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欣不知道他信了沒，反正許瀟識趣地閉了嘴。

        吃完飯，許瀟開車進了園區，林木環繞，成排的四層灰色建筑上都標了公司名稱，大多都是一些搞文藝的傳媒類公司。

        周欣提前打了電話，所以車剛停在門口就有一個年輕女孩出來迎接了。

        “周欣？”女孩長發披肩，化著精致的妝容，上衣是露肩綠色襯衣，下身是一條白色長褲，很時尚的都市打扮。

        周欣點頭。

        “我是童姐的助理樊甜甜，你叫我甜甜就行。”樊甜甜目光追到剛停車回來的許瀟身上問：“你男朋友？”

        許瀟微微瞇了瞇眼故意看向周欣，他的手白凈修長正轉著車鑰匙玩兒。

        在旁觀者眼里，這樣的眼神至少是曖昧的。

        周欣搖了搖頭，轉頭不動聲色地剜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在警告許瀟。

        許瀟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地“呵”了一聲。

        樊甜甜先帶兩人去參觀，和周欣來之前查的一樣，是一個很時尚、設計風格非常潮流的服裝品牌，名叫ug，全名是uniquegirl。

        雖說是這兩年才創立的新品牌，但不管是衣服的風格還是價格都是周欣這個土包子從來沒有穿過的。

        “沒什么問題吧？那我先帶你去化妝？”參觀完樊甜甜征求周欣的意見。

        “好。”周欣下意識扭頭看向許瀟，怕他有事要忙。

        樊甜甜在兩人之間看了看，對許瀟解釋：“我們可能需要一兩個小時，會爭取盡快完事兒。”

        許瀟神情淡淡卻難得正經：“我沒什么事，你們忙。”他指了指旁邊的沙發對周欣說：“那兒等你。”

        這話說得，好像她很怕他扔下她不管一樣。

        周欣被樊甜甜帶到了化妝間，化妝間里一個女化妝師在收拾桌子，看到周欣進來先夸了一番。

        “本人比照片長得還好看。”化妝師故意打趣：“出廠設置就比一般人配置高，我還怎么化？”

        樊甜甜壓了壓聲音略顯激動：“她男朋友也挺絕，外頭坐著呢。剛才帶他倆去參觀，我看姑娘們眼睛都直了。”

        周欣聽她倆當著自己面八卦她和許瀟，多少有些尷尬。

        “朋友，不是男朋友。”她強調。

        “這種男的你還不抓緊？一身名牌，那車也挺豪。富二代吧？”樊甜甜開玩笑地說，很直白，周欣倒也不討厭。

        周欣搖頭：“不太清楚。我朋友的朋友。”

        她不認識什么名牌，也不知道許瀟開的那輛車到底有多豪，但就憑這兩天的相處，她也清楚他們這幾個人一定不是普通家庭出身。

        樊甜甜沒再八卦，拍了拍她肩膀：“你先化妝，我去給你拿幾套衣服。”

        “好，謝謝。”

        “放輕松，一會兒童姐過來看你。”大概是看她還有些拘謹，樊甜甜像給她吃定心丸一樣說：“放心吧，童姐選中的人一定沒問題。”

        樊甜甜口中的童姐周欣自然沒見過，去年暑假，她在家附近的商場打過幾天工，商場老板娘看她長得好看，于是就讓她試穿店里的衣服在網上賣，再后來就有一個叫“童姐”的人聯系了她。

        緣分很奇妙，或者說網絡很奇妙。周欣不是個很容易相信別人的人，也沒有大家所說的社交牛逼癥甚至性格并不好，可她還是機緣巧合來到了這座一線城市，而且還做了曾經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周欣沒化過妝，也不會化，僅有的一套平價護膚品和口紅是為了上鏡當時老板娘送給她的，后來奶奶病得越來越嚴重她也不工作了，口紅更是再沒用過。

        顯然這個化妝師比以前打工認識的老板娘要專業很多，弄得周欣都快睡著了。

        “這個妝感淡拍幾套我們再換。”化妝師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周欣抬眸看向鏡子。

        鏡子里的女孩妝容很淡嘴上涂著粉紅色口紅，她五官本就精致，化妝師用卷發棒將她的頭發卷成了大波浪，兩邊的長發也用白色的夾子固定，整體造型很淑女，很小公主風。

        恰好這時，一個年輕女人推門走了進來，鵝蛋臉，精致短發，一身職業套裝很高的細跟高跟鞋將女人的身材比例拉得高挑細長，第一眼周欣就從面前的女人身上看到了四個字雷厲風行。

        “hello，我是童倩，叫我童姐就行。”

        周欣猜到了，立刻禮貌地打了個招呼：“童姐好。”

        童倩抬手壓下本來要起身的周欣：“坐著，剛才就聽甜甜說本人比相片還好看，看來沒錯。”

        化妝師笑著附和：“童姐這眼光一如既往啊。”

        樊甜甜抱著衣服進來問：“可以拍了嗎？”

        童倩沖她點了點頭然后跟周欣說：“今天先試拍幾組看看風格，合同人事那邊正在出，簽完拍拍完簽都行，目前只給你固定收入。不會太少，但暫時也不會很多，不過你放心肯定比你干別的掙得多。”

        同樣的直白，省去了周欣很多的顧慮，或許是因為面前的女人氣場太過于強大，眼神語言壓根不屑于欺騙她一個小姑娘，所以周欣也沒有任何顧慮地點了點頭。

        “那先換衣服吧。攝影棚那邊準備好了。”

        周欣點頭從她手里接過第一套衣服，是白色襯衫裙，腰側有一朵粉紅色玫瑰刺繡。

        周欣膚色本來就白，是那種白得透亮的膚感，加上今天的小公主妝感，連童姐都忍不住點頭：“太純了。”

        “周欣你老家就是宜州的嗎？”

        周欣點頭。

        工作多年，童倩見過的人太多了，笑道：“性格像北方人，長相倒是挺像南方人。”

        周欣垂眸，沒說話。

        “開拍吧。”本就是童倩隨意一問的話，她自然沒注意到周欣那一閃而過的慌亂。

        攝影棚剛好就搭在許瀟坐著的沙發對門，周欣從化妝間出來先掃了眼許瀟坐著的地方，看他還在不在？

        許瀟正拿著手機橫屏打游戲，大概是太無聊了，他翹著腿靠著沙發，姿勢過于慵懶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樣，聽到動靜，他抬頭看過來。

        四目相對，周欣也沒躲，迎著他的目光。

        許瀟黑瞳流轉，在她身上打量，挑釁似的不動聲色地沖她挑了挑眉。

        周欣看他沒跟上來，才暗暗松了口氣。

        童倩很敏銳地回頭，然后便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少年。

        干凈，五官硬朗，氣質又是一副懶散不羈的樣子，連童倩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攝影棚里，童倩讓攝影師先拍了幾張，周欣沒有經過專業訓練，也沒什么經驗。只是聽從攝影師安排讓她笑她就微笑，讓她看哪她就看哪。

        連周欣都能感覺出自己笑得很假，肢體僵硬。

        童倩終于看不下去打斷問周欣：“需不需要什么道具？能讓你放松點兒的道具。”

        對周欣來說，這完全就是沒有涉及過的領域，和商場里隨便拍兩張照片不同，周欣面上淡淡的，可心里很慌，需要什么道具？她不需要道具她需要經驗。

        “要不放個歌吧？”沒辦法，周欣只好隨便提了個建議。

        “好”童倩用手機給她放了個輕快點兒的歌，突然想到什么湊到攝影師耳邊說了句話然后問周欣：“那男孩喜歡你還是你男朋友？”

        周欣終于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僵硬了，她現在的位置恰好正對著許瀟坐著的地方，光知道他坐在那，周欣就覺得自己骨頭都是硬的。

        所以當她聽到童倩這句話時完全是下意識看向了許瀟，許瀟依舊是那副痞得像個流氓的樣子，此刻正抱臂看她。跟中午從后拽她害得她沒站穩還反過來怪她的賤樣一樣，周欣有些窘破，可這種情情愛愛的窘迫同樣也會讓一個十九歲少女的臉上微微泛紅。

        “不是。”她說。似乎一天都在解釋這件事。

        “挺帥的。”童倩很自然地跟她聊天然后給她拖了把高腳凳問：“他還上學嗎？做不做模特？”

        周欣禮貌地微笑：“好像要讀大一，我不知道他做不做。”

        她接過凳子，在童倩的眼神下終于放松坐下。

        “坐著拍幾張吧，這個風格只要柔和一點就行，沒必要表現的很嬌。”童倩說：“不想笑就不笑，本來挺好看一姑娘現在笑得跟我欠你錢不還一樣。”

        周欣沒忍住笑出聲。

        攝影師一直在抓拍，沒再刻意教她一些固定姿勢。

        后來周欣又換了兩套衣服，是夏季暖風的吊帶裙，每一套衣服都很好看。在童倩的引導下，周欣逐漸放松下來，攝影師一直狂按快門。

        拍完回到化妝間，化妝師改了妝容，加深眼妝，眼角也拉長了一點眼線，又將她眼角的那顆小痣加深，口紅換成了貼合她妝感的復古紅。拿掉白色小夾，頭發散著，濃濃的純御風。她氣質本來就偏冷，也不是很開朗愛笑的人，所以換完衣服出來，攝影棚的人都很滿意地說：“你坐那就行。”

        黑色的蓬蓬裙上鑲嵌著閃閃發光的小亮珠，此刻在所有人眼里，周欣都像一個高傲的不可一世的黑天鵝。好像她長成這樣，生來就不該她低聲下氣去討好任何人，不該硬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不該為生活所迫去做不想做的事。

        周欣逐漸變得自在，夏日余暉從玻璃窗灑下照在她身上，少女憂郁又懶懶地抬手擋了擋，裙子下包裹的兩條纖纖細腿雪白光滑，嫵媚動人。

        從攝影棚出來后周欣看到門口的沙發上空空，沒有一個人。

        童倩一邊翻看相機里的照片一邊安排讓人拿來了合同，周欣換完衣服出來后就拿到了合同。每月薪資一萬，對她而言還有些難以相信，周欣認真翻完問：“那我從什么時候開始上班？”

        “現在啊。”童倩被她逗笑：“難道你以為我免費壓榨你一下午？”

        周欣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問：“那我幾點上下班？”合同里似乎只模棱兩可寫了具體拍攝具體安排這樣的話。

        “拍攝前都會有人提前通知你，有就拍直到當天拍完，沒有就不用來。這行跟其他工作性質不一樣，沒有固定時間。”童倩問：“你剛來云城吧？有住的地方嗎？”

        周欣點頭：“暫時有。”

        “沒有就說話，這個月工資先提前發你，以后每個月正常發。”童倩還在看那些照片最后滿意地夸了一句：“拍得很好，沒什么事兒就回去吧，那帥哥等著急了吧？”

        周欣也不確定許瀟走了沒，她說：“謝謝童姐，那沒什么事，我先走了。”

        童倩隨意一招手就去忙了。

        周欣從ug出來已經快五點了，她也沒想到會這么久，足足三個多小時。許瀟的車還在，只是沒看到他人，周欣也沒他手機號，低頭掏出手機準備給他發個微信。

        “找我？”身后遠遠傳來一道低沉渾厚卻又很干凈的聲音。

        周欣回頭看到許瀟正蹲在車頭旁邊抽煙，這好像是她第一次見許瀟抽煙。

        沒退學前，周欣經常見校門口一群男生躲在小巷里抽煙，也聞到過男生從廁所回來經過她時那熏死人的味道，每次她都忍下不適只覺得很low，很裝逼，很邋遢。

        可現在，同樣的事情，同樣的動作，許瀟蹲著歪頭看她，看她臉上的表情，然后掐了煙頭扔進了旁邊的垃圾筒。

        “抱歉，不知道會這么長時間。”周欣走過去先開口道歉，看他沒什么反應又問：“你出來多久了？”

        許瀟雙手懶懶地搭在膝蓋上抬眸看她，薄唇微勾著：“看你還挺享受。”

        周欣聽著像在嘲諷她。

        “幫個忙。”他說。

        周欣低頭，對上他的眼睛。

        他聲音慵懶：“拉一把，腿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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