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姬扁扁嘴：“主人不讓我私自帶姊姊出門，這可怎么辦呢？”

        夏昭昭不再堅持，告訴清姬可以委托小梨去買法器。

        自從孟四被殺以后，孟雍之就不讓小梨貼身伺候夏昭昭了，現在清姬每天跟著夏昭昭，小梨也不敢貿然到夏昭昭身邊來。

        清姬拿了錢，很高興地去找小梨，夏昭昭看著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件事，攔下了她：“清姬，你會騎馬嗎？”

        清姬聽到騎馬兩個字，十分羞愧地低下頭去：“我原來那個道士師父教過我的，可惜我怎么也學不會，每次都會從馬上摔下來。”

        夏昭昭推測清姬是腦后有損傷，所以不能保持平衡，而且智力也不如同齡人。很可能是她原來的師父為了方便控制她，故意傷了她的腦子。

        怪不得第一次見清姬的時候，她服了毒藥。

        她不會騎馬，一旦任務失敗，很難逃跑，所以讓她把毒藥藏在嘴里，要求她被捕后服毒自殺。

        夏昭昭嘆了口氣，她這二十年的人生都很美滿，想象不出清姬這樣的人曾經有過什么樣的童年。

        既然清姬不會騎馬，那能教夏昭昭騎馬的人就只有一個了。夏昭昭想起那一位來，忍不住手腳發軟。

        可是不管孟雍之有多么心狠手辣，自己現在能倚仗的只有他了。

        夏昭昭踟躕到了日落西山，在抄手游廊上見到了歸家的孟雍之，他似乎有些疲憊，眉宇間隱隱有陰鷙感。

        夏昭昭迎上前去，向他行禮。說來也是尷尬，夏昭昭已經不是他父親的妾室了，在侯府里沒有身份，非主非奴，非親非故，真不知道該給孟雍之行哪種禮。

        好在孟雍之并不計較這些，他略帶驚訝地看著夏昭昭：“夏氏，何故在此等候？”

        這下不是有些尷尬，而是十分尷尬了，好像夏昭昭存心蓄意，專門在這里等他歸來一樣。

        夏昭昭鼓起勇氣，說道：“小公子，我有些事情想說與你聽�！�

        孟雍之示意她一同往前走，糾正了她的稱呼：“叫我五郎就好，你對我孟家有恩，我終究是不會忘的。”

        夏昭昭和孟雍之一起走在抄手游廊上，并肩走著，孟雍之不等她開口就讓她先一起用晚飯，吃完了再說。

        這是夏昭昭第一次踏進孟雍之的院子，他的院子在東邊，很是安靜。

        院子里沒有使女，這大概是因為他長期在軍營中，用不慣使女，所以只有隨從伺候。

        用飯的時候，夏昭昭不太習慣，一頓飯吃得別別扭扭，孟雍之倒是面色如常，很好地遵守了“食不言”的規矩，這個過程中都不發一言。

        晚飯用畢，小廝們端茶水來給他們漱口，夏昭昭猶豫著不想接過茶盞，孟雍之這才恍然大悟，給夏昭昭傳過來兩個小使女。

        漱過口，夏昭昭這才開始說正事兒：“五郎……我想著如今只有盡力助你，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不過我只會治病，不會其他，只怕幫不到你什么忙�！�

        孟雍之這才正色道：“你要學什么本領呢？”

        夏昭昭見他沒起疑心，試探著問：“能不能教我騎馬呀？”

        本朝女子騎馬并不算什么大事兒，正是為了方便騎馬，女人們都喜愛馬面裙。這種裙子起源于契丹，以前的裙子只有一個裙門，不方便騎馬。契丹人每日都在馬背上奔波，把一條裙子開四個裙門，前后兩個裙門可以搭在馬上，左右可以岔開腿，非常便于騎馬。

        夏昭昭也要好多條馬面裙，但因為家里只有一匹馬，父親和兄長都要靠它去出診，夏昭昭并沒有機會學習如何騎馬。

        孟雍之似乎有了興致，他讓夏昭昭站起來，仔細看了她的身高，然后點點頭：“夏氏，你的個頭能趕上十三四歲的小子了，要騎馬應該沒問題。”

        夏昭昭的父親是江陵府人士，但她的母親是北方人，可能還有契丹血統，因此她從小就比江陵府的尋常女孩子高半個頭。

        孟雍之拿定了主意，對夏昭昭說：“我是特喜歡女子騎馬的。我在塞外草原，看鐵勒女子騎在馬上，同男子一樣疾馳如風，就知道女子的騎術未必不如男子�！�

        接著又嘆氣道：“若鐵勒女子不會騎馬，他們就無法與我軍游擊，我大周朝的鐵騎早就踏破樓蘭了。”

        夏昭昭看著他，心里很不好受。她從小就對駐守邊塞的將士極為崇拜，連邊塞詩都背了幾百首。

        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1】

        夏昭昭也曾經在吟詩的時候，想象過邊塞蒼涼又悲壯的景象。她無法把孟雍之這樣殘酷又冷血的人和詩中為國赴死的將士們聯想在一起。

        人可以做到既無情又將生死置之度外嗎？

        夏昭昭不明白。

        孟雍之言出必行，果然在第二天一大早，就讓夏昭昭跟著他一起去西市買馬。

        夏昭昭和清姬都戴上椎帽，分別各騎在一匹驢子上，驢子走不快，也不像馬那樣愛尥蹶子，沒有學過的人也能騎。

        孟雍之騎著踏雪走在前面，他故意壓低速度，好叫后面的兩個人能跟上。

        清姬大概是小時候學騎馬摔怕了，騎在驢子上也頗不自在，苦著一張臉。

        西市很快就到了，他們三個人都牽著各自的馬和驢，走在集市里。

        孟雍之在馬市前停下來，示意夏昭昭可以挑一匹自己喜歡的馬。

        夏昭昭推辭：“我也不懂馬，五郎，你替我挑就是了。”

        孟雍之一邊相馬，一邊教夏昭昭辨別馬的優劣：“膝要高而圓似椈，骨細筋粗節要攢。蹄要圓實須卓立，身形棄闡要平寬�！薄�2】

        他看了一盞茶的功夫，指著一匹棗紅馬說道：“這匹馬不錯，腳力強，膘肥體壯……”

        正當夏昭昭以為孟雍之要選下這匹馬時，他話鋒一轉：“可惜與你的身高不配，正給了你，你上馬下馬都困難，不如讓它在尋個良主�！�

        夏昭昭深吸一口氣，壓住怒火。

        算了算了，端人碗服人管，我還得靠孟雍之保命，就不跟他計較這些細枝末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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