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方以寒說出“沒有計劃”的那一瞬間，江云邈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可疑地沉默了幾秒，隨后道：“……你什么時候也學會開這么沒品的玩笑了？”

        辛卯三人繼續坐在一邊看戲。

        方以寒抿了抿唇，抬手搔了搔臉頰，清了下嗓子道：“辛家舊址的機關太多，雖然我能記得遇到過的機關樣式和攻擊方式，但是我無法推測它的發動順序，經過同樣的一處地點，機關每次的發動順序都不同。我在某處走道里用餌球嘗試過四五次，每一次都是隨機，沒法找到固定規律，所以也沒辦法制定詳細計劃。”

        江云邈聞言，皺著眉頭，抬手摩挲起下頜骨：“嗯……如果是這樣，那確實是挺難辦的。”

        “雖然無法制定詳細計劃，但也并非完全沒有破解辦法。”方以寒說著，向辛卯招了招手，示意她給自己遞一張白紙，“我還記得秘密空間的大致路線，還有每個機關的攻擊方式，我大概清楚能如何應對。以不變應萬變，因此對我們而言，也并不是拿這些機關全無辦法。”

        “所以……這就是你提出來，在出發前要進行特殊訓練的原因？”江云邈問道。

        方以寒合起眼眸，微微頷首以示肯定。

        辛卯見狀，忍不住嘆了口氣，而一邊坐著旁觀的許睿和方遙全程都沒出聲。

        她們并未提出要加入這次的行動，因為兩人心里非常清楚，無論是技術還是閱歷，她們兩個的實力都不足以加入這支三人小隊，去了也只能是拖后腿。

        而且她們也明白，如果辛卯不是辛家人的后代，恐怕江云邈和方以寒也不會讓她去。

        但是有一點，她們倆卻不太懂——為什么進入辛家舊址的地下，一定要帶上辛卯呢？只是因為她是辛家后人，或許可以打開外人無法進入的空間嗎？還是說……

        方遙和許睿紛紛看向方以寒以及正低頭沉思的江云邈。

        還是說，這兩人很確定，只要帶上辛卯，他們就一定能夠打開外人發現不了的空間。

        她們倆沒有細問。畢竟對她們兩個還沒有畢業的學生而言，有些東西，這兩個在職的辰侍知道卻沒有告訴她們的，一定是有所顧慮，而且也是她們在這個階段不應該了解的，懂得太多反而沒什么好處。

        正當江云邈和方以寒準備確定特殊訓練時間的時候，休息室的門忽而被重重地打開了。

        許睿和方遙嚇得一激靈，江云邈和方以寒則很是警覺地抬頭，方以寒甚至下意識地把自己剛畫的辛家舊址的路線圖往身體和桌沿之間藏。

        只有辛卯，很是悠閑地朝來人看去，倒是在對上了那對濃重眼圈的時候，略帶詫異地感嘆了一聲：“喔唷。”

        霍思慎頂著碩大的黑眼圈，一臉幽怨，站在門口扶著門框，整個人幾乎快橫下來了。

        她疲勞地站直了身子，連撐起眼皮都看著頗為吃力，略帶艱難地關上了身后的門，靠在門板上，有氣無力地說：“那……那什么……抗病毒血清，對于抗病毒血清的第二階段，生物試驗……已經開始了。”

        辛卯“嗯”了一聲，說：“辛苦了，我們在方家的時候老江就已經給我們匯報過了。”

        “啊，這樣……”霍思慎雙眼茫然而無神，目光有些四散，沉默了幾秒鐘，撓了撓頭發，說，“那應該沒什么別的事了……我先去躺會兒啊，好幾天都沒睡好了。”

        說著，她便耷拉著眼皮，腳步虛浮地往休息室內的臥室走。

        “哎，等等——”

        霍思慎才走到一半，就被辛卯出聲叫住。乍的一聲嚇得她一個激靈，熬了幾天大夜的腦袋這下簡直是嗡嗡響個不停。

        “嘶……”她倒抽一口涼氣，長嘆一聲，無奈地問道，“怎么了？還有事情啊……”

        霍思慎就這么走了幾步，覺得自己走著路都快打瞌睡了。

        辛卯半側過身，挎了一條手臂在椅背上，說道：“有有有！就想問問你，這個階段要出結果的話，大概要多久？”

        “大概要多久？”霍思慎重復了一遍她的問題，一雙眼睛幾乎瞇成了一條線，“快的話幾天就能出結果，慢的話……大概要一個月左右吧。”

        對辛卯一個在人間界生活過這么多年，大概知道以人間界的醫學水平，研制出病毒疫苗的大致時間的人而言，幾天到一個月的跨度雖大，但已經是快得不能再快了。

        然而在方以寒和江云邈看來，這樣的速度似乎還不夠快。

        “最慢要一個月？”方以寒聞言一皺眉，“不行，太慢了。”

        辛卯聽他這么說，不由得愣了一下，原本正要感嘆這結果似乎挺迅速的話到了嘴邊，又給咽了回去。

        站在墻邊的霍思慎貌似也是一愣，然后怔怔地撓了撓頭發，露出茫然的表情說：“……可這顯效的時間就是這么久，我也沒辦法啊。”她頓了很久，像是在思考，隨后再重新開口道：“你們這么急，是還有什么事要去辦嗎？”

        江云邈商量似的和方以寒對視一眼，隨后告訴她：“對，我們有些事情要調查，要去辛家舊址一趟。”

        霍思慎聽了，一臉空白，像是思緒被劇烈的風給吹飛的一樣，反應了很久才再問他說：“……時空域里面，有這么個地方嗎？”

        雖然她知道辛家過去也是個足以和方家、馮家相媲美的世家大族，甚至過去那宅邸，可能要比這兩家的還氣派好幾倍，但是如今這個年代，就連僅供塔主翻閱的密檔里面也幾乎讀不到這個家族的資料了，“辛家舊址”……就算真的有，霍思慎猜想，那也該只是片荒涼至極的無人之地吧？

        方以寒肯定地朝著她點了點頭：“有。上回我去你們宿舍包扎傷口，那個傷，就是在辛家舊址地底下的秘密空間受的。”

        霍思慎微微瞪大了眼睛，似乎沒想到這個事情居然在這么久之前就已經產生聯動了。

        辛卯則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毫不避諱地對著方以寒一攤手，然后說：“差點就被你給忽悠過去了，那次的診療費和藥費，你一直沒跟我們601結。”

        沒想到辛卯突然來了這出，方以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詫異地睜大了眼望著她，嘴唇微微張開，看得辛卯忍不住抿了抿唇，但是依然沒把伸出去的手給放下。

        江云邈眼神狐疑地在他們幾人之間逡巡，兩手抱臂不敢置信地問道：“不是……你們幾個之間……到底背著我有了多深的交情啊？這事我怎么一點兒都不知情啊？”

        許睿面無表情地坐著，忍不住伸腿在桌子底下踹了辛卯一腳。

        “嘶……”其實也并不疼，只是被嚇了一跳，辛卯手一抖，皺了皺眉不滿地朝許睿看過去，“干嘛踢我？”

        坐在許睿旁邊的方遙實在是看不下去這個場面，動作僵硬地抬手擋住自己的視線，裝作什么都沒看到，也什么都不知道。

        方以寒不自然地垂眸，清了清嗓，很是平靜地說：“不是已經還了么？在鶴廷軒，請你們寢室吃了頓飯的。”

        這下江云邈不樂意了。

        他指著自己的鼻子，一下子撲到桌子上，高聲質問道：“啊？那頓不是我請的嗎？好像還是為了犒勞你和小師妹在監管室苦了這么多天吧？你這——功勞說搶就搶啊！？”

        “咳咳……鶴廷軒一頓飯，當然能把診療費和醫藥費的那幾個錢給包含進去了。”方以寒刻意露出嫌棄的眼神，“更何況，那天還是我，把某個喝醉酒，爬上桌子引吭高歌的大少爺給馱回酒店房間的好吧？”

        江云邈簡直快被他氣笑了：“嚯……那是我家的產業，咱老江家這做的虧本的買賣，你倒好，一句話就借花獻佛了啊？”

        方以寒也不惱，只是靜靜地望著他，幽幽地吐出一句：“那天給我包扎傷口的，是許睿。”

        此言一出，休息室里瞬間鴉雀無聲。

        過了半晌，原本激動得已經快站起來，半個屁股都快要離開椅子的江云邈緩緩坐了回去。一面坐回去，他還一面對許睿賠著笑：“小事，小事……嘿嘿嘿，多虧你呀，照顧我們家可愛的師弟。”

        最后那五個字簡直是咬牙切齒，然而江云邈的表情卻是笑靨如花。

        甚至是比那整日整日面對著太陽的向日葵還燦爛。

        辛卯見狀，不由得笑罵一聲“靠”，又呵呵一笑，喊了江云邈一聲：“老江？”

        依然笑得比花燦爛的江云邈轉過頭來，不改那燦爛的微笑。

        辛卯也笑了，只是笑得有些齜牙咧嘴。

        她對著江云邈緩緩豎起大拇指：“出息，啊？”

        兩手環胸背靠著墻，面無表情地觀賞了這出鬧劇的霍思慎在一邊沉默了半晌，眼看著這群時常不著調的人漸漸安靜下來，實在撐不住睡意，舉手道：“兄弟姐妹們，我實在熬不住了，放過我吧，行不行？”

        許睿怔了一下，轉過頭去，滿臉歉意：“對不起，你去歇會兒吧，如果有情況我們會喊你的。”

        霍思慎此時此刻已經轉過身，一步一步往臥室走了。

        方以寒看著她的背影，及時出聲問道：“如果過幾天，我和江云邈都不在特區內，你一個人能夠應付血清的研究嗎？”

        霍思慎頭也沒回，抬手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

        辛卯見狀，唇角笑意漸深。

        她一定會因此成為時空域內，擁有辰侍與醫護雙重身份的第一人。

        雖然目前阿慎在辰侍方面的能力還稍顯稚嫩，但是過不了多久，這個姑娘一定會在時空域大放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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