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四人吃完，霍思慎和方遙才從臥室里出來。

        霍思慎因為昨晚灌了太多酒，現在正頭疼欲裂，一直皺著眉頭揉著太陽穴。

        許睿看她一眼，隨后戳了戳一旁的江云邈，朝他攤開手。

        江云邈剛打完一個哈欠，不解地朝她睜大了眼，用眼神詢問她的意圖。

        辛卯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默默觀察著兩人的互動，而許睿這時嫌棄地抿抿嘴說：“解酒藥。”

        江云邈露出恍然的表情，將放在沙發扶手邊方幾上的一盒藥片遞給她。

        方以寒瞥了兩人一眼，見方遙開始吃早餐，而霍思慎吞了解酒藥，于是他站起來，走到所有人跟前，說：“我之前剛接到塔主的命令，說目前已經將清溪鎮劃分為感染特區，和周圍的城鎮隔離開來了。”

        拿著煎餅啃了兩口的霍思慎和方遙抬頭看著他。

        “現在寰塔要派遣醫療人員和辰侍一同前往感染特區，為那里的居民進行系統的治療和管理。因為辰侍人手不夠，所以決定，讓俶陽學院內的優秀學生臨時補上空缺。”方以寒的眼神一一掃過她們601的四人，“你們四位全都在名單上。”

        此言一出，辛卯立即挑起半邊眉毛，霍思慎嘆了口氣，而方遙則是差點一口餅噎在喉嚨口沒下去，好在一旁的辛卯及時遞上一瓶水才救回她一條小命。

        緩過勁來的方遙立刻指著自己的鼻子，難以置信地問：“我？學院的優秀學生？馮塔主可真會開玩笑。”

        方以寒聞言，唇角幾不可察地揚起了一個十分微小的弧度，然而又迅速展平，抬腕打開終端調取了一份成績單展示在眾人面前，語調平和地對方遙說：“我已經看過你的成績了。除了低空飛過的所有兵器相關學科之外，你的其他理論成績都很不錯，實戰課程中，術法的評估也達到了優秀，而你的體術是寢室四人中成績最高的。”

        沒想到自己表哥準備這么充分，甚至直接把自己的成績單也給翻了出來。方遙縮了縮脖子，扁扁嘴，反駁的底氣也弱了幾分：“但這不還是……有很明顯的短板么……”

        “短板每個人都有，真正的全才才是少數，更何況，在兵器這方面的精銳本就是稀缺人才。”方以寒這回倒是十分難得地和她多說了幾句，“就算是辛卯，也有她苦手的事。比如你擅長的體術，對她而言就是致命的短板。”

        聽見“致命的短板”五個字，辛卯一歪頭，皺起臉無語地看著方以寒。

        而對方似笑非笑地回給她一個眼神，繼續說道：“塔主會把你放入這次的名單，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你不必妄自菲薄。”

        方以寒一次性和自己說了這么多話，方遙握著手里的煎餅，一副驚呆了的模樣望著他。

        不過許睿的注意力顯然不在這里。

        “人手不夠？”她眉心緊鎖，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寰塔一共有將近十幾萬的辰侍，怎么會人手不夠？”

        一旁的江云邈也舉手：“我也想問這個問題。除去那些在人間界駐扎的人員，留在時空域待命的，少說也該有兩三萬，馮靜白究竟把人都用哪兒去了？”

        方以寒顯然也對此感到很是頭疼。他揉了揉眉心，半嘆氣道：“你們問我，我也不知道……”

        聽他這么一說，一屋子人都沉默了。

        就算和馮靜白關系再近，他方以寒也不過是個執行命令的，再外帶一個御用傳聲筒功能。有些事，馮靜白不想讓他知道，他也沒法探聽出來。

        辛卯見氣氛不對，率先打破尷尬：“那有說什么時候去嗎？既然是臨時任務，總得有個確切時間不是？”

        方以寒立即反應過來，說：“任務細則中指明，后天早上九點必須到達感染特區入口，六人作為一個小隊。因為這里正好湊齊了六人，塔主便指派我們組成一個小隊，隊長由隊內選舉產生。”

        說完，他那雙眼睛就充滿暗示地歪到了江云邈的身上。

        某位少爺還沒察覺到，依然靠著沙發翹著腿，低頭摳著手指邊沿的死皮。

        “現在開始投票選舉。”方以寒語氣一本正經，還沒把這句話說完，自己就先舉手指向江云邈。

        而601四人組接到方以寒發出的信號，紛紛效仿，也抬手指向了江云邈。

        眾望所歸的隊長此時此刻才茫然抬頭，見那五個人全都指著自己，只有他一個人指向了方以寒，頓時懵了。

        他就擺弄了一會兒手指，怎么頃刻間就局勢大變了？！

        “？不是，你們這……”

        辛卯忽然拍手打斷他：“哎恭喜恭喜——全時空域人民發來賀電，祝賀江云邈同志擔任小隊隊長——”

        “不不不……”他難得有些慌亂，對著面前幾人擺了擺手，又很恭敬地攤手指向辛卯，“這種好事應該讓給年齡最長，最有閱歷的老同志。”

        “是是是……”辛卯連連點頭，從上衣外套的內側袋里拿出自己的學生證，雙手奉上道，“所以，江學長當選隊長是，不負眾望，人心所向啊。”

        江云邈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并不簡單，拿過辛卯手里的學生證仔細一瞧——這姑奶奶和他同年生，居然比他小兩個月。

        這下是方以寒帶頭鼓掌了：“恭喜恭喜，熱烈祝賀。”

        還配上了一段毫無靈魂的祝詞。

        江云邈面無表情地將學生證還給辛卯，一言不發地靜坐在原處。

        這一波啊……這一波，一定是他們剛才趁自己不注意的時候對上了信號，存心故意算計他的。

        能怎么辦呢，另外三個姑娘雖然是俶陽的優秀學員，但說到底還只是新生。自己親愛的師弟又不愿意扛起大梁，他來就他來吧……

        江云邈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想了想，然后很是隨意地甩了甩手：“嗯……九點要到感染特區的入口，那咱們七點在宿舍內部的載具地庫集合。飛行器的號牌和停放位的號碼，到時候我會發給辛卯的。“

        原本站著的方以寒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坐下，就坐在辛卯那張單人沙發的扶手上，和601四個人一塊兒乖乖地聽江云邈布置任務。

        而某位少爺瞥了他倆一眼，忽然計上心來。

        當隊長這么大的好事自然不能他一人獨占了，得再選個倒霉蛋跟他一起。

        他賊兮兮地一笑，刻意拉長了音調：“為了讓任務更好地傳達給每一個隊員，我還需要一個副隊長跟我共同管理這個小隊——”

        方以寒一聽，覺得不妙，緩緩抬起手來準備指向辛卯：“那就讓……”

        不料辛卯突然舉手：“師兄——”

        方以寒愣了一下。他本來想推給辛卯的，她居然自己舉手了。

        就連江云邈也有些傻眼，但立刻反應過來，問她：“怎么了？”

        下一秒，辛卯一本正經地指向旁邊的方以寒，活像個打小報告的小學生：“方老師說他想當這個副隊長。”

        方以寒：“？？？？？”

        一屋子人齊刷刷看向他，而江云邈更是差點沒繃住。

        他表面波瀾不驚，心里面早就笑得人仰馬翻——師妹這次干得漂亮！深得我心深得我心……

        于是沒等方以寒辯駁，江云邈順水推舟，滿意地老干部式點頭：“嗯，小方同志有這樣的覺悟，我很欣慰。那就以寒來做這個副隊長吧。”

        方以寒一臉空白，腦袋里早已被“怎會如此”四個字給刷了屏。

        由師妹助攻而成功坑了自己師弟的江云邈心情愉快起來。

        他滿面笑容，語氣輕快地問：“大家還有沒有別的問題啊？”

        除了一臉生無可戀的方以寒，其余人都搖了搖頭。

        江云邈拍了一下手：“很好。這幾天都整理一下自己的裝備，咱們拉個臨時聊天室，之后如果有問題，可以直接在聊天室里面問。散會！”

        ——————————

        周三清晨，辛卯和霍思慎一人一邊，架著眼皮怎么也睜不開的方遙，跟在獨自一人背了兩個大背包的許睿身后，急急忙忙地從31號樓往地庫入口趕。

        原本一直等在地下車庫飛行器附近的方以寒和江云邈兩人，見辛卯一反常態，竟然沒有提前半小時到達集合地點，不由覺得奇怪，于是就讓方以寒一人上地面去瞧瞧。

        方以寒才堪堪能從地庫出口看見地面上的情況，就見到許睿板著一張臉，一人背了兩個包走在前面。

        他疑惑地小跑出去，探頭往許睿身后一張望，發現霍思慎和辛卯兩個人都架著方遙，不免更加莫名其妙。

        然而一湊上前去就發現不對——方遙臉色難看，顯然是身體不舒服。

        他原本想接過許睿身上的一個包，再去把方遙背起來的，結果許睿把兩個包都遞給了他，轉而對著方遙蹲下身子，和辛、霍二人說：“我來背她吧。”

        方以寒一手一個大背包，傻愣愣地看向辛卯，得到對方的頷首，于是順從地將這兩個包一前一后背在了身后。

        目送著許睿獨自背著方遙往前走，方以寒轉頭問辛卯：“方遙這是怎么了？”

        辛卯抿唇，顯得有些無奈：“昨天晚上喝了冰箱里的過期牛奶，上吐下瀉，又發燒，折騰了一晚上，去醫院看了吃了藥，早上起來燒退了，但是人很虛弱。寢室里沒人，問她要不要回家，打電話問了，說是她父母這一次都出去執行任務不在家，她就不愿意回去了。”

        聽見最后半句，方以寒沉默了一下，沒對表妹的任性發表任何意見。

        霍思慎有點自責地說：“怪我不好，我上次就發現那罐牛奶過期了，本來想還沒到扔垃圾的點，過一會兒再處理，結果轉頭就給忘了。”

        辛卯拍拍她肩膀以示安慰：“沒事的，就別多想了，先快點出發吧，等到了那兒，讓江師兄先給她安排一個休息的地方就行。”

        方以寒默默聽著，沒有插話。

        江云邈嘴里叼了根棒棒糖，為了避免駕駛飛行器時陽光照射太強烈睜不開眼，他還戴了一副拉風的墨鏡，看許睿沿著那個斜坡走下來時，他微微低頭把墨鏡順著鼻梁滑下來，目光正好能擦著鏡框上沿看到對面的人。

        發現她背上多了個人的時候，江云邈“嗯？”了一聲，正要跑過去幫忙，思索了一下，又掏出鑰匙先打開艙門，然后才朝著那兒去。

        他跑到許睿身側，跟著她的速度同步往前走，問道：“什么情況？”

        許睿有些氣喘，一邊走一邊答得斷斷續續：“方遙不太舒服，具體的等會兒再說……呼……你先去后面幫她們拿行李吧。”

        這還是許睿頭一次對著江云邈稱呼“你”。

        他頓了頓，在原地愣了一下，隨后才轉身迎向方以寒身后的辛卯和霍思慎，接過她們的包，又急忙沖到飛行器那兒放好，再折返回去關照許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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