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和白青二人來到白華寺后山上的一處宅院。

        果然，岳老太醫岳牧的小廝防風早已在門外候著了。

        防風見陳凡來了，忙上前行禮，道：“公子，大人從昨兒起就開始念叨你了，幸好你今兒來的早，不然又要開始念叨了。”

        陳凡問：“大人近來身子可好？”

        防風道：“前些日子雨水多，大人夜里受了涼，有些咳嗽，用了公子送來的雪梨，和川貝混在一起，燉了汁水，倒也喝好了。”

        陳凡又問道：“大人現在在哪兒？”

        防風回道：“就在愛夏亭。”

        陳凡聽了，便直接往亭子那邊走去。

        另一邊，白青將牛肉遞給防風，笑道：“這是今兒早才得的鮮牛肉，你拿下去紅燒或清燉都可。”

        防風接過牛肉，笑道：“燉了作甚，我這就去洗干凈切了，再用竹簽子串起來，等會兒就在亭子里烤了，大人最愛吃我烤的牛肉了。”說著，抬腳往小廚房去。

        “防風，且等一等，”白青忙追了上去道，“上一回少爺就說，全京城就屬你烤的牛肉最好吃，我也跟你一道去學一學，日后也好給少爺露一手。”

        防風看著白青，笑道：“行，亭子那兒有防己伺候著，你就隨我來罷。”

        愛夏亭內，一名四五十歲的老者，坐在亭子中的石桌旁，望著桌上的棋局，自我對弈。雖他頭上多了些許銀絲，然目若朗星，豐神俊朗，似二十歲的青年模樣。

        這便是岳牧岳太醫了。

        一旁站著伺候的小廝防己見陳凡過來，忙對岳太醫道：“大人，公子來了。”

        岳太醫抬起頭，打量了陳凡一會兒，不由皺起了眉頭，道：“好些日子不見，你倒是清瘦了不少。”

        陳凡在石凳上坐下，看著岳太醫道：“老師，幾日不見，您又年輕了一些。”

        防己正在倒茶，一聽這話，忙開口說道：“公子你不知，大人隔兩日就要用蜂蜜敷面，說是蜂蜜去褶子效果最好了。”

        岳太醫看著防己，哈哈笑道：“就數你嘴貧。”

        防己笑著吐了吐舌頭，道：“我去看看防風怎的還不過來。”說著，便退了下去。

        待防己退下，岳太醫挑眉問陳凡道：“想不想來一局？”

        陳凡道：“接著下罷。”說著，便在棋局上落下一子。

        岳太醫和藹的看著他，笑道：“那你若是輸了，可別怪我前面下的爛。”說著，一子已落下。

        陳凡挑眉一笑，不置可否。

        片刻，陳凡贏了。

        岳太醫連忙放下手中棋子，道：“剛才的棋，我已經下了一半兒了，不算不算，再重新下一盤，下一盤。”

        陳凡望著他，眼底帶笑道：“好。”

        第二局，第三局，第四局

        陳凡輕而易舉的連贏了三局。

        “”

        岳太醫輕咳一聲道：“今日運氣不好，不下了，不下了。”

        陳凡笑而不語。

        恰好白青和防風、防己三人，正端著烤肉材料走來。

        防己聽見這話，笑道：“大人這是又輸了罷。”

        岳太醫挑眉不語。

        “大人哪一次輸給公子不是怪運氣不好？”防風笑道。

        岳太醫一聽他們兩個打趣自己，當即瞪眼道：“我看你們兩個想受罰了是不是？”

        說這話時，岳太醫雖眼神兇巴巴，語氣卻一點也不兇。

        所以，防風、防己并不害怕，只微笑道：“大人息怒。小的們再不敢了。”

        白青放下手中烤肉架子，樂呵呵道：“待岳大人吃過防風烤的肉，運氣便好了，那時再下也不遲呢。”

        聞言，岳太醫笑道：“怪道我早就餓的頭暈眼花，影響了棋運，原是沒吃烤肉的緣故。”說罷，便要幫忙擺烤肉架子。

        防己忙上前阻止，道：“大人，可使不得，仔細傷了手。”

        岳太醫又坐了回去，道：“罷了，罷了，我不弄便是。”又對陳凡說道：“凡兒，咱們賞花喝茶。”

        陳凡起身，為岳太醫斟了一杯茶，道：“烤肉雖好，但易上火又不好克化，老師要少吃些。”

        岳太醫皺眉：“你什么時候也變得像他們一樣嘮叨了？”

        陳凡不答反道：“我家里還有一些雪梨，過幾日我再讓白青送去你府上。”

        岳太醫問道：“你什么時候走？”

        陳凡道：“五月中旬走。”

        岳太醫輕輕點頭，又問道：“那還有些日子，怎的不來看我了？”

        陳凡淡淡回道：“老師與我，還是少一些接觸的好。”

        岳太醫一聽這話，當即大怒，道：“你少給我胡說八道，我一把年紀了，還怕這個，我還巴不得早些去了，也能早日見到知夏，去贖我的罪。”說罷，轉過身背對著陳凡。

        陳凡沉默。

        防風幾人互相看了一眼，隨后，防風走到岳太醫面前，彎身在他耳邊勸道：“大人，公子也是一番好心，你又何必生氣，傷了他的心。”

        岳太醫不應。

        防風又道：“你這樣與公子生氣，公子就是走了，心里還要一直擔心惦記著你，萬一因著這個，一時不察，被那些人鉆了空子”

        不待防風說完，岳太醫便轉過身，對陳凡道：“我那里還有一罐子蜂蜜，你帶著敷臉罷。”

        陳凡驀地笑出了聲。

        岳太醫氣哼哼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再笑，我可就反悔了。”

        出了院子。

        陳凡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蜂蜜，發現他是腦子壞掉了，才受了岳牧的威脅。

        白青在一旁道：“少爺，岳大人就是口硬心軟。”

        陳凡揚眉，將蜂蜜遞給白青，道：“收好。”說著，他又回頭瞧了一眼，方下山去了。

        白青跟在后面問：“少爺，咱們家哪里還有雪梨？”

        陳凡一面走著，一面漫不經心道：“過幾日總會有的。”

        “啊”白青撓了撓腦袋，又跟著陳凡下山了。

        陳莜出月子這天，晉國公府一派熱鬧。

        而此時的陳凡，正站在前院遣散仆人。

        “明日我就要離開京城了，去往哪里，又什么時候回來，一切都是未知數，或許三五年，又或許以后都不回來了。”

        略停頓了一下，他又道：“今日陳家不同往日，你們跟著我除了浪費時間，無一點好處，不如趁著現在，各自留些體面，到底比日子過不下去，再來翻舊賬強。”說罷，囑咐了白青白斂幾句，方回了后院。

        “少爺”管家帶頭就哭了起來，“老奴不走，老奴就在這里等少爺回來”

        “小的也留下”

        “小的誓死跟著少爺”

        白青聽了，往前走了一步，開口道：“好了，你們也別多心，少爺這么做，自有少爺的道理，咱們做下人的聽了就是。何況主仆一場，少爺也看不得你們身無分文，流落在外。故少爺說，今日你們每人離去前都可在我這兒領二十兩銀子，你們回家買些田地耕種或做些小本生意，也比再做他人仆強。”

        眾人聽了，又傷心起來。

        “你們先別哭，”白斂望著眾人道，“都先在我這兒排隊領身契，之后再到白青那兒領銀子家去。”

        管家一邊站那排隊，一邊抹眼淚，“少爺真是好人啊”

        一旁的小廝點點頭，勸道：“老管家，你也快別哭了，興許咱們少爺出去一回，也有個奇緣什么的。”

        “哎，老奴就希望老天爺開眼，讓咱們少爺早日找到一位好姑娘，早些為陳家開枝散葉。”幾人又說了幾句，才領了銀子各自出去了。

        次日一早，天還未亮，陳凡便獨自往晉國公府這邊來。

        見陳凡過來，陳莜忙命人擺早飯。

        不一會兒，丫鬟們便上齊了六道涼菜，八道熱菜，兩道熱湯，并蝦仁粥、甜棗羹、藤蘿餅、三鮮丸等，一共二十幾樣菜色。

        “二弟，今日你趕路，就不喝酒了，待下次你歸來，咱們郎舅二人再不醉不歸。”說著，賀名揚又舉起茶杯，“我以茶代酒，祝二弟一路順風，愿二弟早日帶個媳婦兒回來。”

        陳莜睨他一眼道：“你胡說什么呢。”

        賀名揚抬手摸摸鼻子，笑道：“我這不是舍不得二弟離開，想跟他好好聊聊嗎。”

        陳莜哼了一聲道：“行了，你坐一邊去。”

        又轉過頭，打量陳凡一會兒，才說道：“你這一走，姐姐再也照顧不到你，衣裳鞋襪，我給你做了兩身，還有幾身是府上繡娘做的，都裝在包袱里了，等會兒你一并帶走。另外，日常傷寒、解毒用的藥物我也給你備了一些，也都在包袱里。只一點，你打小身子就不好，白青白斂二人也不大會做飯，我讓落魚跟著伺候你，你又不愿意。你這倔性子，怎么能讓我放心的下呢！”說到最后，陳莜哭了起來。

        明白陳莜在擔心什么，陳凡輕聲安慰道：“姐姐不必擔心，我到了一個地方，定會給你寫信報平安。”

        賀名揚也看著她，勸道：“你別擔心，說不定二弟過兩年就回來了。再說，二弟身子不好那都是五歲以前的事了，現在二弟的武功可比我強，還有白青白斂二人在身旁伺候著，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你們臭男人懂什么！”陳莜一面說，一面用帕子拭著淚。

        “行行行，我不跟你犟，”賀名揚看向陳凡道，“二弟，你在外面有什么缺的，只管寫信告訴我，我就是十萬加急也定會給你送過去。”

        陳莜聽了，瞅了眼賀名揚，道：“這還差不多。”又對陳凡道：“你聽見了沒？有什么事定不要瞞著我和你姐夫。”

        陳凡答應：“姐姐姐夫放心，我有事定不會瞞著你們。”

        吃過飯，陳凡接過陳莜給的包袱，簡單說了幾句話之后，就出了晉國公府。

        晉國公府外不遠處，白青白斂已經等候多時。

        陳凡走向馬車，將包袱遞給白青，又朝身后的賀名揚夫婦道：“姐姐姐夫，回去罷。”說罷，便頭也沒回的上了馬車。

        “白青，白斂，你們定要用心照顧好你們少爺。”陳莜囑咐道。

        白青白斂抱拳，道：“小姐，姑爺，你們放心，小的定會伺候好少爺。”

        等到陳凡的馬車走遠了，陳莜又哭了起來，與賀名揚道：“他自出生起，就沒離我太遠，就是長大了，出門最長的時間也不過十天半月，這一次離家，也不知什么時候能再見，我這心”

        賀名揚擁著她進門，安慰道：“你放心，日后等燁哥兒大了，咱們倆就去找二弟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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