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

        大家的目光全部匯聚到教室這處角落里，平時連學都懶得上的許垣玖居然主動參加學校運動會，這真是前所未有聞所未聞呢。

        這邊好奇心還沒下去，旁邊的棠梨也站了起來說：“我也參加。”

        刺激！

        今天是什么百年難得一遇的日子，大家一臉八卦地小聲討論著后面站著的兩個人。

        棠梨微笑著轉頭和許垣玖對視一眼，彼此都能看得明白，兩個人的理由一樣，錢，她和他都需要錢。

        棠梨和許垣玖這么站了起來，羅燦也就沒了繼續坐著不動的道理。

        羅燦仰著脖子看了眼后面的兩個人，盡管心里想的全是“我靠，瘋了吧，你們在搞什么鬼”，但最后還是無奈地跟著站了起來說：“那，也算我一個吧。”

        接著，前排云蘇也舉起手說：“這里還有一個。”

        四人組算是集齊了。

        老郭一臉按捺不住的興奮說：“好，好，好，算上，都給你們算上，還有別人嗎，大家不要害羞，積極踴躍參加啊。”

        話音落地，又有幾個人陸續站了起來，其中一個是羅燦同桌蔣曉斌，一個帶黑框眼鏡的平頭男生。

        說實話，棠梨來了兩天對這個男生沒有一點印象。他太安靜了，安靜到棠梨時常會忘記，羅燦旁邊還坐著一個人。

        此時蔣曉斌突然這么站了起來，棠梨才發現羅燦這個同桌好高呀，差不多和羅燦一樣高，不過還好蔣曉斌不是羅燦這種說起話來沒完沒了的話癆，否則，棠梨真的不能保證自己接下來的日子里不會發瘋。

        羅燦一只手搭在蔣曉斌肩上拍了兩下湊近說：“來，咱先來互相安慰一個，有許垣玖這個“瘋狗”在，我們跑不贏的他。”

        “我不是要贏你們的，”蔣曉斌轉頭眼神懵懵地看他，“我是想和你們一起拿接力賽的第一名。”

        靠！羅燦搭在蔣曉斌肩上的手掌用力拍了下去，這句話聽上去還真他媽令人熱淚盈眶啊。有此同桌，三生有幸矣。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老郭看著眼前這支隊伍心滿意足地點點頭說：“大課間你們來辦公室找我，一起討論下比賽的事情，這次咱們六班一定爭取拿它個大滿貫！”

        得，老郭一激動，這下連去體委那邊報名的事都省了。

        ——

        辦公室軍綠色的棉布門簾看上去有些跟鎮中嶄新的面孔不太和諧的掉色，羅燦走在前面掀開簾子打了個報告，其他人跟在他身后依次進去。

        一進門，棠梨便聞到一股香噴噴的食物味道，幾個年輕女教師正湊在暖氣邊上剝著烤到軟硬剛好的大個紅薯。這樣和諧接地氣的場面，是棠梨在以前學校不曾見過，也不會見過的，畢竟省城學校老師們的下午茶永遠都是千篇一律的奶茶蛋糕和星爸爸。

        “都來了吧，坐，隨便坐啊，別拘束。”老郭指著自己工位旁擺著的一圈椅子招呼完他們又轉頭跟辦公室其他老師說，“怎么樣，我們班今年的冬運健將，不錯吧。”

        “不錯不錯，絕絕子，郭老師帶隊，那肯定驚艷鎮中，大殺四方。”暖氣旁一個女老師放下手里的烤紅薯，擦擦手豎起拇指捧場。

        棠梨對這樣將網絡熱詞和四字成語組合在一起浮夸又真誠的贊美感到好笑，心想這人十有八九是個沉迷網絡沖浪的語文老師。

        四人組，蔣曉斌，體委，還有兩個棠梨沒有什么印象的女生。

        八人像是聚在一起烤火似的圍著老郭坐下，云蘇坐最外面，棠梨挨著云蘇，許垣玖挨著她，另外一邊也是從最邊上開始往里坐，所以坐到最后離老郭最近的c位就【理所應當】的留給了平時最沒正形的羅燦。

        “不是吧，你們……”羅燦左右搖頭無奈嘆氣，然后在一陣非常非常小的笑聲中坐下。

        這王位，眾望所歸。

        老郭給每個人手里發了一張紙說：“今年運動會跟往年不太一樣，你們先自己看看，除了每年都有的田徑項目外，還加了幾項趣味活動。”

        說話間，棠梨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打印紙，上面寫著：

        女子400米

        女子800米

        男子400米

        男子1200米

        4100米接力

        ……

        一溜看下來，幾項比賽看上去沒一點重復，但字里行間又給人一種無聊到跑起來沒完沒了的樣子。

        繼續往下看，棠梨開始微微蹙眉。

        團結一致

        袋鼠賽跑

        齊頭并進

        ……

        讀到這里，棠梨腦海里有一種明明上面每一個字她都認識，但連在一起卻又像讀天書似的一個字也讀不明白的感覺。

        棠梨用余光看了眼其他人，很明顯，他們的表情已經在說明了，這幾個字誰也沒讀明白。

        “都看完了吧？”老郭問。

        大家“似完非完”地點了點頭。

        老郭說：“前面的我就不說了啊，學校每年都有，大家也都了解規則，你們看興趣選就行。叫大家來呢，主要是想說一下后面這幾個，雖然沒有前面的比賽那么正式，但還是很考驗大家團隊合作能力的。”

        老郭帶著笑意的目光從左至右依次在大家臉上停留，然后繼續說：“不過別太擔心，我相信大家一定能行，天道酬勤嘛，無論什么事情，只要我們愿意付出時間和耐心……”

        天道酬勤，老郭說話雖然雞湯味濃了些，但大體方向上還是沒錯的，只不過有時候這個“勤”也要講一下性價比，比如現在說的“團隊合作”就需要“團隊練習”，團隊練習和一個人單打獨斗不一樣，你自己行不行，你得帶著所有人都行才能行。

        而所有人都行這件事則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才行，那么接下來的這份付出值得嗎？

        棠梨正想著，耳邊人開口傳來一句：“團隊賽有獎金嗎？”

        有獎金嗎？

        大家被許垣玖這么冷不丁地一問有些發懵，只有棠梨抿了抿嘴小幅度點點頭附和，巧了，許垣玖問的也是她想問的。

        坦白講，棠梨對整個西鎮都沒有歸屬感，更不用說一個班級的集體榮譽感了。她是一個游離在西鎮之外的人，不想在這里扎根，也不能在這里扎根，扎根是需要傾注感情的，一旦這些感情開始生根發芽，最后都會變成束縛自己的藤蔓。

        所以這場運動會，她在乎的并不是輸贏，她在乎的是輸贏背后關系著的錢。

        “這個，”老郭反應過來之后吞了吞口水說：“有是有的，但只有一個最終的集體獎，不過數額還是會比單人比賽多一點的。”

        許垣玖若有所思的“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大家還有什么想問的嗎？”老郭環視一圈，“沒關系，有什么想說的想問的盡管說就好。”

        “那個，我想問下有集中訓練的準備時間嗎？”說話的是坐蔣曉斌旁邊的一個女生，高高扎起的馬尾上別著一個紅色蝴蝶結，說話文靜的不太像是會喜歡運動會這種撒歡奔跑不顧形象的樣子。

        “正常來講是只有你們的體育課時間才可以用來練習。”老郭回答完羅燦差點沒從椅子上直接跳起來說：“啊？那豈不是要犧牲我的打球時間。”

        老郭有些同情地點點頭：“反正都是鍛煉沒啥區別，距離運動會還有三周時間，大家得抓緊點才行，我相信大家來到這里，也都是沖著第一名去的。”

        不是，羅燦沉默著撇嘴看了看旁邊的兩個人心里想著“我不是，我是沖著棠梨……和許垣玖去的”。

        “其他人還有問題嗎？”老郭問完，大家默契地搖了搖頭。

        “好，那回去好好看下比賽規則，其實都大同小異，老師相信你們！”

        “謝謝老師。”

        大家起身將椅子放回辦公桌旁的空位，臨走時還和暖氣旁的老師們說了再見。聞了這么半天食物的香氣，說實話，棠梨肚子都已經餓扁了。

        “許垣玖，你留一下。”正準備出門的時候，老郭叫住了他說，“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

        “老郭這兩天神神叨叨的，昨天放學就不知道跟許垣玖說什么去了。”羅燦出門口回頭對著門簾說，“許垣玖也是怪怪的，上午也沒來上課，像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們一樣。”

        “行了，你就別操心了，羅媽媽。”云蘇回來拍拍他的胳膊說，“這學校還有什么事能瞞得過你呀。”

        “不對勁，”羅燦搖搖頭甚至沒有看云蘇一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說，“你們先走吧，我在這等他一會兒。”

        “行吧，你愿意等就等吧。”云蘇說完對著棠梨動動下巴，棠梨立馬心領神會地跟了上去留羅燦一個人靠墻等在辦公室門口。

        辦公室內，許垣玖隨意地坐在老郭對面，一只腳踩在椅子上，一只腳朝前伸直顯得整個人都帶著一絲慵懶的頹廢。

        “昨天跟你說的事怎么想的？”老郭緩了緩有些認真地問。

        “做不到。”許垣玖回答地很直接。

        “今天上午沒來上課是不是，”老郭嘆了口氣試圖繼續說服他，“還有一個學期就要升高三了，真沒那么多時間可以給你這樣浪費了，如果你還想讀大學的話，就聽我的，把打工的事先停了，畢業以后有的是機會賺錢。”

        畢業，畢業，畢業……

        “我等不到畢業，”許垣玖低頭看著自己晃動的右腳聲音低低地說，“就算我可以等，許佳琪也不能等，我答應過他們，我一定要給我妹一個未來。”

        未來？

        老郭擦了擦自己有些泛紅的眼眶哽咽著說：“那你的未來呢？”

        “我的未來？”許垣玖抬頭笑了一下，“不重要，能讓我身邊的人幸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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