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初見
靈懸宮坐落在三國交界處的浮仙山上,因為每隔百年才會于凡人之間遴選弟子,所以大部分人其實并不知道靈懸宮是否真的存在。
浮仙山主要山脈位于昭連,所以昭連一直將靈懸宮視為自己的地界,雖然靈懸宮未必知道或者在意。
但用來震懾其他小國則夠用了。
花鐘第一次走出云瀾,離開花都的王庭,從云瀾小公主變成了靈懸宮入門小師妹。
那時候她覺得,這世間的一切都是真誠而美好的。
靈懸宮的天和云瀾一樣藍,景色同云瀾一樣美,甚至白云不在頭頂上,而是漂浮在半山腰,她走在山間,稍稍抬手就能摸到濕漉漉的霧氣。
云瀾百花盛放,靈懸宮比云瀾更甚,那些花草都是花鐘見也沒見過的。
她實在很喜歡這里。
只是靈懸宮的弟子們平日不愛交談,大家見面時除了修行就是練習術法,除此之外都是待在密室或者洞府。
這里一切都好,就是有些孤單。
直到那日,她在后山救了一個少年。
其實她當時看都沒看清少年的模樣,她只是路過附近時,聽到了少年的求救聲。
她什么都沒想就跑了過去,正好瞧見一群少年圍在樹下,用難聽的話攻擊另一個少年。
他們把他吊在樹上,嘲笑他的怯弱和愚笨。
少年垂著頭,被特制的繩索捆綁住雙手,白皙的手腕上一圈清晰可見的淤青。
他的頭發也散亂了,同他華貴的裙擺一樣垂墜著,看起來楚楚可憐。
彼時的花鐘修為還很淺薄,在靈懸宮這樣的地方,大抵做不了見義勇為的事,但她沒想過這些,她只是沖了上去,充滿正義地高聲道:“住手!你們在干什么!”
那群少年注意到她,不知怎么,放緩了語氣。
“小師妹,勸你別多管閑事,這是我們之間的事,他惹了我們,我們自然要讓他吃點苦頭。”
“他怎么惹了你們?我看你們個個完好無損,兇神惡煞的,再看看他,分明就是你們在欺負人嘛。”
“這件事我們沒必要向你解釋,看你是個師妹的份上,我們也不為難你,你趁早走,當作沒看見。”
“絕無可能!我在云瀾時就見不慣這種仗勢欺人的事,既然我見到了,那我就要管,你們如果不放人,那我就告訴師姐師兄他們,說你們私下欺負小師弟。”花鐘抬手一揮,一道激蕩的靈力將周圍的霧氣撲散。
“你……”少年們似乎很忌憚,忽然山間響起了兩聲鐘聲,鐘聲渾厚悠長,回蕩在云霧間。
一少年拉著為首的少年道:“算了,仙課時間到了,我們快走吧,不然來不及了,遲到了要被處罰的。”
那為首的少年道:“哼,好男不跟女斗,我們走!”
花鐘怒氣沖沖地瞪著,看他們駕馭著不熟練的御劍術離開,還不服氣地喊了聲:“膽小鬼!”
她收回視線,看了眼仍吊在樹上的少年,忙爬上樹費力將綁住少年的繩子解開。
少年似乎沒有力氣,直直跌坐在地上,低哼了兩聲。
“你沒事吧?”花鐘在樹上掩了掩嘴,抱歉地驚呼了下,跳了下來,“摔得疼嗎?”
少年搖了搖頭,沒說話。
花鐘問:“你怎么不說話?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沉默了會,抬起一雙琥珀色的眸子,輕聲道:“沈寄。”
花鐘看呆了片刻,然后直接地笑了出來。
“哇,你長得可真好看啊。”
少年似受驚般,又垂下眸子,小聲說了句“謝謝”。
花鐘蹲在他面前,歪著頭去看他的臉,笑道:“哪個沈,哪個寄啊?”
沈寄皺了皺眉,輕輕伸出手,在自己手上寫了個沈字,剛要寫第二個字時,花鐘卻將手伸到他面前:“在我手上寫吧。”
沈寄遲疑了下,點了下頭。
用一只手指一筆一劃地在花鐘的手心劃動著。
花鐘曲了曲手掌,笑起來:“在手心寫字好癢欸。”
沈寄一怔,收回手,輕聲說:“冒犯了。”
“你說話可真有禮貌,不過,他們為什么欺負你呢?”
“他們……認為我修習術法很笨,師兄將我們分成一組比試,我與他們是一組,只是我學藝不精,拖了他們的后腿。”
“原來是這樣,這有什么?比試有輸有贏是很正常的事嘛。”
“輸了的要打掃山上的臺階,他們都是貴族弟子,怎么會做這種丟面子的事?”沈寄搖頭,“也怪我自己。”
“不就是打掃臺階嘛,雖然我沒被罰過,但是這有什么好丟面子的?他們是貴族子弟,你難道不是嗎?”
“我……”
“你來自哪個國家?昭連?還是歸離?”花鐘托著腮,有些不好意思,“我就知道這兩個,說錯了你別怪我。”
沈寄道:“我是昭連國的太子。”
“啊,原來你是昭連國的,我雖然不怎么了解你們昭連,但我知道你們昭連是很強大的國家啊,好像還跟我們云瀾是連著的,他們欺負你,你為什么不反抗呢?”花鐘說,“你可以找你們昭連來的其他人撐腰嘛,昭連肯定不止你一個人在這里吧。”
沈寄低笑了聲:“在靈懸宮,俗世的背景就不重要了,除非學成走出去,或者被廢掉修為逐出去。”
花鐘偏頭望著他,聽他說著話,忽然伸手拂去他嘴角未擦的血跡。
沈寄怔住,呆呆地望著她。
花鐘收回手,彎著眼笑:“你剛剛笑了一下,實在很好看。”
“你……”沈寄耳朵不自然地紅了,移開視線,“你為什么……”
“為什么什么?哦,碰你是吧?這有什么關系?你不喜歡嗎?你不喜歡我就跟你道歉。”
“不,不用道歉……”
花鐘道:“在我們云瀾,人人關系都很好的,不過我聽說過,其他國家都有自己的規矩,我也尊重你嘛。”
“我……”沈寄猶豫著。
花鐘沒等他說完,又忍不住碰了碰他的耳朵,“你怎么了?耳朵好紅。”
“你……”沈寄下意識起身,卻因傷重有些站不穩而踉蹌了下,花鐘忙抓住他手。
“小心。”她說。
沈寄慌亂了下,抽回手。
“我沒事。”
花鐘收回手,后退了一步,笑吟吟:“好嘛,我離你遠一點。”
沈寄轉身看著她,歉疚道:“抱歉要連累你受罰了。”
“啊?受罰?”
“仙課時辰已到,我們都錯過了。”
“啊!對噢!”花鐘后知后覺,糾結,“那現在還來得及嗎?”
沈寄眼里有淺淺笑意:“恐怕來不及了。”
花鐘望著他的眼睛,毫不吝嗇自己的夸獎。
“你的眼睛真好看,不過,為什么是琥珀色的呢?”
“天生如此。”
“那上天待你可真偏心啊。”
這是花鐘第一次見到沈寄,她那時單純,只憑著喜好做事,偏偏沈寄就長在她的喜好上。
山間起了風,卷著落花于天地間拂過。
花鐘攤開手,一朵殘花恰好落在她手心。
她開心地將花遞到沈寄面前:“送你花,我們做個朋友吧,我在這里還沒有朋友呢。”這是云瀾的習俗,很多情意都是用花來表達。
沈寄低頭去看那朵花,沉默了半晌,輕輕拈在指間,放在自己手心。
“好。”他道。
“真好,那以后我罩著你,他們要是再欺負你,我就給你撐腰,我別的事不太行,修習術法還是不錯的,他們都打不過我的。”花鐘自信道。
“那我日后須向你多多請教才是。”
“好說好說。”
花鐘擺了擺手,飄逸的裙擺與長發在風中翻飛。
在靈懸宮的日子,漫長且枯燥。
似乎這里的人都為了修仙而修仙。
教習術法的師兄告訴花鐘,修仙者斬斷欲念是常有的事,有時候,沒了欲念才能減少牽掛,才能更加心無旁騖地修煉。
花鐘問:“那修煉是為了什么呢?”
“自然是為了得道成仙。”
“那得道成仙的意義又是什么呢?”
師兄沒有即刻回答,卻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花鐘,才說:“得道成仙,能與天地同壽,屆時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了,天地萬物都不能阻你,這還不是意義嗎?”
花鐘搖頭:“可是,在修煉過程中,我們已經把欲念和牽掛斬斷了,那不就沒什么想干的了嗎?”畢竟,她喜歡吃,喜歡玩,喜歡交朋友,這些在師兄看來都是沒有意義的欲念。
她偶爾想家露出的思念之情,也被師兄認為是沒有意義的牽掛。
可這些才是她最想干的事。
師兄揮揮手,趕走她:“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不要拿這些無聊的問題來浪費我的時間。”
于是,在后山一處她與沈寄常去練習術法的山谷中,她忍不住問他:“沈寄,你有什么牽掛的事嗎?”
沈寄將靈力納回體內,起身望著她。
花鐘坐在樹枝上,晃著雙腿。
“我都不知道我修煉是為了什么,每天修煉也沒什么動力,好想回云瀾,回花都,這里風景再好,卻好像沒有顏色一樣。”
“我沒什么牽掛。”沈寄說。
“怎么會呢?”花鐘不明白,“你不想念你的家人嗎?”
彼時沈寄回答:“沈寄,乃是寄人籬下的寄。”
“什么?”花鐘聽清了,但沒明白。
沈寄說:“沒什么。”
花鐘沒再問,她的思緒又轉移到其他問題上去了。
后來她才想起,沈寄既是昭連太子,又何來寄人籬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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