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北風蕭蕭,直吹得人心涼,雪壓碧松,又到了寒冷時節。
偌大的堂內卻是溫暖如春,蓽撥蓽撥的火星子落在地上,明明滅滅。
“南風,你去瞧瞧,那窗似是開著!
“是,教主。”
一行少年中有一人應聲,他轉身便去看了,竹簾微動,雕花門窗卻是嚴嚴實實地合著。南風未細想,探出手去,極輕地推開木窗,隨即重重關上,這才靜默地立了回去。
“方才沒關?”教主裹了狐裘,慵懶地斜倚在錦塌上,貌似不甚在意。
“回教主,是關著的!蹦巷L低聲答道。
教主又問,“那怎么還聽到了關窗的聲音?”
南風未曾抬頭,不卑不亢道,“教主說了那窗似是開著,若是沒有,反而成了教主您的疏忽,所以我才特意把窗開了,再用力關上,好讓大家知道,那窗是如同教主所說的開著的。教主說的,定然就是對的!
“哈哈……”教主聞言大笑,他狀似歡喜地將南風扯進懷里,道,“你果然是我最疼的人,如此懂我的心。我今日便賜你姓氏,以后就叫蕭南風罷!
南風不掙不動,任由教主將他擁入狐裘內,白生生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謝教主。蕭南風銘記賜姓之恩。”
“不止如此,我還送你一個好玩的東西。”
南風沿著教主的視線,他看到了跪在階前的人。
那人瘦得可憐,身上的衣衫破爛無比,亂蓬蓬的頭發耷拉著,辨不得是男是女。
“這東西膽子大得很。”教主哼了聲,“他竟然敢在山下嚼舌根,編造了許多本教主的事情……不過嘛,都是些好話。”不然他怎可能留活口到現下。
“的確膽子忒大!蹦巷L語氣平平。
“并……并不是這樣!彪A下的人聲音沙啞,可一聽便知道她是個女兒家。這么一丁點的小姑娘怕是不要命了,居然敢作出這等事情來,堂而皇之的在圣教勢力范圍內談及教主,到底是愚蠢還是另有隱情,南風抿唇,冷眼旁觀。
小姑娘仰首,急切道,“言歡是為了見到教主才來,可是圣教神秘無比,教主又是高高在上,我不得其門而入,只能用這么笨的法子……求教主饒恕!”她邊說邊磕頭,小小的身板如同干扁落葉,只怕風再大一些,單薄的她既要吹到天邊。
“哦?這東西比你還嘴甜呢,南風!苯讨鞑粍勇暽,攬南風坐在膝上,唇齒輕咬他白皙的肌膚,高座之上漾起血腥的氣味,“你說,該怎么辦才好……我聽你的……”
南風垂著頭,神色模糊,“教主,她自稱言歡,會不會就是三年前被滅門的言家遺孤?”
“經你這一提,我倒是想起來了,你可是言鐵手的女兒?”
言歡點頭,目中含淚,“教主,我已經無處可去……請念在我爹娘、我言氏全家生前為圣教鑄刀劍鞠躬盡瘁,求求教主能夠收留我,言歡定會好好服侍教主,效忠圣教。”
“言家滿門被殺已是三年前的事了,你怎么會這時候才出現?”教主閑步而來,精明的眼如同寶刀雪藏,仿佛就在短短的對視間,已直直地看透別人的心!叭裟阏媸茄澡F手的女兒,本教主自會接納,不過,如果是冒充的……”
“我不是冒充的!毖詺g揚頭看他的眼睛,無一絲怯色!叭昵,言歡不過七歲,家中遭逢巨變,我因為年幼,眼見爹娘慘死……害怕得把許多東西都忘了,直到今年一月,我才零碎想起過去……我來這里,不但是投靠教主,更想要報仇!”
教主不為所動,冷笑一下,“既然如此。南風。將我的‘昆侖劍’取來!
南風一愣,依言走了;貋頃r,雙手托著一柄古劍,樣貌極是普通,無任何華美裝飾,僅僅劍鞘上勾勒了簡潔圖案,明黃的穗子搖曳幾下,整柄昆侖劍一目了然。
“轟”一聲,狐裘一揚,教主將昆侖寶劍擲入燃得正旺的爐火之中,穗子在眨眼間焚成了灰燼。
“昆侖之中藏乾坤,你若真是言歡,就把寶劍從劍鞘中拔/出來吧。這劍……我一直是喜歡,但只可以當作擺設罷了。因為吶,這劍,只有言家人才能拔出!苯讨黜,滿面的期待……還有惡意的譏嘲。
顯然,他從頭至尾就沒信過她口中的一字一句!
火舌躥得半尺高,別說是拔劍,連近了身都覺得高熱難耐,這無異于火中取粟,傾盡全力方能奪出一線生機。若是她拔了劍,受到火灼怕有性命之虞。若是不敢去拔,只能證明其心虛,必死無疑。
南風隨了教主三年,他的心思約是能猜得七八分,這哪里是昆侖劍,分其是一試真假的圈套罷了。
然而,這個自稱言歡的小姑娘又能否通曉其中乾坤。
他與她的目光恰好對上一瞬,南風心頭一震,那雙眼,驀地與鐫刻在記憶中的雙眸重疊一處,過往在剎那風起云涌。
唇邊迎合的笑花頓住,他聽得她說——“好,言歡這就去為教主拔/出昆侖劍!
下一刻,那瘦小的身軀已經撲在大鼎邊,毫不猶豫地伸手就去抓,張牙舞爪的火焰照得她整張臉詭異異常。
言歡身材矮小,幾乎騰空地掛在青銅鼎的邊緣,火舌迅疾地舔舐她身上的每一寸,她不敢縮手,一放棄,便是斷了活路。
她極力伸長了手臂,心道,還差一點……又是往前一挪,不料一時沒穩住,整個人掉了進去,火焰更盛,盛得令人覺得殘酷,方才掙扎的小身體沒一會就沒了聲息。
教主翹起腿,一眨不眨地望著這一幕,心情似是暢快,偶爾發出幾聲笑。“好了,南風,陪我睡去吧,今個兒玩夠了!
“是。”他斂去多余的神情,木然點頭,掩在袖袂中的手卻是一緊再緊。
她……還是死了么?
“咚!
青銅大鼎轟然翻轉,激烈地滾開了去,嚇得在旁陪侍的一干美少男驚叫跳竄。
一團黑紅的身影在地上連續打著滾,直至抵住了石階,她才停了下來,是言歡!她伏在地上,胸口起伏不定,燒傷的小手死死地握住昆侖劍,那劍鋒锃亮,直耀得人不敢逼視。
“哦,小東西。傷成這樣還不掉一滴眼淚!苯讨髦沽瞬椒,甚為欣喜地笑了,他旋身俯視她,認可道,“你做的不錯。”
言歡仿若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修羅,滿身的黑污傷痕,眉宇間卻是那般堅定,似是帶著舍生忘死的決心,她幾欲說話,又生生收祝最終,萬般痛楚化作嘴角一彎得意的淺笑,她用盡最后一分力氣,啞聲道——“我……是……”
是誰。
她咧了咧嘴,重重地倒在石階下。
七年后
薄有山花漸次開,云煙氤氳,亭臺中一人在棋盤上落子,兩女侍在其后,石桌前跪了蒙面劍士。
“蕭護法吩咐的事,屬下已一一辦妥,另外,果然不出您的所料,言歡正急匆匆地趕去了南邊!泵擅嫒说馈
“知道了。你退下吧!彼砹撕谧,漫不經心地支著手,遲遲沒有落下一步棋。
身旁碧衣小婢添了茶水,輕道,“蕭護法,您對言堂主愈發上心了。”
一雙桃花眼,一笑回春意,蕭南風輕牽小婢的手,道,“醋了?”
小婢臉頰紅彤,“沒有……”
“真沒有?”他丟下棋子,捧住她發燙的小臉,“不說真話的,我不喜歡……”
“我……我只是覺得護法最近提及言堂主的次數多了……所以……心下不高興!
他微微笑了,顧盼間早已迷煞了旁人,口中的話卻是無情,“別擔心。我不過是關心自己的狗放出去,到底是會咬人……還是……”
小婢似懂非懂,“蕭護法不信言堂主?”
他反問,“在你們的心里言歡是怎樣的人?”
“脾氣挺烈的!眱擅麐擅佬℃鞠嘁曇恍,侃侃談來!奥犅勊r候還機靈些,這年歲越長,像是越活回去了,經常跟頭沒章法的牛一樣亂闖亂跑的!
“應該是很愛錢,一身銅臭味,整天只會躲在房里數錢。蕭護法你怎么看她?”
蕭南風但笑不語,陽光褶褶,照得他俊美的面孔更似嫡塵仙子,遙遙相望下,多了一分虛無感。
言歡,如何?
他擋了擋亮光,手指間隙內猶有風景——一半云埋,一半煙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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