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番外二
怕把他扎疼又怕自己一下子扎不進去。
小崽子明明就不省人事了, 她卻拿著針緊張不敢下針。
許迦藍深呼吸了幾次,沒那么緊張后,她聚精會神的給他的手背消了毒。拿著針做了幾次思想工作后, 她緩緩下了針。
銀色的針頭扎入他的血管時,許迦藍小心翼翼地做著調試。直到鮮紅的血流入輸液管后,她將針推進去了些許, 立馬纏上膠帶。
輸液管固定好后, 她打開閥門,將液體速度調試到了最小。眼看著點滴正常運行,輸液管里面的血也漸漸回到他的體內, 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許迦藍收拾好東西, 抬頭就對上少年的視線。
她嚇了一跳:“你什么時候醒的?”
顧然看了眼自己的手背, 閉上眼翻了個身。
剛幫他扎了針,還被他給當面忽視, 許迦藍郁悶道:“你這小鬼怎么這么沒禮貌。我幫了你,謝謝都不說一句的嗎?一點也不可愛。”
話落她放松的靠在椅子上,準備休息一會兒。
因為小崽子發燒, 7樓暫時被安排來了一名志愿者, 許迦藍目前的任務就是盯著小崽子,監控他的情況。
她從床頭柜拿起一本書, 翻了兩下竟然是全英文的。倒是看不出來小崽子看起來像個不良少年, 看的書卻這么有深度。
她的英語不差也算不上好,全是應試教育給填鴨式學習的。和廣大學子有一個共同的毛病, 她看見英語書就眼睛疼。
許迦藍將書放回原位, 耳邊傳來一陣干澀低沉的聲音:“謝謝。”
她看向床邊,小崽子依舊閉著眼睛,只是睫毛微微顫動, 表示沒有睡著。
就有那么點……可愛。
“安心睡吧。我守著你。”
許迦藍沒事做,把玩著體溫計打量他。
感受到她的注視,生平頭一次,顧然有些惱怒打架的時候沒有顧及臉。
臉上青一團紫一團,沒有鏡子他也知道很丑。
顧然在心里暗下決心,出院后一定要將打了他臉的的龜孫子按著好好搓磨一頓。
“你不要一直盯著我。”
許迦藍手上的動作頓住:“看不得?”
“……”
“害羞了?”她興致勃勃地湊近:“我看看臉紅沒有。”
顧然將腦袋轉到另一邊:“你臉皮很厚。”
他又瘦又高看起來有點弱不禁風的意思。許迦藍試探問:“小崽子,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經常被別人打啊?”
“沒有。”
作為校霸,顧然在學校完全橫著走。臉上的傷是他不小心被隔壁學校和他有仇的七八個混混堵住的時候挨的。
七八個人圍堵他一個,他們都沒討著好,他也不小心挨了好幾下,還都挨在臉上。
想到網上時常爆出來的校園霸凌事件,許迦藍有點擔心:“沒有?你一身都是傷。你身上好些傷口看起來都有些時日了,你是不是被校園霸凌了?和我講講,說不定我能幫你。”
這話要是被顧然同一所高中的人聽到了,大家應該只有一個看傻子的反應。
他從床上坐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說了沒有。”
這種不好惹的眼神倒是真的不太像長期被霸凌的人該有的。
許迦藍一把掀開他的衣服,猙獰的傷口暴露出來:“那你這些怎么弄的?”
“……”
“總不能是從小喜歡挑事,找人打架打出來的?”許迦藍嘖嘖兩聲,戳了一下其中一條傷疤:“你還這么年輕給自己弄這么多傷疤,也不怕以后討不著媳婦?”
顧然突然問:“你不喜歡?”
“我要喜歡你身上這些疤,我不得是個變態?”
“哦。”
“哦什么?”
“知道了。”
顧然將衣服遮好,又躺回了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許迦藍總覺得他身上的氣壓低了不少。
意識到自己的話對他這種年輕小孩來說可能有點掉面子,她斟酌了一下說辭:“不過我也聽別的女孩說過身上有點傷疤的男性更有魅力。你別擔心,你以后應該還是能找到媳婦兒的。”
顧然翻身背對著她,一幅拒絕交流的狀態。
就像在鬧脾氣一樣。
“以后別打架了,也別那么兇。你看8號床那小孩多乖。這邊的工作人員都喜歡他,就連他附近病房的人也都喜歡他。”許迦藍翹著二郎腿閑閑地說著:“你對別人溫和一點,大家也會很喜歡你的。”
顧然的眼睛睜開,語氣陰沉肯定道:“你喜歡他。”
這是他今天第二次說這樣的話了。第一次是問,這一次卻是陳述。
許迦藍:“你還沒成年吧?怎么老是把喜歡這種字眼掛在嘴上。”
顧然拉住她的衣角:“嗯?”
“我不喜歡小鬼頭。”許迦藍拍了一下他的手,他沒松:“不過嘛,他確實比你省心就是了。”
顧然:“我成年了。”
許迦藍‘嘖’了一聲:“我看你這樣子頂多16歲。”
“我17……”顧然打住,臉色很臭。
“噗……”許迦藍沒忍住笑出聲。
顧然瞪了她一眼,繼續用后腦勺對著她。
許迦藍:“你這小脾氣怎么一陣一陣的。行了快睡吧。”
病房里逐漸陷入安靜。顧然發著燒睡得也很快,他的呼吸一直有些急。
許迦藍時刻關注著他的狀態,直到他的藥輸完后又給他測了一次體溫。溫度降到了37度,已經不燒了。
臉被口罩捂住似乎有點呼吸不暢。
許迦藍將他的口罩摘下來。少年鼻子高挺形狀非常好看,一道烏青橫在鼻梁間有些破壞美感。
她可惜的點了點,走到窗邊,把窗戶打開一條縫隙。清爽的風吹進來,帶起了窗簾,病房里的空氣好了不少。
許迦藍把他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才離開病房。
工作的第一天很順利,36號的小崽子發燒的事情過后直到下午五點鐘7樓都沒再出什么事情。
許迦藍在走廊里來來回回走了兩個小時,腿疼得沒辦法,再一次確認每間病房的人都沒大礙后,她回值班室準備休息一會兒。
坐下十分鐘不到,值班室的呼叫鈴就響了起來。
是717房間的。
小崽子發燒那么嚴重都沒有按鈴,這突然按鈴了,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情況。
許迦藍小跑到717門口,有些喘:“小崽子,哪里不舒服?”
窗簾被拉開了,陽光照進來給病房染上些許溫度。
顧然的口罩已帶回臉上,半靠著床盯著房間門口的方向。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似乎都帶不走那一身的戾氣。
小崽子不看臉,那身材是真的很好。病號服都拿給他穿出了模特效果。他的腿很長,褲腿在很上面一截,露出來的腳踝骨感極美。
許迦藍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見他沒事松了一口氣:“按鈴干嘛呢?”
顧然沒有解釋,喊了她一聲:“許迦藍。”
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聲音清澈聽起來十分的有磁性。
“我比你大四歲,你叫我名字不覺得很不禮貌?”許迦藍糾正:“叫姐姐。”
少年又喊了一聲:“許迦藍。”
那模樣看起來很固執,掰不過來的那種固執。
“算了,我不想和你爭了。叫我來什么事?又發熱了?”許迦藍伸手探向他的額頭。
顧然撇開頭,她絲毫沒客氣往上拍了下:“我沒帶體溫計過來。摸一下還在發燒沒有。”
顧然搖頭:“沒有了。”
許迦藍一把將他按住:“別動。我摸了才算數。”
“哦。”
顧然收回手,沒有掙扎任由她摸。許迦藍的掌心貼到他的額頭上感受了好一會兒,確定不燙手后自言自語道:“沒發燒啊。”
相處的時間不多,她知道少年不是一個會主動麻煩別人的人,她問:“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顧然搖頭。
“沒有不舒服你按鈴干嘛?”
“我的電腦。”
“對哦。我差點給忘了。你等我一會兒,我去給你拿。”
看著許迦藍離開房間往值班室走,顧然臉色不好的按了按額頭,拿出手機調到了與賀宸的聊天界面:“你平時怎么……”
手指懸空停在手機上,后面的字怎么也下不了手。顧然煩躁的抓了抓頭發,門口傳來許迦藍回來的聲音。
他按滅屏幕,淡定的看著窗外。
“給,電腦給你抱過來了。我問過醫生,你每天最多玩四個小時,其余時間要多休息。”
顧然接過電腦:“你呢?”
許迦藍轉身準備往外走:“我巡房唄。”
“一般這個時候都沒事,你……可以休息一下。”
“那我去辦公室休息會兒。”
顧然抬手抓住她的衣服。
許迦藍回頭盯著他。少年臉上依舊沒有表情,很不好惹。她卻莫名感受到一種……被拋棄的感覺:“還有什么事?”
“沒。”
顧然淡定收回手,抱起電腦繼續敲敲打打。
許迦藍疑惑的盯著他看了幾秒鐘才離開。
電腦界面最新一排數據全是亂碼。顧然目送她離開后,將那一排亂碼刪掉,拿起手機皺眉盯著和賀宸的聊天界面。
許久后他刪掉沒打完的字,冷著臉繼續在電腦上敲敲打打。
晚餐時間許迦藍照舊挨著送飯。
到708的時候,那個少年還在睡。從中午吃完藥就一直在睡,中途也沒醒過。測了幾次體溫也是正常的。
晚間的藥需要飯后吃,許迦藍晃了晃他:“醒醒,吃了飯和藥再睡吧。”
少年睜眼見到是她立馬露出一個笑容,十分暖化人心:“姐姐來啦。”
“是哪里不舒服嗎?你都睡了一下午了。”許迦藍把病床搖高,讓他躺起來,又把飯桌架在床上:“吃點東西吧,一會兒要吃藥。”
“沒有不舒服,只是腦袋有點暈。”少年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飯,正要湊到唇邊的時候手又放了回去。
許迦藍本來收拾著東西要走,見他這樣,她關心問:“怎么了?沒胃口嗎?”
少年搖頭:“對不起姐姐。我沒什么力氣還想睡覺。要不等會兒再吃吧。”
他的臉色很不好,唇色蒼白。想到網上看見的,感染這個病初期會渾身無力。據說708這個小孩來療養院時間并不長。
許迦藍:“32號,你再休息會兒,我去把剩下房間的飯送完后過來喂你。”
“謝謝。”少年笑得很甜:“姐姐,我叫羅懷瑾。”
“嗯。睡吧。”
許迦藍將車推到717,床上的少年手指飛快的在鍵盤上飛舞,與其他病房的格格不入。如果不是穿著病號服,還真看不出來是個病人。
作為一個病人,還剛發了一場燒的那種,精神好過了頭。
顧然見她來了,立馬停住了手里的事情。他將電腦抱在一旁又把餐桌架好。
許迦藍把飯菜給他放到桌子上,想幫他打開盒子,他卻默默接過盒子自己打開。
飯盒的蓋子都扣得很嚴實,許迦藍每去一間病房開這個都覺得有點費勁,少年卻很輕松就打開了。
過分自覺。和中午的時候比起來簡直就像是兩個人一樣。
她把筷子和勺子遞給他欣慰道:“懂事了。飯要吃完,等會兒我來檢查。”
顧然緩了兩秒,舀飯的勺子不太受控,一下子插到了飯盒底部:“你要去哪里?”
“708那個小孩全身乏力,我去幫忙。”
“全身乏力?”顧然放開勺子,不動聲色問:“他是讓你去喂他?”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許迦藍在他的餐桌上敲了敲:“吃你的飯。等會兒我回來要是看見你沒吃完……我就親自給你灌。”
話落她就著急的走了,絲毫不理會少年此刻的表情又或者是情緒。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顧然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療養院的房間單數在他這排,雙數在對面,成環形排列。708剛好在717斜對的第二個房間。
他起身走到房間門口,將身體隱藏在半拉開的窗戶處正好能看見708的內窗。此刻窗簾開著,許迦藍坐在床邊手里端著飯盒一勺一勺的將飯喂進少年的嘴里。
隔著厚重的防護服也能感受到她的動作很輕,與面對他的時候可以說是兩個極端。
床上的少年明眸皓齒笑得溫柔,是她說過的討人喜歡的樣子。
窗戶上倒影出來的自己,滿臉青紫明顯,頭發過長,眸色陰郁,一點美感也沒有。
難怪不討她喜歡。
顧然看著許迦藍將整盒的飯喂好后,還贊許似的拍了下那個少年的頭。
一種名為嫉妒的情緒涌上心頭。
許迦藍收拾好吃完的餐具,到走廊給自己消了一下毒。完事后她朝著717走去。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以及類似于磕撞的聲音,她推開門,床上的少年狼狽的半趴著。
“怎么了?”許迦藍上前扶起他,幫他坐好。視線落在餐桌上和她離開時候一模一樣的餐食,她不由得皺了皺眉:“怎么沒吃飯?”
顧然垂眸病懨懨的靠著:“沒力氣。”
“我看你下午敲鍵盤的時候力氣還蠻大的。”許迦藍把飯推到他的面前:“都要冷了,快點吃。”
顧然抿了抿唇,拿起勺子顫顫巍巍的舀了一勺飯,還沒湊到嘴邊,手一抖,勺子就掉進了飯盒里。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真的沒力氣。”
一幅嬌弱得不行的模樣。
在708喂完飯回來用了不到二十分鐘。堪稱7樓最‘生龍活虎’的人就變成了這樣。
許迦藍覺得很奇怪,總有種賤人就是矯情的感覺。可想到他跑針了又或者是發燒都不愿意麻煩別人的事情,又覺得他可能是真的不舒服。
“剛才都還好好的,怎么突然沒力氣了?難道是電腦玩多了?”
“有時候就是會突然乏力。”顧然‘身殘志堅’的又拿起勺子準備舀飯。這一次勺子還沒觸到飯就開始不停的顫動,這頻率比13號房間有帕金森的那位爺爺抖得還厲害。
“我來吧。”
許迦藍看不下去了。接過勺子開始一勺一勺的喂他。
顧然乖巧的躺著,她喂什么他就吃什么,一點看不出來曾經挑食的模樣。
飯吃了一半,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隔著防護服即便看不見,也能感受到她的手腕很細。
給708那個臭小子喂飯的時候她的動作比這時候溫柔了太多。
顧然內心升起種攀比欲,他偏過頭像是被嗆到了一樣咳嗽不停。
許迦藍放下餐盒不停給他拍背,好不容易等他止住咳嗽后,她喂他喝了點水:“吃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嗆了?”
顧然緩了緩吃力道:“咀嚼得太快,沒力了。”
許迦藍心虛了。剛開始她給小崽子喂飯的速度不快,見他吃得還不錯就越喂越快,沒想到給人喂嗆咳了。
“你再喝口水。”她將杯子遞到他唇邊,放輕動作又給他喂了一口水。
小崽子的唇色比起早上紅潤了許多,唇形很薄,十分性感。許迦藍再次感嘆這滿臉青紫煞風景。
她放緩了動作,每一次都確認他吞下食物后才舀下一勺。
剛才幾分鐘吃了半盒飯,剩下這半盒飯喂了差不多二十分鐘。
許迦藍離開時手都是抖的。
顧然卻十分的滿意。喂那個小子她只花了十幾分鐘,喂他花了二十幾分鐘,看來在她心里他是更重要的。
這天之后,許迦藍覺得32號和36號兩個崽子都弱不經風。
具體表現在每天的三餐兩個崽子都虛弱到要她喂飯喂水。32號還好,虛弱了幾天就自己吃飯了。36號的情況明明越來越好,看起來也比32號健康,卻每天都像個林妹妹,端水杯的力氣都沒有。
許迦藍不得已,每天給他喂飯,每次還都要喂很久。在七樓當了十幾天志愿者,病人們的情況越來越好,她呆在717房間里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每到了閑暇的時候717必定出幺蛾子。要么是小崽子想喝水端不起,要么是睡不著很難受,要么是跑針讓她來幫忙扎……許多無傷大雅的小事。
這天許迦藍剛幫著小崽子洗完頭發并且服務到位的吹干后回了休息室。
鐘醫生正好也在。隨著病人們的情況越來越好,他空閑的時間也稍微多了點。相對比起來,許迦藍反而成了最忙碌的那個人。
見她回來,鐘奕銘打趣道:“迦藍,自從你來了之后,7樓和諧了很多。以前717那位最不乖的孩子都乖得不可思議了。很聽從醫囑,讓睡覺就睡覺,讓不玩電腦就不玩電腦,就連每日三餐都省心了。我聽萬嬸說他現在比起剛來的時候看起來氣色好了很多,也長了些肉。”
平日里很難碰得見鐘奕銘,許迦藍問出了自己這段時間想得最多的問題:“鐘醫生,那小崽……我感覺36號那小孩最近總是渾身乏力是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我查房才看過,他的情況挺好的,沒聽他說乏力啊。36號體內的病毒數量極少,也沒有傳染性了。是7樓恢復得最快的,再過半個月應該就能出院了。”鐘奕銘停下寫治療記錄的動作,有些疑惑:“這個病毒痊愈后確實會出現全身乏力的癥狀,但那也是在運動后。那小孩成天都關在病房里敲鍵盤,倒也不至于全身乏力吧。”
許迦藍本來就懷疑小崽子是故意裝樣子騙她的,奈何一直沒有證據,此刻聽了鐘醫生的話,她幾乎肯定自己被小崽子騙了。
小崽子雖然滿臉都是傷,但是氣色比起其他病房的人來說一直都要好些。許迦藍咬了咬牙:“那可能是我看錯了。”
“應該是你看錯了。好幾次我去扎針還看見他在房間里鍛煉呢。”一旁的李曉雪嘖嘖道:“你說才十七歲的孩子俯臥撐輕松做一百個像話嗎?這身體素質也難怪是全療養院恢復最快的。”
許迦藍就有一種大家看到的小崽子和她看到的可能不是一只的感覺。
還一口氣炫100個俯臥撐。在她面前明明就脆弱得連杯子都端不起來好吧。
每天凌晨12點到第二天早上八點病人們幾乎都在睡覺,整棟樓會有幾個人巡視值守。這八個小時也是許迦藍每天唯一能睡覺的時間。
李曉雪七點半從七樓開始給病人打點滴,一般她睡醒的時候再巡視一會兒就可以去換點滴瓶以及送早餐。
當天晚上許迦藍去送晚餐的時候,幾次想要揭穿小崽子的真實面目,可對著他那張滿是青紫的臉以及比人家得了奧斯卡影帝還精湛的演技,她有一種直接揭穿他都是罪惡的感覺。
許迦藍憋著氣,在小崽子柔弱的表演下將飯喂完。要離開的時候又被他叫住。
“許迦藍。”
“怎么?”
“我有些不舒服,想找人聊天。你可以陪我嗎?”
“不舒服就睡覺。”
許迦藍收拾好東西就走,絲毫也不多呆。
顧然琢磨著她離開時的表情,總覺得她的心情可能不是很好,卻又摸不準是因為什么。
他過了會兒按了呼叫鈴。以往鈴聲響起不到一分鐘許迦藍就會來看他,今天十分鐘都沒來。
他過了半個小時又按了一次。
這一次不到一分鐘就聽到走廊外想起腳步聲了。顧然躺回床上擺出一幅虛弱的樣子。
門被推開,鐘奕銘和藹的聲音響了起來:“36號,我聽迦藍妹子說你不舒服啊?我這會兒正好沒事過來給你看看。”
“許迦藍呢?”
“708那個小孩發燒了,她在守著他。”鐘奕銘坐到他的身邊,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我看看是不是發燒了。”
“沒有。”顧然避開他的手。
“你這小孩黑著一張臉做什么?一點都不乖。”鐘奕銘:“你看人家708那孩子多討人喜歡,成天笑容滿面的。”
又是這種708那位比他討人喜歡的話。
如果只是別人說,顧然根本就不會在意,可這種話許迦藍說過幾次。
那樣一個見誰都溫溫柔柔的中央空調哪里好了。
顧然按耐著心里的不爽:“你說我身上的病毒量很低已經不傳染人了。”
“嗯。”
“我要去708幫忙。”
“鬧什么。”鐘奕銘笑道:“你體內的病毒還未完全清除干凈,很容易感染新的。708那小子還具有傳染性,你去不得給你惹上?”
顧然:“許迦藍在。”
鐘奕銘:“她身上穿了防護服,進出病房都有儀器自動全身消毒。”
“哼。”顧然冷哼一聲轉過身背對著他。
鐘奕銘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臉色轉換搞得想笑:“轉過來我給你看看。難得有空的時候聽到你按鈴。”
“我現在好了,不用看。”顧然的唇動了動,好一會帶著些難以啟齒的口吻問:“鐘醫生,可以給我開點活血化淤的外用藥嗎?”
“怎么,我已經到了看人一眼,不舒服就消失的地步了嗎?”鐘亦銘打趣:“你拿活血化淤的藥是用來擦臉?”
“嗯。”
“迦藍妹子在7樓可是很受歡迎的,小子,你是不是喜歡她?”
顧然猛的回過頭,黝黑的眼睛里神色疑惑復雜。
鐘奕銘趁機拿聽筒聽了他的心肺情況,又檢查了一下感官。他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篤定道:“心跳快了很多。小子,你要不喜歡她,我是不信的。”
顧然惱道:“誰說的。”
“我說的。你以前從來不會主動麻煩別人,有問題都是自己憋著。怎么,現在許迦藍來就變矯情了?我可聽說你這小子有事沒事就纏著她。再說你這一臉的淤青,以前我可看你一點都不擔心的。常言道在乎外在的時候就是春心萌動的時候。”
“……”
走廊外有人喊了一聲鐘醫生,鐘奕銘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顧然:“行了,藥等會兒讓人帶給你,好好養病,好好照顧自己。”
鐘奕銘離開后,顧然從床上坐起來目光定定的盯著窗戶縫隙擠進來的陽光。心底掩蓋了十幾年的陰霾在這短短時間似乎消散不少。
第一次有人在他發燒的時候全程守著他……第一次有人怕他餓肚子強迫他吃飯……第一次有人給他扎針怕他疼,針扎完自己的手心都緊張到抓出了幾個很深的指甲印……
太多的第一次都是許迦藍帶給他的。
顧然不太懂喜歡,同齡人正值青春期心思懵懂的時候他在為了活下去打拼。在他看來像別人一樣談場戀愛還不如把隔壁學校湊上來找事的小混混揍一頓來得舒爽。
這一刻他卻動搖了。
顧然走到窗邊,照舊把自己隱藏在窗簾后面。
708病房里那小子此刻正躺在床上臉色通紅。許迦藍坐在床邊一臉擔心。
他看了十分鐘,這期間許迦藍給那小子測了不下五次體溫,用過測溫計,也用過手心。動作溫柔也看得出因為他生病很著急。
原來不止是面對他,她面對所有的人都是一樣的。只當他們是病人。
這種公平讓人喘不過氣。胸口處就像被壓了一座大山,很壓抑。壓抑到想沖過去將她帶回房間。
顧然靜靜地看著那一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窗戶被人敲了一下。
李曉雪見他站在窗戶內側好奇問:“36號,你在這里做什么呢?”
“沒什么。”顧然把窗簾關上。
李曉雪疑惑的推著藥車繼續走:“沒什么怎么一幅被人搶了老婆帶了綠帽子的樣子。”
她的聲音不大,窗簾后的顧然卻還是隱隱聽到了。他皺了皺眉,抬眸看向床邊的鏡子。
鏡子里的自己眼里的戾氣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求而不得的不甘。
他似乎就這樣喜歡上了許迦藍。就這樣……輕易的被她拿捏住了。
羅懷瑾半夜快12點才退燒。許迦藍照顧完他,巡樓的工作人員已經來接班了。
她在房間門口做完全身消殺后疲憊的準備回去睡覺。兩排病房幾乎都只有一盞起夜小燈,唯獨717燈光大亮。
小崽子還沒睡。
許迦藍皺眉走進717,病床上沒有人。她看了一圈才發現漆黑的陽臺上有星火點點。
陰暗交錯的位置,少年背靠著陽臺欄桿,單腳蹬在身后的墻上,身體纖長氣質出眾,即便穿的病號服看起來也把美感給拉滿了。
他的食指和中指間夾了一支煙,低垂著眸子。
屋內的光線照射出去堪堪停在他的腳邊,整個人像是融在夜色里一般,充滿了神秘,引人探索。
作為一個漫畫家,這種氛圍感拉滿的畫面一般被許迦藍稱之為名場面。
如果這位抽煙的對象不是她當老媽子一樣投喂了半個月的少年,她甚至覺得可以停下來觀賞一番。
許迦藍怒從心起,一身的疲勞都被氣跑了大半。
她疾步走到陽臺,伸手搶了他的煙:“能耐了。你還抽煙。”
“煙癮犯了。”
“你才17歲,病也沒好,就不能忍忍?”
顧然掀起眼皮目光幽幽的盯著她,療養院四面環山,夜晚的風有些涼,一陣陣撫過,將他的病號服吹得揚起:“許迦藍,你在關心我。”
他的聲音很輕,不仔細聽甚至都不太能聽清。
許迦藍有種他的心情不太好的感覺。怒氣散了許多。
708和他差不多大的羅懷瑾時常都有父母親人打電話關心,其他病房的也是。在7樓工作的這十幾天,除開巡查外,她在717待的時間是最多的。
卻從來沒有碰到過誰打電話關心他。再加上他這一身的傷痕,許迦藍心里生起一個想法。或許小崽子過得很不好。
自己照顧了半個月的崽子,要說不心疼也是不可能的。
許迦藍收斂起情緒,走到他面前迎面往他額頭上拍了一巴掌。
少年捂住臉,身上那種孤寂的氣質似乎都被她給拍散了:“你干嘛又打我。”
“誰叫你一點也不省心?”許迦藍拽著他往房間里走:“去睡覺。”
一米八幾的少年輕易的就被她拽到了床邊,她輕輕推一下,他就躺在了床上。
病號服的上衣口袋抖出來煙盒的一角,許迦藍拿起煙放進自己包里,又探手進去想找打火機。
手剛摸到冰冷的打火機外殼,就被他止住了動作。
兩人離得很近,顧然按住她的手腕,一眨也不眨的望進她的眼睛:“許迦藍,你這是要管我抽煙?”
他的神色很認真,眸底熾熱。許迦藍自發理解成小崽子從小沒人管有點不服管教:“怎么,管不得?”
“我的字典里只有我媳婦才可以管我。你要……”
“啪”的又是一聲響起,顧然再次捂住額頭。
許迦藍掏出打火機,挑釁道:“你的字典可以更新了。”
話落她動作算不上輕的把被子蓋在他身上。將陽臺的落地窗和燈關上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病房。
顧然盯著被關上的病房門,單手搭在額頭上嘆了一口氣。
許久后他嘲諷似的自言自語道:“你要愿意,我什么都聽你的。”
第二天許迦藍七點鐘就醒了。花幾分鐘洗漱好后,她想到了李曉雪說過的話。準備去717捉個現行。
走廊里十分安靜,病人幾乎都在睡覺。巡樓的工作人員看到她出來,揮手打了個招呼都沒敢說話。
許迦藍一路放輕腳步走到了717門口。
從門上的透明玻璃能看到里面點著一盞小燈,病床上早已經沒人了。
許迦藍悄悄推開房門進去,剛走到玄關口就聽到一陣有些急的呼吸。
大開的落地窗陣陣涼風吹進房內,窗外天色朦朧,蟲鳴鳥叫歡愉似乎在慶祝著又是新的一天。
顧然將腿倒鉤在陽臺的鐵欄桿上,手撫著耳朵的位置正在做倒掛仰臥起坐。
一個又一個動作干脆利落。
病號服垂到胸口處,露出來的腰很細,線條優美,卻不乏腹肌。
如果不是上面有很多傷痕,許迦藍覺得這個腰絕對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
她搖了搖頭將這種奇怪的想法甩出腦袋。
這么一個要不是穿著病號服,絲毫也看不出是個病人的小崽子,哄騙她當了差不多半個月的保姆。
許迦藍氣急敗壞。
擔心自己突然出現嚇到他以至于摔跤。她壓著火氣站在通往陽臺的落地窗口盯著他做倒掛仰臥起坐。
她站了好一會兒,他的速度絲毫沒有降下來過,隱隱還有越做越快的趨勢。
還沒成年就有這樣的腰力。以后成年還得了。
許迦藍腦袋里生出一個八卦……這小崽子將來的媳婦兒應該……大概吧……會比較幸福。
就在她亂想一通的時候,顧然翻身利落的跳下了欄桿。晶瑩的汗水順著他的額角往下流,消失在病號服的領口內。
他拉住衣擺,抬手想將病號服脫下。剛拉到胸口處,就看到抱著手臂靠在落地窗上的許迦藍。
他的手指頓了頓,將衣服拉下來遮住了腰間猙獰的疤痕。而后單手扶著額頭,腳步不穩的往后退了兩步,看起來虛弱到了極致。
“許迦藍,你怎么來了?”
許迦藍盯著他過多的戲份冷笑道:“裝,你再裝像一點。”
但凡剛才她盯著的時候,他的動作卡頓過,她都沒那么氣。
這種倒掛仰臥起坐她看哥哥還有楚行周言安他們做過。他哥哥常年健身能做幾十個,但到了后面力氣還是跟不上。
周言安和楚行這兩個十個都做不了。
對比小崽子,她站在落地窗起碼看他做了近一百個,除了有些喘外,就像是沒有影響一樣。
顧然無力的靠在欄桿上神色懨懨:“我真的頭暈。”
那模樣像被人抽干了精氣神一樣,比隔壁80的婆婆還不如。
許迦藍沒像往常那樣噓寒問暖去扶他:“合著你這段時間就是演林妹妹給我看的?你覺得我信嗎?”
“……”
“呀。”顧然見她絲毫不信,輕呼了一聲走到她的面前,沒有被揭穿的窘迫,反而帶著點失望,“被揭穿了啊。”
少年身上有種淡淡的薄荷香,聞起來很清爽心曠神怡,和他給人的感覺一點也不一樣。
兩人身后的太陽冒出了個頭,帶著暖洋洋的溫度包裹著他們。
微喘的呼吸灑在臉上,許迦藍有點游神。
這一刻莫名就覺得……心跳漏了一拍。
她往后退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熟練的往他腦袋上扇巴掌:“你這個老六。”
顧然接住她的手,食指和拇指在她的小拇指上捏了一下,低笑道:“我喜歡你關心我。”
“……”
滿臉青紫迎著陽光竟然也沒那么丑了。
許迦藍又想到了自己猜測的那些事。從來不被人關心的存在……渴望關懷……似乎也說得過去。
她有點心酸,又咽不下被小崽子騙了那么久這件事:“誰關心你了。”
“許迦藍。你每天八點值班要睡到七點五十才起床。如果不是關心我,你不會這么早來我這里。”
許迦藍有種被人戳破小心思的窘迫。不得不說的是,早上七點醒的時候,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捉小崽子現行:“我只是睡不著湊巧路過你門口而已。”
顧然笑得促狹:“717和你的休息室是兩個方向,你過來這邊做什么。”
“上廁所。”
許迦藍沒多想。話說出口對上他越來越怪的笑容,反應過來某些事情。
病房里都是獨立衛生間,休息室和辦公區也是。上廁所這種借口……
少年眼里不再暗淡,是真的染上了笑意。在陽光下看起來有些溫柔。
這是許迦藍第一次見他這樣笑。
對上這樣的笑容,她僅剩的火氣都被澆滅了:“去洗澡。一身汗臟死了。”
顧然又走到了她的跟前,看起來像是將她抵在了墻邊似的:“許迦藍,你又關心我了。”
小崽子以前很少叫她名字。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三句話不離指名道姓。她糾正道:“叫姐姐。我比你大。”
顧然:“你不是我姐姐。我沒有姐姐。”
許迦藍:“老子像個老媽子一樣照顧你半個月,你喊聲姐姐怎么了?”
顧然一本正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許迦藍疑惑:“什么話?”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聲音里帶著些許調侃:“年下不叫姐,心思有點野。”
一聽就不太正經。
“我野你個頭。”許迦藍將他往浴室推了一把,又踹了一腳:“滾去洗澡。”
最近宋以牧每天中午午餐時間都會往七樓竄一趟給許迦藍送些新鮮水果。
樓里每個工作人員每天都會發少量水果,宋以牧送給她的都是自己的那一份。
剛開始許迦藍說過拒絕,然而每一次宋以牧都沉默的放下水果就走,不理會她的拒絕。
疫情期間水果蔬菜緊缺,許迦藍沒辦法只能被迫收下。
她每次想將水果分給鐘醫生或者李護士,兩人都打趣她說這是宋以牧的心意,他們不能吃。
關于宋以牧為什么給她送水果這個問題,許迦藍想過,應該是兩人初識那會兒,他看不起她。后來見她和他一樣把工作做得很好,就覺得抱歉。
給36號當老媽子的這些日子,她發現他好像還挺喜歡吃水果的。那之后宋以牧每次拿來的水果她都悄悄給36號送去了。
這天許迦藍端著一盤洗干凈的葡萄走進717,小崽子正在收拾行李。
見她來了,他停住了動作,坐在床邊:“樓上那個又給你送水果了?”
許迦藍:“你怎么知道。”
“聽見鐘護士說的。”顧然問:“你知道他為什么給你送水果嗎?”
許迦藍:“道歉唄,以前我剛來的時候他給我看過不少白眼。”
顧然遠遠見過一次,宋以牧看她的眼神直白到就差把‘我喜歡你’幾個字說出來了。
許迦藍的模樣看起來似乎并沒有想過這種事。
顧然:“他給你送那么久的水果,你喜歡他嗎。”
許迦藍看白癡似的看他一眼:“我為什么要喜歡他?我是送點水果就能以身相許的人?”
“不是。”
顧然低笑出聲。
她在7樓很受歡迎,就連708那個小子都對她有著愛慕的意思,對她格外親近。
顧然從不拿那小子當對手,宋以牧他反而有些在意。
他沒成年,宋以牧卻和她差不多大。
心里有些話很想說。顧然沉默了幾秒下定決心道:“許迦藍。”
許迦藍:“怎么了?”
顧然:“鐘醫生說我明天早上可以出院了。”
“我知道。”
許迦藍心情有些復雜,既高興又有點不高興。高興的是他總算是能出院了,不高興的是……給這小子當了一個月的保姆,他這突然的要離開……她很不習慣。
顧然:“明天早上你來找我吧。”
許迦藍故意嫌棄道:“你都康復出院了,我來找你做什么。”
兩人坐在床邊挨得有些近。顧然盯著地面燈光照射下兩道交匯的影子,眼神溫柔了許多:“我有事想告訴你。”
“什么事?”許迦藍見他發呆,伸腿踹了他一下:“話說你最近怎么老是戴口罩?”
以前總是要她守著吃飯,為此還鬧出許多花樣騙她。從十幾天前,這小子吃飯不讓她陪著了。即便是偶爾查完房在他房間的陽臺休息,她也沒見過他取下口罩。
口罩外面的淤青幾乎看不見了,他的頭發卻又長了許多,露出口罩的部位被頭發遮得嚴嚴實實的。
許迦藍都快想不起他那張‘絢爛’的臉長什么樣子了。
顧然的手探到她的影子上,手指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臉頰蹭了蹭:“想看我摘口罩?”
許迦藍也不知道為什么有種被人踩了小辮子猜中心思的感覺。她的聲音加大了些:“你那臉就像調色盤一樣精彩,你是從哪里看出來我想看的?”
“許迦藍,聲音大不代表……算了。”顧然抿了抿唇:“明天早上七點半來找我。我有話對你說。”
許迦藍:“不來。我要睡覺。”
顧然:“許迦藍。你會來的。”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篤定。
許迦藍有點走神。少年趁機拍了一下她的頭:“回去睡覺吧。巡樓的人應該來了。”
“沒大沒小的。”兩人之間的氛圍很奇怪,許迦藍的心跳莫名其妙加快,她不習慣這種感覺,起身就往外走:“你也快睡。”
“嗯。”
許迦藍離開不久后。717的房門又被敲響了。一名中年男人拿著一把剪刀和一塊布走了進來:“36號,是你要剪頭發對吧?”
“嗯。”
“怎么約這么晚的時間啊。”
“有點事情耽擱。麻煩您了叔叔。”
“沒事,反正我也睡不著。我們去陽臺上剪吧。”
“行。”
“……”
二十幾分鐘后,中年男人帶著剪刀和布離開了。
顧然走進浴室,摘下口罩后看到鏡子里剪短頭發露出來的臉,已經看不出青紫了。是許迦藍嘴里說過的白白凈凈的范圍。
比708那個小子的好看,也比樓上那個志愿者好看。
她……應該會喜歡吧?
顧然脫掉衣服,眸光在看見身上交錯的疤痕時皺了皺眉。
她不喜歡。
或許該想辦法去掉。
……
許迦藍回到休息室洗漱好倒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
平時她都是秒睡,今天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想到自己帶了這么久的小崽子要走了,她有種有兒要行千里的擔憂感。
也不知道讓她明天早上去見他做什么。
有話要說?
總不會是晚上悄悄寫草稿,明天給她讀一篇感謝稿吧。
許迦藍一想到顧然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讀那種慷慨激昂的致謝辭就想笑。
在床上翻滾了許久總算有了睡意。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爸爸許澤打來的。
來陽明山當志愿者后,爸爸媽媽幫她把這件事情給瞞下來了,平時聯系她的都是媽媽。
爸爸突然打電話來,她總覺得有些不安。
許迦藍的瞌睡蟲跑得一干二凈,接起電話:“爸爸,打電話什么事?”
許澤的聲音和往日一樣清冷,卻又充滿了疲憊:“爺爺生病了。”
許迦藍猛的從床上坐起來,焦急問:“爺爺怎么生病了?”
“他心臟一直不太好。昨天想你,讓人去岳家接你,岳家的阿姨說漏嘴你們去當志愿者的事情。他發了一通脾氣,心臟病犯了。”
許迦藍將電話夾在耳朵和肩膀的位置,快速換上衣服:“爺爺現在怎么樣?”
“還在昏迷中。我已經安排車子過來接你了。算時間大概還有十分鐘到。”
“好。我馬上回來。”
掛斷電話后,許迦藍整個人都處于惶恐中。爺爺心臟一直算不上好,家里的人最怕的便是他的心臟出問題。
爸爸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爺爺的狀態肯定很不好。
這些都是因為她的原因。
她著急忙慌的往樓梯口跑,即將下樓的時候余光瞥到了717的門牌號。
這一次回去短時間肯定是來不了療養院了。和小崽子約定了明天早上見,相處這么久兩人連對方的聯系方式都沒有,她甚至還不知道他叫什么。
如果明天他走了,或許這輩子都再也見不著了。
許迦藍看了眼時間,小跑到717門口,準備推門而入的時候發現里面漆黑一片。
小崽子應該是睡著了。
他的睡眠一直不算太好,被吵醒后很難入睡。
她遲疑了片刻,包里的手機震動起來,是家里的司機叔叔打的。
許迦藍拿起門邊掛著的治療記錄本,翻到最后面扯下一頁,迅速將自己的電話號碼寫了上去,并留言道:“小崽子,我有事回家了。電話聯系。”
將電話紙塞在門縫里她便急沖沖的走了。
安靜的過道里突然從門縫里吹出一張紙,走廊前后的窗戶大開形成了對流。那張薄紙被風吹在走廊里亂飛,最后飛出了窗戶蕩漾著下墜,不知道掉在了什么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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