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
“……你是不是肢體協調能力不太好?”
方以寒木著一張臉,垂眸注視著第無數次摔趴在地上的辛卯,幽幽地開口問道。
辛卯若無其事地咳了兩聲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和手掌的灰說:“再來。”
方以寒撇了撇嘴,抱起雙臂,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
她深吸一口氣,做了個抬手下壓的動作,皺起眉頭,按照方以寒先前教的辦法,將脈沖能量包裹在小腿和腳的四周,而脈沖能量會自行與空氣粒子摩擦產生某種場力,能讓人在空中漂浮起來。
說起來其實非常簡單,然而真正要做到像方以寒那樣對“飛踏游走”運用自如,在空中健步如飛,甚至能夠像剛才接住她時一樣爆發力極強地沖到目標地點,脈沖的分配與調和實則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辛卯回想了一下剛才翻倒時究竟是哪里有些異樣,嘗試著給左腳的腳底多分了一些脈沖,成功地讓自己飄了起來。
方以寒見狀,略帶訝異地挑眉,頷首稱贊道:“可以啊,剛說完就有進步。現在走兩步試試?”
聞言,辛卯咽了口唾沫抬眸看了他一眼。她心里正打著退堂鼓,卻得到對方肯定的眼神,于是咬了咬下唇,決定還是硬著頭皮往前邁。
“哪只腳要抬起來,就先把哪只腳上的脈沖給撤走,”方以寒見她似乎是因為摔多了有些犯怵,出聲提醒加安慰,“不著急,慢慢來。”
辛卯始終緊鎖著眉頭,目光緊張地落在自己的腳背上,半點注意力都不敢分散,正要跨出去,一抬腳便直覺不對,又重新收回了腳,站在原地摩挲著下巴,腦袋里開始思考這玩意兒是不是有什么訣竅。
方以寒狐疑看她,見她盯著自己的腳瞧了半天,一會兒又抬腿,歪著頭觀察自己的腳,甚至不知道在嘗試什么似的,腳底的金光忽閃忽閃的,好像是在調整脈沖的輸出量。
“你在干嘛?”辛卯一直沒動,停在那兒擺的動作又是奇奇怪怪,方以寒忍不住出聲詢問。
“我問你啊,既然這個咒術的名字叫‘飛踏游走’,那你現在用的,好像只有‘飛踏’,并沒有‘游走’二字吧?”辛卯說。
方以寒被她這么一提問,問得整個人都愣住了。
看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辛卯也沒在意,只是自顧自地說道:“如果只是把脈沖聚集到腿部和腳部,這樣在戰斗的時候分散精力不說,還會耗費大量的脈沖能量……會不會是——”
她自言自語著,忽然渾身都裹上了一層金光。下一秒,方以寒便見她猛地從站立點沖上了陽臺,躬身抬腳踩在了陽臺外的圍欄上,以鞋底為圓心,驟然爆出一個巨大的圓環,整個人又彈射出去,在空中翻滾了一周后抬手朝前,手心聚集了大片金光,像一道屏障,讓不斷往前沖的辛卯緩緩停了下來。
方以寒目瞪口呆,回過神來后,便神情微妙地抬頭望著站定在空中的人。
當初他在俶陽上咒術課學飛踏游走,老師只說了一遍,他就能立刻在空中漂浮,而在空中行走,他也不過練習了三四遍,對于脈沖的運用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那時,咒術老師為他的天賦異稟而吃驚,畢竟很少有人能夠在這樣短暫的時間里就能將這一咒術運用得游刃有余,他也從未質疑過,為什么被放在基礎咒術一列的飛踏游走,在脈沖的使用上居然會這樣復雜——一旦雙腳的脈沖分配失衡,使用者會立刻整個人都翻倒過去。也許是因為他自己在用的時候很少失誤,就算出現了翻倒的情況也是屈指可數,練習多了之后,他便從來沒再出過差錯。至于其他人的失足,他根本不關心,大多數甚至是高職介的辰侍不愿意使用飛踏游走的原因,他也不想知道。
直到今天他也不關心這些,但卻被辛卯的做法徹徹底底地震驚了。辛家確實是徹底沒落了,在時空域的歷史記錄中也很難搜尋到他們的痕跡,但他們的消失并非因為弱小。
自從見過密檔里的內容,方以寒始終認為,能讓過去壟斷式統治寰塔的一族銷聲匿跡的原因,只能是背叛。
方以寒笑得有些苦澀。由于經歷使然,早慧敏銳如他,實則隱約猜測出幾十年前辛氏滅亡的真相,卻不能明白個中原因。
看到辛卯自己領悟到這咒術中已經失傳的精髓,方以寒震驚之余,心里也隱隱有些羨慕和嫉妒,也終于懂得,當初那樣強勢的辛家一脈會落得那種下場的原因,畢竟人總是想要毀掉那些比自己更強大的存在,不是因為恐懼,就是由于嫉妒。
而“強大”二字,那是刻在辛家人血脈里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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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方以寒學完飛踏游走之后,辛卯出了一身的汗,回到房間又沖了個澡,躺進被窩里的時候已經是凌晨。
這大半夜偷偷開的小灶在方以寒叫停之后,他莫名其妙地情緒低落,又莫名其妙地低聲和她道了晚安后,沒等她回應便轉身離開了。
辛卯蹙眉翻了個身,閉上眼躺了一會兒,又重新睜開眼。
方以寒頂著一副難以捉摸的表情,轉身離開的模樣始終在她眼前浮現,弄得她一直想著這個場景,思緒也很是活躍,最后還是因為生理上太疲勞,迷迷糊糊睡過去的。
第二天她硬生生被千杼子敲門聲給喊醒,不情不愿地去給這師徒兩人做早餐,路過餐桌時,方以寒見到她,禮貌地頷首微笑。
看起來似乎挺正常,然而敏感如辛卯,一下就感覺出他渾身的疏離感,臉上的微笑也顯得尤為官方。
辛卯也回以點頭致意,但是并未理會這些,只是徑直拐進了廚房,腦袋里卻一直在回想、尋找自己昨晚做了些什么,讓本來開始和她像朋友一樣相處的方以寒又異常地疏遠她。
以至于給蛋餅翻面時,她都險些用鍋鏟把餅面給鏟壞了。
千杼子和兩人一桌吃飯,他坐在餐桌的一頭,兩個年輕人則坐在餐桌的兩側,左右兩邊各坐一人,面對面低著頭吃飯,完全沒有眼神交流。
畢竟是自己的屋子,更何況千杼子本身也是歲者級別的辰侍,自然清楚這兩個孩子昨晚上在他家庭院里學咒術的事。
別說是方以寒了,活了這么多年,見過不少的能人,千杼子卻從未見過辛卯這樣……思路清奇的家伙。
這倆孩子來他家的時候還關系不錯,經歷了這一出之后,方以寒明顯是暗自和辛卯鬧了別扭。教了方以寒這么久,千杼子把他的脾氣摸得一清二楚。論品行心性,千杼子只要提起他必定是豎起大拇指,然而方以寒看著平時總是悶聲不響,不怎么喜歡和人來往說話,其實想法多得很,脾氣又倔,這回突然鬧別扭,倒并不是因為眼紅辛卯太厲害。
他那是因為自己看見對方的強大后,為自己產生了嫉妒的負面情緒而生氣。
可是作為人,哪有不嫉妒別人的時候?
千杼子嘆了口氣,抬眼瞥了一下認真思考的辛卯——這姑娘連把蛋花吃到嘴角了都不知道。這丫頭看著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直覺倒是準得駭人,估計是還在疑惑,方以寒怎么就突然態度大變。
只是方以寒那個二愣子,自己估計還沒覺得人家感受到了這份疏遠,還認為這態度轉換得滴水不漏呢。
老者無奈地抿唇,眉心一蹙,佯裝有些怒氣,說:“你們兩個!吃飯就好好吃飯!心不在焉的……人在這兒,魂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辛卯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仔細梳理昨天晚上的細節,被千杼子這么一嗓子,喊得一個激靈,筷子里夾著的一小塊蛋餅也掉了下去,餅上的折皺正巧搭上了碗沿,像個小夾子似的扣在了上面。
方以寒也是一驚,手一抖,撞到了手邊的玻璃杯,險些把牛奶給潑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玻璃杯里劇烈晃動的液體,一只手下意識地去握住杯子,見它最終沒有晃出來,這才松了口氣。
方以寒太陽穴一跳,眉毛抽搐著轉過頭問千杼子:“師父,您老人家這又是要干什么?”
“哼……我要干什么?”千杼子冷哼一聲,斜睨他一眼,“瞧你們倆這一個兩個,吃個飯都跟丟了魂似的……在老夫家里大半夜的這么鬧騰我都沒說嘴,陪老人家吃個飯都不能專心點嗎?”
方以寒這回倒是沒有回嘴,而是愣了一下,看向了辛卯。
辛卯也是少有的一怔,眼神也不由自主地朝方以寒那兒飄。
千杼子見狀,瞧了一眼辛卯,接著又盯著方以寒看。辛卯發現了老者的這一舉動,而師徒兩人擠眉弄眼的,這千杼子顯然是有話要單獨跟方以寒說,礙著她在場,又不能趕她走,只好用這么艱難又無效的辦法。
辛卯了然低下頭去,面無波瀾地把最后一口蛋餅塞進嘴里,接著又用手指勾過自己的牛奶,兩手捧著玻璃杯埋頭一飲而盡。
一老一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風卷殘云般的速度解決掉早餐,隨即又放下杯子,微微頷首對著方以寒說:“我吃完了,你慢用,我在外面等你。”
千杼子目送著辛卯朝客廳走去,直到那邊傳來關門聲他才收回了目光,一低頭卻看見方以寒這小子已經繼續吃了起來,不由恨鐵不成鋼地一巴掌招呼他的后腦勺。
方以寒被這突然襲擊搞得,差點沒把蛋餅戳到鼻子上,直起身子,驚魂未定地擼了一把臉后,惱火地摸了摸生疼的后腦勺,怒道:“您這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
“你個臭小子——”千杼子抬手作勢要打,卻見他下意識地往后一讓,于是沒下去手,只是罵道,“你難道沒發現這丫頭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你那點兒跟人家悄悄鬧別扭,疏遠人家的小心思早被看出來了!”
他表情一滯,旋即撇開眼,窘迫地撓撓鼻尖。
千杼子嘆氣,難得語重心長地提點他:“辛卯是個心思通透的,有什么事就跟她攤開了說,藏著掖著可沒什么好處。”
方以寒垂下眼眸,沉默著點頭應下了。
千杼子見他這悶蛋的樣子,心里又擔憂這孩子到底聽明白了沒,是不是理解這話里話外的意思,可別又把朋友越推越遠了。
可他轉而一想,兒孫自有兒孫福,若是聊得來,就算沒他點撥也不會如何。
更何況辛卯其實是個有分寸的,他一個老頭子,沒必要摻和在年輕人打交道的事情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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