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棄:我離
也許已經看不出他是男人或女人了,她只是憑借直覺,姑且算他是男人吧。
她環顧四周,有一張簡單的桌子擱置在墻角,桌子上,還有一個酒壺,那酒壺晶瑩剔透,倒像是上好的玉石所做,做工精致,上面的九龍圖紋,該是皇家標志。
難道,這個人跟皇室有所關聯,將他關在這里,又是為何?
她走近那張撲通牢房一般的木制桌子,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仔細摩挲著那酒壺,眼睛一刻不離酒壺旁的兩雙筷子,兩只空碗,和一盤清淡的菜肴。
那盤菜,已經發霉,泛著淺淺的綠色。
看起來,是皇家御廚所做,即使發霉了,仍有幽香。
而那兩個空碗和兩雙筷子,好像并沒有人動過,擺放整齊,就像是家中的宴席一般,隆重十分,空碗旁,還擱置著兩個酒杯,酒杯里,盈滿了醇香的液體。
她的眉愈發緊鎖,難道這一切,都是為這個男人所準備嗎?
她的思路被男人的怒吼打斷,她看見男人死死盯著她所坐的位置,那神情,仿佛要將她吃了,她趕忙站起來,男人才停止發瘋的鬼叫。
那個男人,應該是能看見的。
而他,為什么又對這個位置如此的在意,浮藍生盯著那個向陽的位置愣愣出神。
這場景著實詭異,一個被鎖住的全身糜爛的男人,一個窈窕美妙的女子,一張桌子,一副碗筷,一盞酒盅,仿佛是一盤棋局,才被人下了一般,就擱置此處。
腦子里突然飛快的閃過一個念頭,一閃而逝,卻把她自己嚇了一跳,若真的是這樣……
她不敢接著想下去,只覺得心快要跳出來,臉色也煞白如雪,皇家的親情,真的這么可怕嗎?
她看著這個無舌男人,若是想要從他的口中問出什么,是不可能的了,只有憑借自己的推測。
這時,一片隱約的金黃晃住了她的眼,她飛速沖向無舌男人,拉起了他腿邊僅剩下的一塊破布,那塊布,淡淡的金黃,隱約可見龍樣的尾巴,驕傲的挺立著,可其他地方,已經破敗。
好像預示著皇家的興衰,歷史,好像在她的眼前一幕幕閃現。
小的時候,那個男人,用粗糙的大手,拉住小孩的手,然后對他說:“顏兒,今后,你自己要堅強。”小男孩抬起頭,望向他的父皇,一臉疑惑。
陽光遮住了男人臉上的表情。
十三歲后,男人鮮少再見小男孩,總是以朝政繁忙為由,卻常常私下里召見他的哥哥,這時,小男孩已經不再是那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他已經成了少年。
一次偶然,他在窗下聽見了他的父皇與大哥的對話。
他的眼睛,染上的鮮紅的血,他的手,攥的很緊。
“將來的皇位,父皇將傳位給你。”
為什么?這到底是為什么?難道是他做的不夠好嗎?為什么啊父皇,要這樣對我?這不公平!
他沖出去,揮劍砍斷院中的櫻花樹枝,櫻花隨之而飛,灑落了一地。
他日日習武,到了夜晚,就秉燭夜讀,只為了做的更好,他要讓他的父皇發現,原來他是比大哥更好的,更值得他驕傲的。
那一年,男人派了他的大哥出征。
少年親眼看到,他的父皇,望著大哥的背影的神情,是那般慈愛,不知何時,自己再沒有擁有過這種神情了。
恨的種子,莫名的在他心底生根發芽。
浮藍生的喉嚨有點哽咽,她想起來,香顏折笑那完美的笑容,想起來他對自己說:“香香,可以許我一個愿望嗎?”
她想起來,自己對他說:“總有一天,我會還欠你的人情。”
可是,她拿什么來還了呢?一柄短劍?一地鮮血?
她想起來,他曾經在月光下,那般悲傷的對她說過:“你知道什么是雙生嗎?”
雙生就是,一個永遠是天使,一個,卻只能永遠的淪為惡魔。
他從小到大,都渴望著愛,可是他觸及到的總是父皇記憶里那冰冷的眼神,那據他于千里之外的親情,那些感情,遙遠到模糊。
直到他的愛,他的希望,都變成了恨,瘋狂的滋長。
他,將他的父親囚禁,自己做了皇帝。
他,割了他父親的舌。
他,讓他的父皇,永生與黑暗相伴。
只因為他永遠記得,那雨夜里,自己最無助,鮮血淋漓的時候,他的父皇,連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就轉身離開,牽著大哥的手,就像當年他曾經那樣牽著自己一般。
所有的希翼,都化為泡沫,碎了。
她不知道,他在割掉自己親生父親的舌那一刻,想的是什么,心里是什么感覺,只是隱約感覺到,很痛恨痛……
香顏折笑,我恨你,也對不起你!
地宮中待了三天,未飲未食,此刻的浮藍生已經筋疲力盡,全身都綿軟無力。
那個男人,也奄奄一息,仿佛頃刻便要魂歸九天。
怎么辦?她試著沿原路返回,視線所及一片昏暗,不時會撞到什么,膝蓋上應該是青一塊紫一塊的了,不過如果再不出去,別說是自己了,那個男人,也會被活活餓死在這里。
看來,香顏折笑死以前,一直都有人給男人送飯,不然他也不能活到現在。
不知道現在外面亂成了什么樣子,隋河正處在鼎盛時期,他們的國君一死,該是一落千丈,而她,也正正經經的成了千古罪人,亂世妖女。
想前面自己通關無阻,怕都是香顏折笑下的令,如此一來,所有人都知道,最后一面,他見的是自己,而且他對自己的用心也不言而喻,即便自己一個弱女子殺了他,也無甚可怪。
那么自己若是公然出現在皇宮中人的面前,決然會被千刀萬剮。
她想到這,也釋然了幾分。
自己犯下的罪,豈是千刀萬剮可以贖清的,若是等她完成了她想要做的,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只要能換取她一世安心。
她要知道,自己是誰,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么。
那個妖媚的男人說過,他知道一切,知道她的身世,知道她的過往和曾經。
她拿她的靈魂做了交換,拿她的自由,換取她的明明白白。
現在她要做的,是找到落樊,然后履行諾言,親手供上自己的靈魂,她知道,現在她還能如此清醒,還能有神智,完全是因為自己內心那強大力量的支撐,若是真的明白了一切,精神力量自然就會坍塌,三生引,在她喝下去的一剎那,已經注定了故事的結尾。
她蒼然一笑,笑容在漆黑之中隱匿起來。
在摸索了好一番后,終于從狹窄陰暗的道里爬了出來,外面的天,是濃重的夜色,覆蓋了整個大地。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有冰涼的觸感。
現在她在猶豫,她是可以借機出宮,只是密室里的那個男人怎么辦?難道就此不管嗎?可是,他畢竟是隋河的前任國君,香顏折笑的父親,她無法坐視不管。
那么,就留下信號好了……
做完一切,她在夜幕的遮掩下,逃出了現在防守松弛的隋河皇宮。
城外,燈火幽幽,分外凄然,白色的燈籠,掛滿了整座皇城,凄厲的曲子,劃破天際,隋河****已亡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挨家挨戶都穿上了白色的喪服,哀悼已逝的國君。
街道上刮著寒風,凄厲的掃過她羸弱的身子。
她倔強又堅毅的走著,走到面攤前,點了一碗面。
她靜靜的坐在木椅上吃著,老板不時和她搭著話,有時則是自顧自的說著:“姑娘,你是外來的吧,唉……你不知道,我們的國君,是位多么好的君主啊。”
“以前我們一直以為,他不務正業,貪圖美色,可是他死了,我們才明白,這國,都是他一個人撐起來的啊!”
“倒是那大瀛的皇帝,不但詐死,還乘機攻打我國國境,簡直卑鄙!”說著,那年過五旬的老板居然嗚嗚的垂淚起來,暗自拭淚,似有無盡的悲傷。
不知怎么,一滴咸腥的淚水落入碗中,整碗飯,她吃的毫無滋味。
腦袋像被巨雷轟然劈中,然后她不知道該想什么,筷子都快要拿不住了。
支離疏,他沒死。
那么?
為什么?
他要讓自己來管理大瀛呢?又是為什么,不告訴自己他是假死的呢?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她突然仰天大笑,發絲在漆黑的夜幕中狂亂起舞,面目猙獰,原本清秀如斯,現在卻如地獄使者,勾魂煞人。
“姑娘,你怎么了?……你沒事吧?”那老板走過來好心的詢問,浮藍生緩緩一笑,掏出銀子,擱在木桌上就轉身離去。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到底干了什么?為什么來來回回都是錯,為了他,她殺了他,可是……
雨下大了,如此凄厲,天空中閃過一道道白光,猛烈的風將雨吹斜,撲哧撲哧的打在她臉上,好像在嘲笑著:傻子,快醒醒,看你做了那么多可笑無謂的事情。
利用我?去完成你的雄途偉業,你在圖謀,想要這天下,可你又曾想,置我于何處?
江山如畫,風雨無阻,我跟著你。
后宮千人,陳氏險詐,我陪著你。
前方險報,危在旦夕,我幫你穩定那朝堂。
為了你的雄圖霸業,你的天下,我離開你。
你呢?除了棄我于不顧,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我,還剩下什么?悲憫,同情?還是玩弄?
我一直以為,那午后你在我面前不管不顧的大醉,桃花沾染你的衣襟,全是為我。
我一直相信,那夜屋中,你對我動情的話語,都是發自內心。
哈哈,我怎的忘了,你中了毒,你身不由己,可我同時也忘了,那解藥,其實早在你手中,只是我自始至終不愿相信。
陳氏為了制約你,給你下了毒,可是,你一代英明帝王,怎么可能任人宰割?更何況陳氏跟本不是你的生母。
(https://www.dzxsw.cc/book/26478/1476482.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