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假鈔案之后，韓楨與谷菘、小蟲二人閑聊起來。

一旁的劉昌小聲提醒道：“陛下，余伯莊還在殿外候著呢。”

差點給他忘了。

韓楨當(dāng)即吩咐道：“宣他進來。”

他并非不講理的人，心里明白假鈔案與將作監(jiān)關(guān)系不大，畢竟印鈔部劃歸到將作監(jiān)才不過短短一兩個月而已，屬于飛來橫禍。

不過，該敲打就得敲打。

“宣余伯莊覲見！”

聽到黃門的唱喏，余伯莊長舒了口氣，邁步走進大殿。

一進殿，余伯莊長躬作揖：“臣請罪。”

韓楨故作訝然道：“余卿何罪之有？”

余伯莊滿臉愧疚道：“臣失職，監(jiān)管不力，致使青錢被民間仿制，險些釀成大禍，辜負(fù)陛下信任，臣請陛下治罪。”

“此事錯不在卿，印鈔部劃歸將作監(jiān)不過短短月余，而據(jù)犯人交代，去歲便已經(jīng)開始著手偽造青錢，與卿無關(guān)。”

韓楨先是大度的擺擺手，旋即話音一轉(zhuǎn)：“將作監(jiān)匯聚天下頂級大匠，卻被一民間百姓肆意仿造青錢，此事權(quán)當(dāng)是敲了一記警鐘，望余卿多多勉勵。”

這話雖說的輕描淡寫，但余伯莊卻聽出了其中的敲打與警告之意，趕忙應(yīng)道：“陛下所言極是，臣回去后定會整頓一番，保證不會再有仿造青錢之事發(fā)生！”

韓楨微微一笑：“余卿辦事，朕還是放心的。”

“臣告退。”

余伯莊暗自松了口氣，這關(guān)算是過了。

他前腳剛走，一名黃門太監(jiān)后腳便走進殿中，稟報道：“陛下，徐院長、吳尚書等人求見。”

聞言，韓楨搖頭失笑道：“蘇頌留下的余澤當(dāng)真不小啊。”

偽造青錢乃是重罪，這種情況下，依舊能有數(shù)位朝堂高官前來求情，可見蘇頌為官之時提攜幫助了不少官員。

說罷，他吩咐道：“讓他們進來罷。”

不多時，一眾官員魚貫而入，足有二十余人。

上到尚書，下至五品郎中，各部院皆有，不過這些官員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全部都是南方系。

蘇頌祖籍福建，入仕后搬至江蘇潤州，妥妥的南人。

南北之爭自古有之，哪怕到了新朝，依舊如此。

對此，韓楨倒是可以理解。

自晉被北境的蠻族趕到南方后，南北兩地便進入長達(dá)三百余年的分裂，直至楊堅才使得南北歸一，隋唐的統(tǒng)一局面持續(xù)了三百余年，天下進入五代十國的亂戰(zhàn)之中，南北再次分裂。

從趙匡胤統(tǒng)一南北，到如今攏共才不過一百余年。

這七八百年的時間里，南北分分合合，雙方雖然表面上和氣，實則打心底里都看不起對方。

南人覺得自己是漢家正統(tǒng)，北人則覺得南人都是暴富的蠻子。

想想看，燕云十六州被石敬瑭送給遼國二百余年，當(dāng)?shù)氐臐h人便自詡遼人，忘了自己的根，相比之下，中原的南北已經(jīng)算不錯了。

明初時的南北之爭更激烈，以至于鬧出南北榜案。
其實汴京不適合作為一國之都，因為河南之地一馬平川，無天險可守。

完顏宗翰自云州南下后，除了在太原吃癟之外，幾乎沒有絲毫阻礙，一路打到開封府。

宋軍孱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無天險可守。

這一點，趙匡胤知曉，韓楨也知曉。

韓楨之所以沒有選擇遷都，就是因為汴京位置居中，乃是鏈接南北的樞紐，水路暢通，河北、山東、關(guān)中、兩浙等地只需半月便可抵達(dá)。

即便遷都燕京，那也是幾十年后的事情，需得等南北交融之后，才能實行。

進入殿中，眾人躬身行禮：“（微）臣見過陛下。”

看著殿中群臣，韓楨明知故問道：“諸位愛卿所來何事？”

短暫的沉默過后，徐存上前一步，硬著頭皮道：“臣等聽聞假鈔案一事，斗膽敢問陛下，如何判決蘇賀？”

韓楨并未作答，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殿下的小蟲見狀，立刻心領(lǐng)神會，開口道：“青錢乃國本，私造青錢與謀逆同罪，按罪當(dāng)夷九族！”

夷九族！
徐存等人面色一變，吳敏趕忙開口求情道：“陛下，假鈔案之始末臣已知曉，蘇賀并未牟利之意，假鈔流向市井也實屬巧合，臣以為蘇賀雖有罪，卻罪不至此。陛下乃圣賢明主，仁愛厚德，圣人有作垂無極，臣懇請陛下從輕發(fā)落。”

好嘛，為了替蘇賀求情，吳敏這濃眉大眼的開始拍起馬屁了，甚至連白居易盛贊李二鳳的詩詞都搬出來了。

若是換做趙佶，只怕這會兒嘴都笑咧了。

韓楨放下茶盞，語氣淡然道：“你在教朕做事？”

“臣不敢。”

吳敏一個激靈，趕忙矢口否認(rèn)。

徐存見狀，幫忙解圍道：“陛下，如今天下初定，南方人心惶惶，正是昭顯仁德之際。蘇家在南方素有名望，正簡公在世時為官清廉，造福一方，受南方士林崇敬，何不趁此機會，施展仁德，以定人心。”

這話翻譯翻譯就是：您去歲南巡殺的太狠了，南方老鄉(xiāng)們都被殺怕了，不能再殺了，該安撫安撫啦。

隨著徐存開口，一眾官員也紛紛附和。

韓楨說道：“諸位愛卿言之有理，只是我大齊以法立國，私造青錢乃重罪，若輕輕揭過，豈不是視法度為無物？屆時天下百姓人人效仿，奸邪四起，又該如何？”

吳敏朗聲道：“青錢乃國本，制造之法更是絕密，而蘇賀憑一己之力仿制，可見其才華不弱于將作監(jiān)的諸多大匠，如此人才殺之著實可惜。至于陛下所慮，臣有一策。”

韓楨好奇道：“吳卿有何策？”

吳敏組織了一番語言，答道：“陛下可遣進奏院登報，頒發(fā)懸賞，若有百姓可仿造青錢，賞錢百萬，封官授爵。仿制青錢之暴利太大，哪怕有嚴(yán)苛律法警示，依舊會有人鋌而走險。而此舉既能杜絕民間私造青錢，又可選拔英才，還可彰顯陛下賢德。”

聞言，韓楨雙眼一亮。

不得不說，吳敏這個法子確實不錯。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仿制青錢的暴利實在太大了，大到完全可以用九族來賭。

但這則懸賞發(fā)布后，一切都變了。

仿制青錢是為利，但風(fēng)險太大，索性不如稟明官府，正大光明的拿賞錢，此外還能當(dāng)官，封妻蔭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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