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花都
浮仙山,靈懸宮。
云落景洞府四周綠樹環繞,靈氣氤氳,瀑布從斷崖上飛落九天,激蕩在崖底的巨石上,水汽劃出彩色弧光。
沈寄的身影落在瀑布前,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緒。
很快,聞心的聞訊匆匆趕來,落在不遠處,有些不安的樣子。
她略一遲疑,仍硬著頭皮走上前行禮。
“沈師兄……師姐重傷閉關,不能出來相見!
沈寄轉過身,眸中聚集了些冷意。
“你們那日與宋府做了什么?”
沈寄這問題開門見山,讓聞心內心一驚,思緒已在腦中轉了千回。
吞吞吐吐道:“那日不敢瞞騙師兄,確實是在宋府前偶遇了一只妖……”
剩下的話她在沈寄冰冷的目光下沒能繼續說下去,垂在兩側的手不禁生出些冷汗。
“師兄……”
沈寄淡淡道:“聞心,別逼我對你用搜魂術!
聞心臉色微微一變:“師兄,那是違背宮規的!
搜魂術是神識強大的一方對神識弱的一方強行搜索記憶的術法,此方法對神識損害很大,一個不慎,甚至可能導致被搜魂者癡傻瘋癲,所以修仙者輕易不使用此術,除非毫不在乎對方的性命。
正因此術危險,故而靈懸宮也有明確規定,門內弟子之間決不可互相施展此術,否則會依照宮規進行嚴厲處罰。
沈寄道:“我向來不在意宮規。”
聞心眼中閃過一絲驚恐不安,她咬了咬牙,道:“師兄,我和云師姐都是為了幫你!
“幫我?”沈寄面無表情道,“我不知有何事需要你們幫忙!
聞心道:“師兄心魔未除,不肯與云師姐雙修,還為了執念常受天雷之刑!
她著急道:“上次若非我與云師姐在北陽山找到師兄,師兄恐性命堪憂,難道師兄就一點不念恩情嗎?”
沈寄眸中毫無波瀾:“你只管說宋府的事,云落景在宋府做了什么,才招致天雷?”
聞心糾結著,漸漸紅了眼圈。
“師姐對一個凡人用了攝魂術,控制她給宋吟下毒!
“理由?”
“師姐說師兄因千年前花鐘公主一事生出心魔,無法祛除,千年來輾轉人間尋找花鐘殘魂轉世,若想讓師兄擺脫心魔,或許應該幫師兄斷了念想。”
“所以,她要去殺一個無辜的凡人?”
聞心垂著頭,紅了眼:“……這的確不太對,我也勸過師姐,可師姐都是為了師兄才如此沖動的,且若論起因果,千年前難道不是花鐘對不起師姐在先嗎?”
沈寄皺了皺眉:“花鐘對不起云落景?這是她告訴你的?”
聞心質問:“難道不是?千年前在一處秘境中,那花鐘以魂霜寶葉要挾師兄與其成親,害得師姐被辜負千年,難道師兄竟要否認?”
雖然千年前的事她不太清楚,可這千年來,她卻將沈寄對云落景的作為看得明明白白,沈寄分明就不將師姐放在心上,而師姐卻一廂情愿。
她曾數次委婉勸云落景放棄雙意訣,云落景卻屢次十分生氣地打斷她這種話。
“是與不是都與你無關。”沈寄淡淡道,“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云落景那次下毒,直接害死了三條人命,間接害死了五條人命,總共八條無辜性命因她隕落,這因果你以為會算在誰頭上?”
聞心臉色大變:“死了八個人?怎么可能?”
沈寄冷冷地望著她:“似你們這般修仙者,從不踏足凡間,既不懂凡間秩序,也不在乎凡人生死,但世間萬物皆有因果,凡人的性命也并非螻蟻微塵,自己行事自己承擔便是!
他將兩物拋給聞心,聞心怔怔接住,見是一瓶丹藥與一枚玉簡。
“這是宮主賜給云落景的丹藥與心法,雙意訣我是決計不會與她共修的,此事我已與宮主說過!鄙蚣恼f罷便轉身走了。
聞心怔了半晌,長長嘆了口氣,看了眼瀑布的方向,將丹藥與玉簡收了起來。
云瀾皇宮坐落在花都的中心,四周由百花圍繞成墻,是為宮墻。
千年前,云瀾有位仙人在花都布下了陣法,若無皇族邀請,外族軍隊是決計無法涉足花都的。
后來據說這陣法被當時的昭連太子所破,昭連鐵蹄踐踏了城內百花,將皇宮圍困,王與王后走投無路之下,不愿投降,雙雙殉國。
花鐘公主更是不惜犧牲生命重創了昭連軍隊,可依然改變不了云瀾當時的處境。
從那之后,花都的陣法就失去了原本的作用,花都也再不是那個百姓無憂無慮的桃花源了。
云瀾亂了幾年,國內人心惶惶,愁云慘霧,百花無人打理,四處野草叢生,一片枯敗景象。
誰知原與昭連交好的盟國歸離忽然突襲昭連,以絕對的實力將昭連一舉滅國。
當時云瀾百姓都已做好赴死準備,所有人都認為,歸離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云瀾,這幾乎是毋庸置疑的。
但誰也沒想到的是,歸離僅清除了所有在云瀾境內的昭連殘兵,不但沒有對云瀾出手,之后更是下令,歸離存在一日,就庇護云瀾一日,歸離軍隊只駐守云瀾邊境保護,絕不駐軍城內,也不會插手云瀾事務,力圖還云瀾原本的安定平和。
原本云瀾百姓半信半疑,不明白歸離這么做的意圖是什么,又有什么好處,或者說,這根本只是假象,其實背后有更深的陰謀。
在亂七八糟的猜測中,一年又一年過去了。
云瀾人熟悉原先的生活方式,很快又適應了,而他們想象中那更深的陰謀卻遲遲沒有到來。
流光一瞬,轉眼千年,千年來云瀾人的生活與千年前在仙人陣法下的生活幾乎無異,百花依舊四季盛開,云瀾依然是那個九玄大陸上的桃花源。
在皇宮的東南角,是一片尋常宮人不被允許靠近的建筑群,除了看似尋常的宮殿之外,還有一座高聳入云的閣樓,名為觀星閣。
這片建筑正是云瀾國師所住的地方——祭司神殿。
除了云瀾王與王后之外,很少有其他人見過大國師,國師每年占星所得結果,都只單獨呈報給云瀾王,除此之外,云瀾王還時常來此與云瀾王探討長生之法,吞服國師煉制的各種丹藥,因此,云瀾王對國師是絕對的信任。
此刻,花都巨大的宮墻之下,遙遙立著一個黑袍女子,她渾身籠在黑袍之下,唯露出一雙眼勾魂攝魄,十分動人,卻又冰冷異常。
千年好似轉瞬間,阿星垂了垂眸,似乎又見到那個站在城墻上的自己,大紅嫁衣,衣袂飛揚。
這千年來,她幾乎沒有來過云瀾,更遑論花都。
那年阿爹阿娘雙雙殉國,是她難以磨滅的痛苦記憶。
午夜夢回,她總在發抖中醒來,臉上滿是冰冷的眼淚。
她在原地駐足了很久,才終于緩步朝花都皇宮走去,那皇宮大門的巨大影壁上,赫然有著她的畫像。
影壁下盛開著無數鮮花,她的畫像栩栩如生,被百花圍繞著,仿佛在花叢中起舞。
畫像上的她巧笑嫣然,眼神天真,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云瀾小公主。
云瀾百姓記著她,感念她,她卻挪開眼神,無法正視當年的自己,因為那個花鐘早已死在了千年前。
如今再次站在這里的她,無論入陰司輪回也好,灰飛煙滅也罷,其實她都不是很在意,她好像失去了分辨花香與顏色的能力,百花在她眼中枯敗,如她那顆千年如一日跳動的心臟一般,只是為跳動而跳動,為存在而存在。
她的身影出現在祭司神殿,這里幾乎沒有人來,她索性脫去黑袍,緩步走入殿中。
烏發從黑袍中垂落下來,隨著她蓮步輕曳。
她抬頭望著,仔細看著周遭的一切,一切都好像沒變。
她當年不顧大國師的規矩,數次偷偷闖入這里來,本來倒也無人發現,卻偏偏有一次,她見到了祭司神殿內,一個正在受到欺辱的少年。
那個少年遍體鱗傷,跪在地上捧著燭臺。
那燭臺已溢滿了蠟油,蠟油滴落下來,落在他的手背上,在他手背上燙出大片傷痕。
蠟油很快凝固,一層又一層,裹住了他的手,好似玉雕的一樣。
他低著頭,一言不發,渾身微微顫抖著。
彼時花鐘從殿外探出頭來,陽光恰好照進了殿內,落在少年的身前。
陽光照過的空氣中浮動著無數微塵,她看見少年落下一顆眼淚,被陽光穿過時,泛著彩色的光芒,只是一瞬間,又消失了。
花鐘震驚于自己看見的這一幕,年少的她,從未想過,天底下竟會有如此殘酷的刑罰。
她既害怕又惱怒,正不知該如何是好,那少年卻好似聽到了她發出的動靜,輕輕側過頭看她。
他們目光交匯在金色的陽光里。
花鐘驚訝地發現,眼前的少年有一顆泛著紅色的眼球。
他肌膚白皙異常,襯著這紅色的眼,頗有一絲詭異。
少年一聲不響地望著她,似乎不知她是誰,為何會出現在此。
他的目光深沉又絕望,好似風嚎哭的深淵。
花鐘驀然迎著他的目光一步步朝他走過去。
她走到他面前,小心拿走他手中的燭臺,燭臺燃燒得發燙,花鐘瑟縮了幾下,才拿走放在地上。
“好啦,你起來吧!彼α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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