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治傷
沈寄虛弱地問:“你要做什么?”
“治傷。”花鐘簡明扼要。
沈寄咳了聲,嘴唇因失血而蒼白干枯。
“你……”
“別誤會,我區區一個殘魂也對你做不了什么。”
花鐘輕松便將手腕從他手中掙脫出來。
此刻的沈寄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花鐘,不用管我。”他輕聲說。
“不管你,你死了怎么辦?”花鐘道,“你死了,我怎么辦?”
沈寄怔然,陷入她的眼眸中。
花鐘忽然嗤笑:“別這么看著我,我還以為你愛上我了呢。”
她拂開沈寄的手臂,霸道扯開了他的衣服,露出遍體鱗傷的胸膛。
“嘖——”
花鐘咂舌,“你對羅蕓是真愛啊,竟為了她傷成這樣。”
沈寄合上眼,倒也沒解釋。
他仰倒在三樓的露臺上,渾身使不出一點氣力,黃泉水的污穢像吸血的水蛭一般拼了命地往他傷口里鉆,如萬蟻蝕骨,又痛又癢。
虧空的氣血與紊亂的靈力卻又讓他腦海傳來陣陣暈眩之感,他便是在這種昏迷又清醒的臨界點反復被撕扯著。
花鐘仔細瞧了瞧他傷口處若隱若現的黑灰色陰穢之氣,那是黃泉里無窮無盡的欲念相互結合的產物,跟人間的蠱蟲頗為相似,整個黃泉就是一個養蠱皿,而風與月是陰陽平衡之道的另一種產物。
黃泉里的欲念在不斷增加,風與月便以欲念為食,以控制著這種瘋狂的增長,而黃泉的人鬼妖又能以風與月為食,不會對魂魄產生負面影響。
“我也沒給人治過傷,但先清洗一下傷口總沒錯。”花鐘拍了拍手,起身去拿了一壇黃泉釀過來。
黃泉釀是被日月光凈化后的酒,也可以說是“干凈的黃泉水”,用來清洗傷口理論上是對的。
她揭開蓋子,將酒壇傾倒,黃泉釀落在沈寄的胸口正在流血的傷處,將那塊兒的血跡沖淡了些。
沈寄皺了皺眉,卻一言不發。
“痛嗎?”花鐘問。
他睜開眼看她,沒說話。
花鐘道:“痛就對了,俗話說,良藥苦口利于病,良酒疼痛利于傷。”
沈寄緩聲:“……我并未聽過后面這句話。”
“后面那句話是我編的。”花鐘表情認真,“但你不覺得很有道理嗎?”
沈寄沉默了半晌,還是沒說出贊同的話來。
花鐘翻了個白眼:“切。”
她將一壇酒都倒了下去,水徹底打濕了沈寄的胸口,濺起的水花還濕了花鐘的衣袖。
猝不及防的疼痛讓沈寄忍不住悶哼了聲,汗水順著額頭流淌下來。
花鐘毫不客氣地扒拉了下他胸口的傷:“你看,陰穢果然少了很多,我真是個天才。”
沈寄嘆了口氣。
花鐘:“你嘆什么氣啊?該嘆氣的是我,我就給你清洗這一處傷口,就用了我一整壇黃泉釀,不過……”
她起身往后看了眼:“這里的黃泉釀存貨不多,我帶你去地窖吧,你泡在酒缸里都行。”
“泡…酒缸?”沈寄呆住。
“對啊,不然你這一身的傷要清理到什么時候去?”
花鐘理所當然,“我也是個有素質有原則的人,像你這樣的有婦之夫我決計不會亂動,總不能為了給你治傷,你我都要作出犧牲吧?”
沈寄:“……”
他真的想嘆氣。
生活不易。
花鐘:“你現在能站起來嗎?”
沈寄試了試,渾身氣力都被抽走了似的。
他坦誠:“不能。”
“那我只能再扛你一次。”
“再?”沈寄愣了下,了然,不出意外的話自己也是被扛回來的。
唉——
他又想嘆氣。
“花鐘。”他道。
花鐘:“有屁快放。”
沈寄語噎:“……”
花鐘調整了下態度。
“有話快說。”
她也是個有素質的人。
沈寄望著她,眸中神色復雜。
“我不會死的,我答應過你,要送你入陰司。”
“所以呢?”
“所以,你可以不必管我。”
花鐘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直到看的沈寄有些不自在。
她啐:“你他娘的是天生就愛受虐是嗎?”
沈寄:“……”
太陽穴忍不住跳了兩下。
“花鐘姐姐,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林菀訝異地看著從樓梯上下來的花鐘。
她懷疑自己之前沒有看花眼。
花鐘掃了一眼喝嗨了的黑白無常,微笑道:“剛剛回來的呀,你在忙,可能沒有注意到我。”
“是嗎?”林菀不信。
又轉向大白鵝:“你注意到了嗎?”
大白鵝白了她一眼,不回答她。
林菀:“切,還記仇。”
她問:“花鐘姐,你不是去采花了嗎?”
“采花?”花鐘怔了下,反應過來,保持微笑,“啊對對對,采花,我去采花了。”
“那你……采的花呢?”
“花?花……質量不太好,沒帶回來。”
“蛤?”
“嗯。”花鐘認真點頭,“林菀,所以我要將這個光榮艱巨的任務交給你,你去采吧,挑著新鮮的多摘點。”
林菀看了眼外面的大霧天,戴上了痛苦面具。
“花鐘姐,我膽小。”
花鐘指了指后門:“你穿過無葉竹林,那兒有一片亂山石,彼岸花開得賊好。”
林菀做了下心里建設,點了點頭。
“行吧,那我去了。”
畢竟打工人。
“嗯,真棒!”花鐘朝她鼓勵地豎起大拇指,微笑著看著她出了后門之后,她趕緊收回視線去開了地窖的門,然后迅速上樓。
“花老板,急匆匆的,是有什么事嗎?”桑麟正要下樓,撞見她,“需要我幫忙嗎?”
“桑麟,林菀去后山采花了。”
“哦。”
“她一個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我不放心,不如你去找她吧,免得出什么意外。”
“……那好吧。”桑麟皺了皺眉,雖有些不情愿,到底未說出拒絕的話來,“那我現在就去。”
他下了樓。
花鐘松了口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樓扛起沈寄又下了樓,跳入了地窖中。
被花鐘這樣粗暴的搬運,被觸碰到傷口的沈寄不禁因疼痛緊鎖眉頭,汗水沿著脖子淌進衣裳里。
他勉強扶著酒缸站著,只是搖搖晃晃有些不穩。
花鐘環視了圈,找到一個合適大小的酒缸,朝他招招手。
“就這個,跳進去吧。”
沈寄深吸一口氣。
“我……”
“閉嘴,進去。”花鐘不容置疑。
沈寄嘆了口氣,他從沒想過有一日竟會有這樣的境遇。
他從前和花鐘的相處分明不是這種畫風。
但他未說什么,脫去外衣,老老實實地進了酒缸,讓黃泉釀淹沒了。
花鐘忽然趴在缸邊,湊得他極近,還幸災樂禍地笑。
“感覺如何?”
她這般近的距離讓沈寄略有些不知所措,但此刻也不便行動,無處可躲,便閉上眼。
“尚可。”他道。
“嘖,男人還真是死要面子。”花鐘感嘆。
先前只是倒了一壇酒就疼得明顯,如今直接泡澡酒缸里,反倒強裝淡定起來了。
沈寄闔眸不語,花鐘見他這般安靜了下來,反倒開始細致地觀察起他來。
有一說一,沈寄模樣實乃一頂一的。
劍眉星目,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膚,眉心銀色印記此刻暗淡了些,不過依然襯得他有股神圣感。
之前見他,他像是開在雪山上的花,孤傲冷冽,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此刻因受了傷反而沖淡了這份冷淡疏離,蒼白虛弱的氣質竟然讓花鐘打眼一瞧,說將他錯看成個病美人也不為過。
她在黃泉渡這幾百年,也未曾見過比他好看的。
若說千年前,她與沈寄有段情緣,這樣算來,倒也不算虧,起碼眼光還是到位的。
沈寄呼吸淺淺,溫熱的氣息掠過花鐘鼻尖,她感知這這份奇異的溫度,竟然鬼使神差地又湊近了些……
“花鐘。”沈寄及時睜開眸子,阻止了她。
他琥珀色的眸子映著她窘迫的神情,透出幾分復雜來。
花鐘驟然退后幾步,他的出聲打斷讓她很沒有面子,顯得她仿佛為美色所誘,要占他便宜似的。
她真沒有,她只是覺得溫熱的氣息很吸引她,才會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僅此而已。
但她沒有解釋,反而故意嗤笑了聲。
“放心吧,我對有婦之夫不感興趣,就是拿你取樂而已。”
沈寄的目光仿佛黃泉的風,吹卷著湖面上的薄霧。
她掩飾的心虛好像沒能逃過他的眼神。
但他也沒有戳破,反而解釋了句。
“我同羅蕓并非你想象中的那種關系。”
“哦?那你們什么關系?”花鐘問,問罷又補充了句,“別多想,我純粹好奇而已。”
“其實……也沒什么關系。”沈寄皺了皺眉。
若非必要,他甚至與羅蕓根本就不認識。
“得了吧。”
花鐘懶洋洋地靠在旁邊的酒壇上,抱著手臂嗤笑,“你不想說就拉倒,何必把我當傻子,你若與她無關系,如何會冒著天道懲罰的風險強開鬼門?你就不能再等等,讓她坐黑白無常的船去陰司?”
沈寄斂眸,沉默了半晌,才抬起眼看她。
他問:“你知道入陰司后需經過三道門么?”
“不知道。”花鐘老老實實道。
沈寄輕聲解釋:“尋常鬼魂入了陰司會依次經過三道天門,第一道門喚作天鏡,查來歷,第二道門喚作天簿,記功過,第三道門則喚作天眼,可以溯十世本源,而鬼門在天門之后,從鬼門進去的魂魄,無須經過三道天門的審查,可直入陰司,陰司里的閻王只能審查來歷功過,無法溯本源。”
“哦——”花鐘挑眉:“所以說……羅蕓本源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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