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五十七】
辛卯跟在方以寒身后,前后左右各護著一人,像是她小時候看的武俠小說里,被四大護法圍著的某教教主,幾人表情都緊張兮兮的。
一直進到小隊被分配到的內艙休息室里,他們才松了口氣,轉而又一臉嚴肅地抓住她問,這一路走過來有沒有哪里覺得不舒服。
“有沒有頭暈,腿軟無力什么的?”霍思慎握住她的肩膀,上下來回打量。
方以寒站在一邊說:“還是讓她躺下來吧。”
辛卯聞言,可疑地沉默了一會兒,隨即道:“……我應該還沒嫩到這種程度。”
許睿則不容分說,拉著她走到休息室最靠里的一間屋子:“你才剛醒過來沒多久,還沒徹底恢復,照理來說不該讓你離開病房的,只是現在情況特殊,為了把幕后的那人暴露到臺前,我們只能出此下策。”
方遙不知道什么時候跟進來的,跟許睿兩個一人站一邊,各伸出一只手搭著辛卯的肩膀,強行讓她坐到了床上,又讓她立刻躺下。
辛卯雖然無奈,但仍然順從地依照他們所說的,鉆進了被子里,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
她盯著替自己掖好被角的許睿看了半晌,不情不愿地說了一句:“其實我也沒什么事……能撐得住的。”
許睿只是輕笑,像哄小孩一樣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而退出了房間,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正坐在客廳里低頭用終端發消息的方以寒聞聲抬頭,見來人是許睿,于是又低下頭,問道:“她已經睡下了?”
“睡下了。”許睿答道,“躺下的時候還不情不愿,說自己能撐得住。”
方以寒聽了,彎起唇角輕笑一聲,又稍稍抬眸,像是在想象許睿口中所說的場景。
幾人隨便讓飛行器內的廚房做了些東西送進休息室里,隨后便一個個坐在沙發里,方遙靠著許睿,一條腿還橫在霍思慎的大腿上,坐得東倒西歪,許睿則木著一張臉,看著無聲電視,霍思慎也歪歪扭扭地,一只手的手肘杵著沙發扶手,手握成拳撐著頭,一臉的百無聊賴。
方以寒則是單獨一人占據了一個單人沙發,靠在靠背里用手機刷著論壇,看見被盯上論壇最前排,標了“熱門”標簽的熱帖的標題,并沒有點進去看,臉上卻是在笑。
然而下一秒,當手腕上的終端響起時,方以寒立即收住了臉上的笑容。
“怎么了?”坐在他對面的霍思慎先察覺到不對,立刻問道。
方以寒沒有回答,只是猛地起身。
這一動作讓許睿很快意識到了什么。她立馬就問:“是對方已經上鉤了?”
他急匆匆地“嗯”了一聲,皺了下眉頭便二話不說要往外走,卻被坐在門口處的方遙攔了一下:“等等——我們和你一起去。”
方以寒咂咂嘴,垂首看了眼終端的消息界面,遲疑了一秒都不到便斬釘截鐵地回絕了方遙的請求:“不行。你們三個都給我呆在這里,好好照顧辛卯。”
方遙不滿于他這種語氣,見他要繞過自己往外走,正要朝旁邊邁出一步,再次攔住他,卻被霍思慎一把拉住。
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表哥火急火燎地開了門沖出去,不解地回頭,對著霍思慎說話的語氣也顯得有些焦躁:“不是?你為什么要攔我呀阿慎?”
“他不帶上我們是有理由的。”霍思慎沒在意方遙有些急躁的口氣,平靜地解釋道,“現在我們誰都不知道對方派來的人實力如何,如果真的像我們猜測的那樣,想對辛卯下手的人是你的大伯,那他手底下那些人的實力你也是知道的,沒有一人是等閑之輩。”
許睿接過霍思慎的話頭繼續道:“原本我們幾個里面,實力算得上最強的也只有辛卯,現在她受了傷,只能臥床靜養。剩下我們三個,如果真的對上方懷宇手底下那幾個,不被當成威脅方副隊和江少的籌碼就已經很好了。”
方遙聞言,愣了一下,隨即冷靜下來。
的確如此。
就像許睿和霍思慎所說的那樣,她大伯的性格脾氣她再清楚不過了。
除非有了能夠將目標置于死地的把握,否則,方懷宇是絕對不會出手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連方以寒和江云邈兩人聯手都不一定有絕對的勝算,更別提加上她們了,不拖后腿都能算得上是謝天謝地。
想明白了這一點后,方遙反而覺得有點兒失落。
論實力,她在這幾人中實在算不上厲害。論頭腦,首先不提已經成為月使的表哥和江少——這兩位都是由于年齡限制,做了好幾年的月使而尚未晉升最高職介的歲者——整個601寢室里,辛卯被她大伯如此忌憚不說,無論是霍思慎還是許睿,在關鍵時刻,每個人的頭腦都比她清醒、冷靜。
她似乎每一回都會往拖別人后腿的方向上走,而且每一次,都需要其他人來拉著她回頭。
此時此刻,方遙覺得自己簡直一無是處。
看到方遙忽而暗淡下來的表情,許睿和霍思慎對視一眼,兩人心下了然。
于是距離方遙更近,就站在她身邊的霍思慎拍拍她的肩膀,溫柔道:“去里面看看辛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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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病號服、披散著一頭黑色長假發的江云邈縮在被窩里,特地將手機屏的亮光調到最暗,甚至還打開了夜間模式。
經過了“貍貓換太子”一計后,被“換”到病床上的江云邈實在是呆著太無聊,然而又怕浪過了頭,暴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只能偷偷摸摸地用被子罩著頭,開始玩起了手機。
他也不敢打開太過激烈的操作類游戲——辛卯也不玩這些,要是真的暴露了,他恐怕得被方以寒追著打,還是算了。
于是保險起見,他打開了很久沒刷過的俶陽學院的校園論壇。
一片漆黑中,一團光暈照得江云邈的臉部輪廓極其清晰。他微微皺眉,看著論壇版面上跳出的一條條帖子,居然沒有一條的點擊率能夠蓋過最頂端的那條熱門帖。
江云邈可以確定,如果不是版規的帖子被管理員人工置頂,恐怕常年位居第一的就是那篇名為“名場面!武器學著名教師豬毛,課堂上竟當眾出現返祖現象——”
他讀完這一標題便是一挑眉。這應該就是說的辛卯把豬毛給整得發毛,直接給捅到教務主任陳宏那兒去,結果這罪魁禍首還給出人意料地整出個全身而退的離奇事件。
好一個返祖現象……難不成還有人當場錄了像?
江云邈抱著“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看看”的心態點開,結果手機外放音量大得,差點沒把他自己給嚇死。
他手抖了一抖,隨后立刻撥動音量鍵把聲音給關了,又做賊似的從褲兜里掏出藍牙耳機,塞了一個到一邊的耳朵里,另一邊則留著細聽病房里的動靜。
那畫面一看便是非正常角度拍攝,攝像頭是正巧卡在了課桌上方,整個場景顯出一個十分詭異的傾斜度。
雖然能很清晰地看見講臺上朱袤唾沫橫飛的講課畫面,但顯然拍攝者有些心虛,就算是手機靠在了課桌的桌沿,他仍然有些手抖。江云邈就看著焦點中心的朱袤在屏幕上不斷抖動,甚至還出現了殘影。
這看得著實有些難受。江云邈忍不住把手機往后拉開一段距離,眉頭也皺了起來。
而過了一會兒,就見朱袤的手緩緩伸向了講臺上的某樣東西。江云邈看著他把那筆拿進手里,一邊嘰里呱啦地說著與課堂無關的廢話,大致內容是讓辛卯好好聽自己講解。然而下一秒,當他摁下原子筆末端的開關時,嘴里的念叨驟然扯出一聲極度詭異的慘叫,和人間界某座山上的潑猴聽著別無二致。
江云邈“哈”了一聲,驀地張大了嘴,險些就在悄然無聲的病房里爆發出大笑來,還好及時繃住了,只不過笑得,整個人都在被窩里蜷縮起來,憋得腮幫子都酸了。
靠,這個標題真的絕了。江云邈捂著嘴,依然繃不住笑,就聽見自己鼻腔里一記又一記的笑聲。
萬籟俱寂的黑暗中,忽而傳來十分細微的咔噠聲。
是房門的鎖舌被人用卡片之類的工具打開的聲音。
江云邈驟然收起自己的笑容,立刻摁滅了屏幕,小心地將手機塞到枕頭底下,動作迅速地調出終端里方以寒的聯系方式,將事先確定好的暗號發到他的終端,隨即緩慢地將被子拉過肩頭,假寐著閉上眼。
整片黑暗又安靜下來。江云邈始終凝神細聽,發現那人似乎正在病房里到處翻動些什么。
他有些疑惑。如果只是單純來滅口的,那他翻什么?
還有白天的時候,方以寒他們離開后不久,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人——除了進來撩開他的床簾看了一眼之外,還到處翻了一遍。
這是要干嘛?看辛卯有沒有藏人嗎?
正這么想著,江云邈就聽見病床的簾子被扯動的聲響。他立刻一動不動地躺好,就連聽見了匕首的刀刃輕碰刀鞘的細微聲響,他也裝作已經睡熟的模樣。
直到察覺眼前似有寒光一閃,后頸的汗毛像是察覺到對方的殺氣似的,猛地立了起來,江云邈才驟然睜開雙眼,迅速地翻身面對來人狠狠送來的匕首刃尖,握住了對方的手腕。
這人戴著口罩看不清面容,力氣卻大得連他都覺得,反抗得有些吃力。
更何況以平躺著的姿勢,要把這往臉上捅的刀子朝外推,那是更加難以發力。
江云邈齜著牙,后牙緊咬,幾乎能聽見牙面磨蹭的酸澀聲響。
……嘖,再這么下去,他恐怕是得直接交代在這兒了。
眼瞧著刀刃已經抵住了自己的鼻尖,江云邈額頭已然滲出了一層又一層的汗水。
這種時候也顧不上許多了。他猝不及防地抬腿,腳面惡狠狠的朝對方的太陽穴招呼去,卻被對方敏捷地擋住,而下一秒,對方收了刀刃,直接將他一把拉到了地上。
背脊與堅硬的水泥地相撞,雖然有一層塑膠地板作緩沖,江云邈仍然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力氣很明顯是個男人。對方體型不大,然而不過交手了這樣幾個來回,江云邈便很清楚,這人在戰斗技巧上相比他而言卻是更勝一籌。
這人的一招一式,一眼看去就不是為了與“蝕”對抗才習得的體術,而是專程用作刺殺與暗殺工作。
還沒來得及反應,江云邈就被他翻了個面制在了地上。
他動了動雙腿——已經被對方用膝蓋徹底壓制住了。而雙手被反剪在身后,死死地扣緊,似乎是施加了什么咒術,根本沒法掙脫。
刀刃反射出凜冽的寒芒掠過了江云邈的面容和雙眼。
他咂了咂嘴,希望與恐懼同時在心底里萌芽。
他期待著方以寒他們能夠及時趕到,卻又怕等他們來的時候,自己怕是已經交代在這兒了。
于是江云邈索性閉上眼。
早知道是今天這個下場,他當初就該對她說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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