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第二次被辛卯回絕,這件事鬧得方以寒面子上很不好看。
頭一次那是他刻意引導,而這一次他雖然是被迫要去說服她,可沒想到自己沒說個幾句,對面竟不動聲色地把他堵了回去,還趁機脫逃。
等方以寒愣神完再摁下開門鍵追上去,對方跑得可快,留給他的只有重重合上的房門。
辛卯再度刷新了他的認知。她點滿的無用技能不止繪畫這一項,還有堵得人啞口無言和逃跑這兩項。
……姑且算這最后一項還有點用吧。方以寒恨恨地盯著那扇門,眼神幾乎要把那塊鋼板戳出個洞來。
倒是他一開始小看這女人了,戰斗力沒多強,卻難對付得很,比方家那幾個老古板還難搞定。
然而令方以寒覺得奇怪的是,就連他自己也清楚,他并不是規勸別人的那塊料,像馮靜白這樣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以靜白的性格,如果讓辛卯加入寰塔一事這么重要,他不可能派他方以寒來說服對方。
這件事……似乎有哪里不對勁。
方以寒微微蹙眉,聽見電梯間再一次傳來響動,立即捏了個隱身咒,迅速拉開移窗,踩著窗臺,朝樓頂飛身而去。
辛卯板著一張臉將滿手采購的食材都提到廚房去,一邊翻著塑料袋,一邊把里面的瓜果蔬菜都分類好放入冰箱,卻在打開冰箱門的一瞬間聽見上方傳來的細微動靜,不由得愣在原地。
她住的是頂層,除非樓頂清洗水箱,或者是進行某種維修,上面一般不會發出聲響。
今天也沒有接到物業通知,難不成是那個神經病在樓頂天臺風餐露宿?
如果真的是他,那起初這家伙對于招安她這件事沒這么積極,這回怎么這么殷勤。辛卯忽然就起了疑。
不去管他。辛卯撇撇嘴關上冰箱門,低聲吐槽了幾句:“我如果再拒絕一次,他們塔主是不是還要邀請我第三次?……還真是抬舉我。”
話雖如此,辛卯卻希望那名青年別再找來了。有些事她不想去碰,更不是她應該好奇的,一旦招惹上身,就和粘在鞋底的口香糖一樣,甩都甩不掉。她還有那么多事情和工作要完成,沒時間和什么“寰塔”之類的玩意兒糾纏不清。
拯救世界這一類的大事不是她這樣的小人物可以做到的,她背負不起這樣的使命。
她膽子小,也沒那么高的覺悟,這種事情她干不來。
擺在口袋里的手機驀地振動起來。辛卯發出一聲疑問,隨即拿在手里查看。
發來消息的人是一直與她有聯系的發小梁錦簇,上周似乎是有些忙碌,于是辛卯始終都不了解她的行蹤,今天重新和辛卯聯系,是想要在周末和她出門散散心。
辛卯抿了抿唇,決定還是應下錦簇的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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駭人的長嘯劃破一碧如洗的晴空,還翹著腿躺在辛卯家天臺上的方以寒猛地翻身坐起,神色凝重地望著吼聲傳來的方向。
方以寒不耐地咂咂嘴,抬手煩躁地把一頭黑發都揉亂,動作迅速地幾步跨到天臺的邊緣,黑色馬丁靴的鞋底忽而泛起層層金光,像是踏在水面上一般,他的鞋周漾起波紋,整個人倏地躥出幾百米遠。
沒想到他只是偷懶個一時半會兒,而辛卯也不過是和這梁錦簇再一塊兒出個門罷了,誰知道會招來這么個龐然大物。
幸好她們走得不是很遠,方以寒用上“飛踏游走”也只需要幾十步便能趕到。
硬質的鞋底與空氣猛地滋出金黃的火花,方以寒堪堪剎住腳步,目光輕易便定格在了步行街中央的兩名女孩兒身上,其中一人躺在另一個的懷里,應該是受了傷。他心下一驚,又定神觀察,發現躺著的人是梁錦簇,而抱著她,肩膀略顯顫抖的人是辛卯,當下便稍稍松了口氣。
情況還不算糟糕,而且梁錦簇被吸收的僅僅只是一部分脈沖能量,還沒有損傷到自身的時間。
方以寒抬眸觀察著那只“蝕”,狀似一種遠古時期的暴龍,然而它的腦袋兩側各生著三只耳,雖不醒目,但細看能辨別,是一只“蹉”。
這只“蝕”已經有了自行建立結界的能力。方以寒碰了碰面前阻隔住他的透明隔膜,剛要打碎,就見被困其中的辛卯周身開始波動起不穩定的白焰,時而有不同的顏色在其中流竄。
一張赤金相間的弓矢在辛卯的手中漸漸顯形,沿著弓矢的弧度迸濺出星星點點的鎏金。方以寒見狀愣了一秒,心中吃驚之余,手上卯足了力氣,將全身的脈沖都聚集到拳上,猛力打破了結界。
用那把小巧的□□射穿這只“蹉”的脖頸后,在它消散之處忽而迸發出燦金色的圓盤,其中繪制著時針分針與秒針,又迅速化為流動的粒子束,一部分沒入了梁錦簇的身體,一部分飄散至空中,飛往不同的方向。
方以寒轉身看向癱坐在地的辛卯。
女孩表情驚訝,只是臉上還掛著淚痕,手中的弓矢似乎因為她產生了動搖,心情一瞬間松弛下來,而逐漸消散了形狀。
方以寒的情緒有些微妙。
當初馮靜白和他提到密檔的時候他就該想到的。辛卯,她姓辛,又擁有那樣驚人的敏銳感應力,馮靜白又為什么如此執著于讓她加入寰塔,所有事都指向密檔中的某個姓氏。
這件事過去了幾十年,時間之久遠幾乎是方以寒歲數的兩倍,所有人,包括他,都險些以為它已經徹底湮沒在記憶的長河中,卻沒想到在今天又被翻出海面。
像是一艘沉沒了半個世紀,才終于在某次無意的打撈中重新面世的沉船。
方以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密檔雖是只有塔主才能調閱的資料,但馮靜白曾經給他看過。
原以為這是一個只會在歷史中存在的家族,現如今,這一姓氏的后人竟以此種方式出現在他的面前,方以寒此刻的心情不能說是不復雜。
密檔中記載的內容敘述了六十三年前,曾出現過一種從未見過的“蝕”,與人肖似,比最高等級的“跎”要強得多,后人將其命名為“流”。那時候,主宰著辰侍所處的空間——時空域的不止方、馮兩家,還有辛家。為了消滅那只陌生而強大到令人發指的“蝕”,辛家人全軍覆沒。
這些事都只存在于密檔中,放在寰塔的最高機密檔案室,調閱權限僅握在塔主一人手中。時空域各處的圖書館記錄了六十三年前的“祛流事件”,卻只字未提“辛家”二字,這個曾經獨霸寰塔塔主之位的家族姓氏好像從未在時空域出現過,唯一的痕跡就只有史書中匆匆留下的幾筆,記錄的也只是一個無名家族。
然而,“抹去”并不意味著真正的消逝。辛卯的出現,證明辛家后人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從那場災難之中存活了下來,甚至為家族留下了極其微弱的火種。
密檔所記錄的一切究竟是不是事實的真相,方以寒在關閉檔案的那一刻便一直心存懷疑,而在此刻,這份懷疑得到了某種證實。
欲蓋彌彰的窗戶紙也許可以遮掩一時,但永遠抵擋不住不知何時會迸濺于其上的火星。
辛卯掙扎著想要起身,卻發現雙腿仍然癱軟。她眉頭緊蹙,咬著下唇抬頭望著神色平靜的方以寒,緩緩開口道:“你能不能……救救她?”
聞言,方以寒揚眉。辛卯敏銳地捕捉到他的表情變化,于是繼續說道:“只要你能救她,你可以向我提出一個條件。”
方以寒又一次被她驚到。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還如此冷靜,她倒是每次都刷新他的認知。
他瞥了一眼躺在她懷里的梁錦簇,輕飄飄地道:“放心吧,你朋友暫時不會有事。倒是你剛剛說的,算數嗎?”
辛卯認真點頭:“當然。”
“很好。”青年幾不可察地彎了彎唇角,轉而認真地問,“那我再問你一次,你要不要加入寰塔?”
雖然事先想到對方會提出這樣的條件,辛卯仍然遲疑了一下:“……沒有別的選擇嗎?”
“我只有這一個條件。”方以寒聳了聳肩,“但這回是真心邀請你,不開玩笑。”
見辛卯狐疑地盯著他的眼睛,方以寒朝她頷首,順勢閉了閉眼,顯得尤為真誠。
那種隱約發涼的詭異感覺再一次蛇行纏繞上辛卯的心頭。
她看了眼懷中仍處于昏迷狀態的梁錦簇,又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黑發青年。
她不清楚這個所謂寰塔為什么三番四次地讓這個人來說服她,但從這一點看來,她身上也許有什么自己都無法察覺的秘密,而那些源源不斷地往她身上撲的這些被稱為“蝕”的怪物,或許就是因為這個秘密才會如此。
這名青年之前也說了,寰塔是專職消滅這些生物的組織,既然找上門來,那一定是掌握了這個秘密。
更何況,加入寰塔也許就能擁有保護身邊人不被這些東西傷害的能力,既如此,辛卯倒覺得試一試也未嘗不可。
她收了收手臂,摟緊了懷里的梁錦簇,某種迸射出堅定的光:“好,我接受你的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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