨意又實惠的味道，聞起來可真香啊。

        正想著，棠梨掀開食堂門簾便聽到有人叫自己。

        “嘿，棠梨！”

        羅燦和許垣玖兩個人正從操場那邊往這兒走。

        還真是屬【曹操】的，不能提，一提就到。

        羅燦快步走到棠梨跟前說：“買了什么，一起吃呀。”

        “不了，打包。”棠梨舉了舉手里袋子。

        “別客氣呀，”羅燦把她舉起來的胳膊輕輕按下說，“走吧，在哪吃不都一樣嘛。”

        呃，還真不是跟你客氣。

        說話間，許垣玖也跟了上來，男生站在離門口低兩個臺階的位置上看著棠梨的眼睛說：“一起吧。”

        跟羅燦的熱情比起來，許垣玖說話聲線慵懶，沒有起伏。但，就是有種令人無法拒絕的磁場吸引力。

        棠梨有點琢磨不透許垣玖什么意思，只聽旁邊譚琴琴突然愉快地應了一聲：“好呀”。

        ……

        棠梨有些意外且無語，剛剛一路嫌棄食堂的人，到底是誰呀。

        ——

        四人拐上二樓找了個靠窗位置坐下。

        餐盤剛落桌，羅燦就看著許垣玖抱怨：“今天，3號窗口的阿姨又多給你抖摟了一勺肉。”

        “不是給你也“抖”了嗎？”許垣玖說。

        羅燦說：“那能一樣嗎，給你抖的是肉，給我抖的全是土豆！”

        “噗。”一口湯沒咽下去，又全都嗆回了棠梨嗓子眼里。

        許垣玖側臉看她，默不作聲地扯了張紙巾放在棠梨手邊。棠梨用力咽了兩口，拿起紙巾擦擦嘴角說：“謝謝。”

        “吃我的吧，我吃不完。”譚琴琴把飯盒往中間挪了挪說，“我知道后街有家店的烤肉特別好吃，周末我們可以一起去，我媽認識老板，可以打折。”

        譚琴琴一句話連著說了好多個【我】以及【我們】，給人一種急切的焦慮和隱藏不住的優越感。

        棠梨不喜歡，許垣玖也不喜歡。

        兩人默契地低頭吃飯，只有羅燦敷衍了一句：“再說吧”。

        ——

        吃完回教室，各種零食小吃摻雜一起的味道還沒徹底散盡，加上冬天暖氣的蒸騰作用，棠梨覺得自己再這么繼續呆下去，整個人都要窒息了。

        午休時間，大家都趴在自己的座位上瞇眼休息。

        棠梨起身從后門出去趴在欄桿上透氣，整層樓道空空蕩蕩，學校也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安靜的仿佛可以聽到風從耳邊吹過的聲音。

        棠梨半個身子探出去看向校外，西鎮高高低低的灰樓若隱若現，有種夢境的不真實，但自己卻又確確實實被困在了這里。

        雙手抓緊欄桿，身子繼續試探著往前伸，棠梨閉眼，想象著自己身后長出一對翅膀，沿著遙遠而又漫無邊際的海岸線翱翔。

        只可惜還沒飛一會兒，棠梨便被人揪住翅膀拽回到了現實。

        許垣玖出來的時候，只看到棠梨半個身子搖搖晃晃夠向空中，背影有種隨時準備墜落的破碎感。許垣玖愣了一秒，然后大步沖上去一把抓住棠梨胳膊將她重回拉回安全區域。

        棠梨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半躺在了許垣玖懷里。

        兩人對視一眼又匆忙躲開。棠梨整理了一下衣服問：“你出來干嗎？”

        許垣玖說：“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

        棠梨說：“屋里太悶，我出來透個氣。”

        “透氣？”許垣玖說，“像剛才那樣？”

        剛才哪樣？棠梨回憶了下忍不住自嘲，剛才的行為看上去是挺容易讓人誤會的。

        許垣玖半趴在欄桿上只留一個背影給棠梨，棠梨跟過去靠在旁邊側臉笑著問他：“你不會以為我剛剛要跳樓自殺吧？”

        “不是嗎？”許垣玖看著對面教學樓，鼓起臉頰長長呼了一口氣。

        棠梨笑了一聲說：“放心，我沒那么傻，活著就有希望，跳下去人就什么都沒了。”

        “隨便你。”許垣玖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煙咬在嘴里含糊著說。

        切，棠梨轉過身跟他一起看向教學樓外，心里笑自己真是太久沒跟人講話了，好好的跟他說這些干嘛。

        一股煙味飄到棠梨跟前，棠梨被迫吸了一口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許垣玖用力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吐出一圈煙霧。

        棠梨皺眉：“你們鎮中學生抽煙都這么肆無忌憚嗎？”

        “也不全是。”許垣玖說。

        棠梨嘆氣：“這種【違法亂紀】的事，好歹也應該去個廁所吧。”

        許垣玖將剩下的煙頭按在欄桿上旋轉一圈，白色煙霧和點點火光瞬間熄滅。

        許垣玖說：“你聽過一句話嗎，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

        ……

        棠梨：這也太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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