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活埋
玄風沖花鐘點了下頭,便站到了黑白無常面前。
林菀將離得近的桑麟拉了過來:“看熱鬧要保持安全距離。”
桑麟:“啊?”
林菀:“啊什么啊,聽我的就對了。”
桑麟默默點頭,不小心與門口的大白鵝對上了目光。
大白鵝給他遞了個同情的眼神。
桑麟?yún)s自顧挪開視線。
大白鵝:“……”
可憐的人類,竟然沒能明白它的意思。
白無常從兜里掏出一面鏡子狀的東西,問了玄風的生辰八字和出生地址。
“嗯……玄風,本名陳風,是……吳云國的死士將領,對吧?”
他掃了眼齊刷刷在院子外列隊的黑衣人:“那些人都是你手下的死士,你們死于……活埋?”
簡單兩個字讓花鐘等人都心驚肉跳了下。
活埋?
她的眼再次掠過玄風等人,又皺了皺眉。
這么多人都被活埋?這所謂的吳云國到底是個什么人間地獄?
玄風道:“是的,任務暴露,為保護核心軍隊,我們作為死士斷尾掩護被俘,敵國為了震懾我朝,將我等在邊境峽谷中活埋致死。”
他說得不疾不徐,仿佛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花鐘低頭看他們的鞋襪,身上倒是干凈,卻鞋襪上全是新鮮的泥土,似乎走了很遠的路。
白無常說:“你們作為死士,生前無名,死后無碑,且心有執(zhí)念尚未放下,黃泉的船也載不動你們,你們欲求什么?”
玄風搖頭。
“不求什么,我們的犧牲是為了吳云的百姓,縱然我們生前無名,死后無碑,我們也不后悔,因為我相信朝廷和百姓會記住我們的付出的,我只想替我們這些兄弟問一聲,我們的家人如何安置,他們如今生活如何。”
為國戰(zhàn)死的將士按道理是要將撫恤金發(fā)給家人的,但他們是死士,生前都與家人斷了聯(lián)系,不知死后,他們的家人可否能得到一份補償。
他們惦念著這事,鬼魂從泥土中爬出來,連回家的路也找不到,在黃泉畔徘徊而不得渡,走了很遠很遠的路,才來到了這里。
“家人?我來看看。”白無常朝鏡子一點,那鏡面仿佛水面,輕起漣漪,現(xiàn)出旁人看不懂的字符來。
“陳風,你的家人早已投胎轉世去了,如今你們家一個人也沒有了。”
玄風震驚:“……怎么可能呢?”
他離開家時,家中父母尚在,還有一弟一妹,三年后妹妹出嫁,弟弟考中了秀才,這是他暗中打聽到的,后來還想辦法送了銀子過去。
他本以為他死后,家人因此得到一大筆撫恤金,日子該更好過才對。
“你死了多久你還記得嗎?”
“九天。”
“九天?”白無常臉上又掛起那職業(yè)化的笑容,“陳風,你們在黃泉畔徘徊了九年了。”
這話像一道驚雷!
“九年?……九年!”玄風瞪大了眼,難以置信。
他忽然明了,為何他們行軍慣的了人,不過趕了九天的路卻那般疲倦。
他低頭盯著自己沾了泥土的鞋襪,原來走了九年了……還只當黃泉路泥濘難行。
“可是九年……我的家人也不該去世,九年的時間并不算長。”他說。
花鐘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卻聽到他已邏輯清晰地道出這個疑惑了,不禁暗暗佩服他真是心智過人。
“你真要知道真相嗎?”白無常收起笑容,“其實有時候事情已成定局,是沒有辦法改變的,知道真相只能徒增痛苦,加深執(zhí)念,若你的執(zhí)念難以消減,你是入不得陰司的。”
玄風很堅定:“我要知道。”
“行,這是你的權力。”
白無常醞釀了下,道出了原委。
“敵國為了震懾吳云國,活埋了你們,一共一百三十六人死在了這場活埋中,吳云國朝廷認為此事太過滅絕人性,且有損國威,為了維持民心安穩(wěn),便隱瞞了這件事,將你們的死編造了另一番說辭,說成你們這支死士軍隊叛變了,故意將軍報泄露給了敵軍,才導致大軍陷入圍困,后來朝廷派出的援軍趕到,里應外合之下,不但殺出了重圍,還將你們這群叛徒就地絞殺,以正風氣。”
為國戰(zhàn)死的英雄,被國污蔑成了叛逃的罪人。
消息在國內傳開,身為叛徒的家人自然受到千夫所指。
白無常說:“你妹妹被休妻之后投河而死,弟弟被剝奪功名郁郁而終,父母也在料理完一雙子女的后事后,自覺無顏,選擇了自縊。”
更多的白無常還沒說,玄風父母所在的村子里,幾乎無人與他們一家來往,生怕沾上罪名,以至于他父母自縊之后,尸體腐爛發(fā)出惡臭引來野狗聚集才被注意到,村里人無人去收尸,最后還是報了官,由官府派人來放了把火,就地焚燒了。
客棧陷入到了寂靜之中,沒有人說話。
花鐘既震驚又憤怒,她的視線停留在玄風身上,忍不住眼眶發(fā)紅。
這樣的事,簡直令人難以想象。
可意外的是,玄風卻很平靜,仿佛什么也未聽見似的,他站在那兒,唯一的變化是失了些精氣神,整個人不像原來那般孤松直立,像一棵枯死了尚未倒下的樹。
是林菀忍不住打破了這份寂靜:“臥槽……”
她這聲驚嘆仿佛丟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原本湖面看起來風平浪靜,實則水下波濤洶涌,就是這顆石子讓底下的波濤猛地掀了上來。
玄風一雙眼猛然變得猩紅,整個人肉眼可見地冒出黑色的氣體,衣袍也開始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白無常一驚:“老范,是怨氣化實了!”
黑白無常的默契向來十足,不用開口便能心照不宣。
就在白無常話音剛落時,黑無常已拋出了鎖魂鏈。
那鎖魂鏈宛如毒蛇一般游走,圍著玄風繞了一圈,將他捆了個嚴實。
“啊——!!!!!!”玄風驟然受了刺激,爆發(fā)出一聲吼叫,那聲音里充滿了怨氣和不甘,“吳云!吳云啊!”
他努力掙脫著鎖魂鏈,怨氣外放,狂風似的一下子席卷了整個大堂,桌椅板凳瞬間就被擊飛散了架。
“小心!”桑麟臉色巨變,下意識護在林菀身前,整個人卻在下一刻就被怨氣沖到,高高拋了出去,撞到門上又落在地上,閉著眼一動不動。
“桑麟!”林菀嚇蒙了,她也被波及,跌倒在地。
見此她忙爬起來跑到桑麟身邊,喊了幾聲,他卻毫無反應。
院中整齊列隊的黑衣人,見玄風驟然發(fā)狂,也齊齊受了刺激般,紛紛雙眼變得猩紅,怨氣逐漸凝為實體,欲強闖客棧。
白無常當即搖動哭喪棒,哭喪棒上的鈴鐺刺耳的響起,一陣又一陣,略略阻礙了院中黑衣人的攻勢。
“要命,怎么這么棘手!”他驚道,“花小鐘,借一下你的禁制。”
花鐘肅然點頭,修長的手指迅速結成個手勢,打出一道光芒來。
只見整座客棧紅光一閃,森然凜冽的危險氣息便彌漫了開來,黑衣人們觸碰到客棧大門時,如被針扎般縮回,攻勢暫緩。
林菀喊道:“花鐘姐姐,桑麟死了!”
“啊?”花鐘震驚。
林菀哭起來:“他沒呼吸了也沒心跳了!”
花鐘汗顏:“自信點,你也沒有,鬼魂哪來的呼吸心跳。”
她三兩步掠到桑麟近前,探了探他額頭。
“沒事,被怨氣影響到了,等他醒了就好了。”
林菀反應過來,趕緊擦了擦淚:“哦哦。”
好丟人,鬼魂哪來的呼吸心跳,她竟然差點忘了。
門邊早已縮成一團的大白鵝,此刻探了探頭,露出一個“我什么都懂”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狂笑聲,讓花鐘和林菀齊齊心跳漏拍。
玄風露在外面的臉上都爬上了黑色的紋路,唯有一雙眼猩紅異常,看著十分驚悚,他眼角流下鮮血,揚天大笑著,已近癲狂。
白無常問:“老范,還行嗎?”
黑無常沉聲道:“再這么下去早晚成厲鬼,到時候只能就此打散魂魄了。”
“別!”花鐘一驚,“這也太不公平了!”
白無常無奈:“花小鐘,你也知道,厲鬼基本上執(zhí)念都是放不下的,入不得陰司,萬一不小心讓他逃去人間,那會害了更多的人,我們也沒辦法,而且他這種情況還有些特殊,他萬一化為厲鬼,勢必成為鬼將,外面那些都得為虎作倀。”
“那……那沒有其他辦法了嗎?”花鐘皺眉,感到十分憋悶,“分明是別人對不起他們,為什么他們要淪落到如此下場?”
白無常說:“他現(xiàn)在還未化為厲鬼,除非有辦法讓他放下執(zhí)念,也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放下執(zhí)念?”林菀震驚地搖頭,“要這種事發(fā)生我身上,我寧可化為厲鬼把對不起我的那些人全他媽的干死!怎么可能放的下?”
白無常道:“是這個道理。”
所以他們見慣了,也就習以為常了。
世人皆苦,放不下的太多了,何況這樣潑天的仇恨。
花鐘問:“總要試一試……該怎么幫他?”
白無常起身,輕盈而迅速地飄到柜臺邊,從魚簍中挑起一條風與月。
只見他手輕輕一揮,那風與月便滑進了玄風的口中,他雙眼猩紅之色竟然緩緩消減了下來。
白無常道:“在這條風與月效果消失之前,進入他的紅塵幻夢,是唯一能救他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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