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拿你沒辦法。”老郭嘆氣，“你有自己的堅持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但你要答應老師一件事，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難都可以第一時間來告訴老師，無論學習上的還是生活上的，都可以跟我講。”

        “嗯。”許垣玖停了好一會兒說，“謝謝。”

        出門，羅燦還等在辦公室門口。

        見許垣玖出來，羅燦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沉默著起身往前走，一改往日神經質的風格，

        許垣玖緊著兩步追上去，羅燦的步子又配合著放慢了些。

        “臉長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許垣玖看羅燦。

        羅燦吸了口氣問他：“你就沒什么想跟我說的嗎？”

        “說什么？”許垣玖反問。

        說什么？

        對方天真無辜的大眼睛看得羅燦更氣了，這人是怎么如此淡定地說出來【什么】這兩個字的。

        “什么什么？”羅燦比之前更用力地吸一口氣說：“你自己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嗯，確實。”許垣玖頓了一下說，“上禮拜跟林陽他們出去喝酒沒叫你，不過那天我剛好上夜班，太晚了，不好把你從家里拽出來。”

        “滾蛋。”羅燦翻了個白眼，“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么？”許垣玖做思考狀然后一臉糾結地攤攤手說，“好吧我承認，我瞞著你的事情太多了，也不知道你想知道哪個。”

        ！！！

        羅燦覺得自己殘存的理智已經到了崩潰邊緣，但打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又在提時刻醒著自己：

        算了算了，不生氣不生氣，氣死了羅爺爺，許垣玖這孫子都不一定知道為什么。

        “唉……”羅燦長長嘆了一口氣，像是要把自己這輩子的氣都嘆完一樣。

        “你不愿意說就算了。”羅燦突然停下來板著一張認真的臉說，“我只是不希望你把所有事情都壓在自己一個人身上，你大可以哭，可以鬧，可以撒潑打滾，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反正你兄弟我，一直都在。”

        哭了，真情實感的哭了。

        剛才老郭在屋里說的話就已經夠煽情了，羅燦這王八蛋現在是直接扯開了辣椒粉往自己眼睛里撒。

        許垣玖動動喉嚨將上了頭的感動硬生生憋回去，抬手在羅燦胸前輕輕錘了一拳說：“搞什么，大老爺們說這么肉麻的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暗戀我呢。”

        “就是喜歡你呀，不喜歡的話誰要跟你這只‘瘋狗’做這么多年朋友啊！”

        羅燦差不多是吼著說完這句話，吼到最后人也跟著嗓音開始顫抖。

        許垣玖被他吼得愣了一下扯扯嘴角哽咽著說不出話。

        胸口一陣擁堵，千言萬語堆在嘴邊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這種冷不丁被人暖到心窩子的感覺，挺好。

        挺好，許垣玖這會兒能想到用來形容自己此時狀態的詞只有這么兩個字。【挺好的】，是不用一路走來繁花相送，是不用奢求與惦念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最好】與【更好】，是感恩當下我們所擁有的一切愛與溫暖。

        有這些人在，就夠了。

        許垣玖拍拍羅燦的肩膀，羅燦氣鼓鼓的轉頭，兩人對視一會兒，然后默契地“噗嗤”一聲大笑。

        “走啦，傻逼。”許垣玖笑。

        羅燦還在堅持堅持假裝生氣：“今天這事，不請我吃頓好的，很難收場。”

        “好啊。”許垣玖說，“那就你家面館見吧。”

        “我說的是‘吃頓好的’！不是‘吃碗面條’！”羅燦辯駁。

        許垣玖說：“你家面條就是我心中就是最好，真的好，非常好，天下第一好。”

        “滾。”羅燦說著臉上已經泛起了笑意。

        見他消了氣，許垣玖這才放心地繼續往前走。

        “誒，你說的是真的嗎，咱還能換一家不，就是餃子館也行啊，我爸搟的面再好吃我也吃了十幾年了……”羅燦又回到了之前絮絮叨叨沒心沒肺的話癆模式。

        許垣玖嘴角輕快上揚：“再不閉嘴，這頓飯就換你請。”

        羅燦一秒安靜。

        果然，這世界上沒有錢解決不了的問題。說到錢，許垣玖剛輕松不到一分鐘的心，又“忽”的沉了下去。

        ——

        棠梨跟云蘇他們回去的時候在樓梯口碰到了張弋陽。

        男生欲言又止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慌亂，棠梨抬抬眼皮掃他一眼，繼續冷著張臉忽視他。

        “棠梨。”

        棠梨經過張弋陽身邊的時候，男生小聲叫住她，說話的同時一只手下意識往旁邊伸去抓住棠梨細細的手腕說“等一下”。

        棠梨停下來瞥他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到他的手上，張弋陽立馬識趣地松開了手。

        “抱歉。”張弋陽說，“我想跟你聊一下。”

        “聊什么？”棠梨冷冷地說。

        張弋陽往棠梨身后看了一眼，云蘇正站在比兩個人都要高的臺階上歪頭打量著他。

        棠梨知道張弋陽的意思，回頭對云蘇說：“你先回去吧。”

        云蘇“嗯”了一聲說：“快打鈴了，上課別遲到。”

        棠梨對她笑了一下說：“好。”

        云蘇轉身離開前又用余光瞟了眼張弋陽，這個人在學校做什么事都高調得很，性子張揚的就像一只開了屏的雄孔雀，走到哪兒都是帶著目的性地散發自己的雄性魅力。

        云蘇一直瞧不上他，打心底覺得張弋陽身上那種骨子里長著的俗氣非常令人討厭。

        云蘇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之后，張弋陽這才開口說道：“昨天放學后的事，你沒跟別人講吧。”

        棠梨看他的眼睛瞇了一下，眼神也開始跟著犀利。

        原來昨天的事情他知道呀，棠梨心里冷笑一下。從上午到現在，差不多的一天時間，棠梨都沒見過他的面，還以為張弋陽不知道呢，原來是知道還在假裝不知道呀。

        真是慫人一個。

        棠梨繼續冷冷地問：“什么事？跟誰說？”

        張弋陽被這個反問問得猝不及防，臉上的表情明顯僵硬一下，緩過神來之后才繼續說道：“趙嘉敏喜歡我，我沒有辦法阻止，這是她的選擇和自由，昨天她對你做的事情，也是她一個人的主意，我并不知情……”

        “所以呢？你想說什么，說你是無辜的，說你跟這件事情沒有關系，是嗎？”

        棠梨忍不住打斷了張弋陽的【自白】，這種【我沒辦法】【我很無辜】【都是他們非要如何如何】的甩鍋言論，棠梨實在一個字都不想再聽下去。

        張弋陽說：“趙嘉敏做的事當然跟我沒關系，所以你也不要跟別人講，不然學校的人‘風言風語’慣了，一不注意就會把我也牽扯進去。”

        “你怕呀？”棠梨問。

        “也不是怕，”張弋陽咬了下嘴唇語氣緩和了不少說：“主要是我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復雜最后傳到老師們那里，對誰都不好，而且我看你也沒有受傷，所以這事就算了吧。”

        算了？

        棠梨直接笑出了聲，她是真的想不明白張弋陽這種人是怎么能如此毫無負擔的真情實感的說出這些混賬話的。

        “你也知道什么是‘風言風語’？那你對女生們隨隨便便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們也會被‘流言’傷害和攻擊？”

        棠梨說話的時候眼睛直直地盯著張弋陽，憤怒的眼神像是下一秒就會燃起來的一團火。

        張弋陽被她突然釋放的氣場壓得腳步不自覺后退，然后咽了咽口水解釋說：“我不是故意招惹誰的，我說喜歡誰的時候是真的喜歡，說想追你也是真的想追你。”

        “但你帶來的麻煩也是真的，不敢承認錯誤承擔責任也是真的。”

        ……

        張弋陽不再說話，棠梨說的每句話都直直地戳中他內心的虛偽，他無力反駁也無法反駁。

        一口氣講完這些壓在心里的憋屈也散了很多，冷靜下來之后棠梨說：“道歉。”

        “什么？”張弋陽有些恍惚地沒反應過來。

        棠梨說：“你不覺得你欠我一句‘對不起’嗎？”

        趙嘉敏有錯，陳潭有錯，但說到底，這件事張弋陽也脫不了干系，欠了其他人的棠梨管不了也不能替代他們討要，但他欠自己的就必須今天還了。

        “對不起。”張弋陽不情不愿地說完，棠梨說：“這件事我不會跟別人講，但你也不要再來招惹我，另外幫我轉告趙嘉敏就說她是個‘笨蛋’”。

        ——

        許垣玖和羅燦靠在樓梯扶手上聽完了棠梨和張弋陽的全部對話。

        開始，羅燦是想沖上去幫忙的，但許垣玖攔住了他示意說“等一下”。張弋陽這個人差勁是差勁了點，但還不至于會對女生動手。況且在許垣玖心中一直有種很強烈的感覺，那就是棠梨想要自己解決這個麻煩。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張弋陽走了之后，棠梨長長呼了一口氣，昨晚到現在都是緊繃著的一根神經這時忽然放松下來，整個人也跟著感到一股無力的疲憊感。

        棠梨轉身將手搭在扶手上緩緩上樓，許垣玖和羅燦跟了上來。

        “快走吧，要上課了。”

        棠梨有些驚訝地看他們一眼，然后又回頭往下看了看。算了，昨晚那一身狼狽的樣子都被許垣玖看見了，現在也無所謂剛才的事情有沒有被誰看到了。

        三人并排上樓，棠梨忽然低頭無聲地笑了一下：

        真不知道自己跟許垣玖之間是什么“孽緣”，怎么每次干點什么事情都能被他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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