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疫病再起
鳴冤鼓乃是鐵牛皮所制,耐腐蝕,老化,鼓聲沉重而悠長,連續擊鼓時,聲音可傳十里,一旦鼓響,整個城的人都會知道,當初選用鐵牛皮為的就是警醒為官者,不要放任冤案。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門外的兵丁,留下一人守門,另一人迅速跑進衙內,看到趙言臉色猙獰的一下又一下的砸著大鼓,那名進來的兵丁都嚇愣住了。
不一會,捕快,衙役,主事全都跑了過來,嚴捕頭焦急的喊道:“都傻楞著干什么,攔下來啊!別傷人!”
眾人這才如夢方醒,一擁而上,七手八腳的將趙言拉開來,趙言敲到現在早已經手臂發酸,全憑一股意志力硬頂著,這時被拉開,倒也順從。
趁著拉人的空隙,嚴捕頭將趙言的身份,對刑院主事做了一個介紹,主事郎三河陰沉著臉走上前,問道:“來著何人?”
趙言朗聲道:“中州書院學子,趙言!”
“你來古蘇何事?”郎三河繼續問道。
“奉命。。。前來查看疫病!”趙言微微頓了頓,說道。
“既然是來看病,為何又跑來擊鼓鬧事?”郎三河聲色俱厲的問道。
“沒有鬧事!”趙言胸中怒意蓄積,“我只是看到了不平事,冤屈難張,故而擊鼓鳴冤。”
“冤屈?什么冤屈讓你連正常的申告都不走,非要敲這鳴冤鼓?你可知,沒有功名在身,不管你原告被告,都要先打一百大板?”
“我怕這正常的申告連這府衙大門都進不來,我沒有功名在身,這一百大板我受了!”
“呵呵。”郎三河冷笑一聲,“你別以為你是書院學子,我們就不敢打你,國法面前,可是人人平等!”
“哈哈哈。。”趙言大笑一聲,“好,好一句人人平等,只要你們審案的時候能做到,我挨著一百下有何妨?”
“押進去。”郎三河厲聲說道。
幾名捕快押著趙言走入正衙,一旁的嚴捕頭這才走到郎三河身邊,說道:“郎大人,真要打嗎?是不是請示一下?”
“薛大人?”郎三河也有些猶豫。
“呵呵,薛大人事務繁忙,恐怕不會有空,屬下指的是右同知付響,付大人。”嚴捕頭哈著腰,諂媚的說道。
中州包括其他八州,都延用了前朝部分的官制,但也做了一些自己的修改,同時不設品級。就如現在的古蘇城,主政的是知府,下設左右同知,分領下面的六院主事,而右同知正是刑院主事的頂頭上司。當然還有個守備將軍,按例與知府同級,但衣食住行都在知府眼皮底下,很多時候反而矮了半截。
郎三河不悅的看了嚴捕頭一眼,按理他是要稟報給分領刑院的右同知,可他確是左同知賀遠山一手提拔上來的,這嚴捕頭不提他還可以蒙混過關,可他提了,自己要是再去賀遠山那稟報,就有點不把付響當人看了。
心中正猶豫,卻看到大門處有進來兩人,正是聽到鳴冤鼓后,匆匆趕來的武順和刁龍,嚴捕頭趕忙在郎三河耳邊耳語一番。
“大人!”武順一眼就看到了身著主事官服的郎三河,所以趕忙上前抱拳致敬。
“你們二人也是這次前來診病的書院弟子吧?”郎三河不等武順開口,直接反問。
“是!”武順側目看了眼趙言,點頭。
“哼!我看你們很空閑啊,都有空來府衙敲鳴冤鼓了!”
“這位大人!”
“本官姓郎,添為刑院主事。”
“郎大人容稟,我這位師弟,為人比較呆傻,很多事過于感情用事,還請大人看在書院的份上,饒他一回。”武順客氣的說道。
“呆傻?這不是隨意擊鼓的理由,今日本官不管你們是什么身份,都要按規矩辦事。既然他有冤情申告,本官就接了。”說完,郎三河走入了正衙。
武順二人也急急跟上,一進門,只見衙堂之上,趙言被人按在一張長凳上,身后站著兩名行刑的衙役,郎三河走到堂前,從身后的桌子上拿出一根刑簽,往地上一丟,說了聲:“打!”
武順二人焦急的看著,卻一點辦法也沒有,他們要是敢動手,那就是沖擊府衙,形同造反。
行刑的衙役,舉起手中水火棍,你一下,我一下,重重的打在趙言的屁股上,一股疼痛交雜著酥麻不斷的侵襲著他的神經,漸漸的疼痛不斷加劇,趙言咬著牙后根,不讓自己喊出聲來。
不一會,他的屁股處便滲出血水,眼看著趙言即將陷入昏迷,武順大喝道:“郎大人,趙師弟乃是學醫的,可不會武功,這次也是奉侯府命令前來,真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就不信有人能保得住你!”
郎三河眼睛微微瞇起,看到行刑的衙役竟也停下手來,猶豫的看著自己,心中惱怒不已,但對方說的話也的確有道理,于是說道:“多少下了?”
一名衙役回道:“已經三十一下了。”
“湊夠四十下,以示警戒!”
“是。”
等打完四十下,趙言已經昏了過去,好在一旁的衙役用手扶著才沒掉落到地上。郎三河繼續道:“這次小懲大戒,希望你們好好反省,帶走吧!”
武順道了聲謝,然后二人趕忙接過趙言,準備帶出府衙找大夫,剛出府衙大門,只見大街上聚滿了人群,看到三人出來,紛紛指指點點。
“武師兄,大哥!”刁虎從人群中擠了過來。
“先帶趙師弟去看身體。”武順看了眼刁虎身后,說道。
好在郎三河不是真想要趙言的命,這四十下看著很唬人,皮開肉綻的,其實也就是皮外傷,大夫包扎后,又開了點藥就讓他們離開了。
回到住處,看著昏迷不醒的趙言,武順暗暗嘆息,聽到鳴冤鼓鼓聲,他就知道不好,所以他讓刁虎去薛府找薛初星,自己和刁龍往府衙趕,誰知道對方根本不與你多說廢話,直接開打,而刁虎也沒能找到薛初星。讓趙言白白挨了四十大板。
到目前為止,眾人一個病人沒看到,還牽扯進了命案,無法離開,現在又被打殘一個。
是夜,百花閣。
郎三河與左同知賀遠山兩人坐在一處包間內,遣走身邊的女人,邊喝酒邊聊天,聊著聊著就聊到了白天擊鼓得事。
“三河,白天做的有些過了吧,畢竟他們身份不一般。”年約四十的賀遠山有些醉意的說道。
“咳。。。大人,下官也不想啊,可他們太膽大,竟然去敲鳴冤鼓,如果不懲戒一番,后面不知道他們還會干出什么事來。您說,他們和那個付掌柜的非親非故,怎么就死咬著不放呢?”郎三河郁悶的說道。
“呵呵,年輕人嘛,都有些熱血沖動之舉,自以為能拯救天下。”賀遠山嘲道,“可惜他們不知,這世間豈是熱血能拯救的了的。對了,城中沒出什么幺蛾子吧?”
“大人放心,鳴冤鼓的聲音只要不傳進中天城,我們都可以安枕無憂。”郎三河笑道。
“那就好。”賀遠山又喝了一口小酒,繼續道:“姓周的白天來過了,問我是不是我們動的手,被我罵走了,狗一般的東西,竟敢跑來質疑我。”
郎三河皺著眉頭說道:“可真奇怪了,不是我們,也不是付大人那邊,周師爺那邊看樣子也不像,總不會是。。。咳。。。咳。。。。”
兩人相視一看,然后各自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賀遠山搖頭道:“不會,不會,劉將軍那邊雖然跋扈,但一直以來都沒弄出過人命。”
“咳。。。”郎三河還未來得及說話,又咳嗽起來。
賀遠山一臉嫌棄的說道:“你今天怎么了,著涼了就早些回去休息。”
“沒事,沒事,下官今天還約了小骨兒,可不能爽約。”郎三河給了個男人都懂的眼色。
賀遠山摸了摸肚子,說道:“那行吧,今日就到這,你留下來快活吧,本官得回去了。”
郎三河知道賀遠山不好色,只饞酒,于是恭送其離開,然后一臉蕩色的去尋自己相好的去了。
第二日一早,百花閣內傳出一聲尖叫,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同時也打破了古蘇城這幾日的平靜。
嚴捕頭領著手下趕到百花閣的閣樓內,看著床上不著片縷的郎三河,心中一陣沉悶,拿出一方白巾,扎住口鼻,并對手下說道:“掩住口鼻。”
“疫病!”不知誰喊了一聲。
站在門外的看客門,頓時嚇得四散開來,那位和郎三河共度春宵的小骨兒已經癱坐墻角,欲哭無淚。其實疫病不一定傳染這個情況大家都知道,但誰也不敢冒險,所以大家一聽說是疫病第一反應就是先跑。
嚴捕頭不去管外面的事,只是又仔細查看了一番,才讓手下用被單包裹住尸體,抬出了百花閣。疫病的消息已經傳開,百花閣附近已經沒了行人,嚴捕頭讓人將尸體放在推車上,一并帶走。
現在刑院主事沒了,嚴捕頭只有越級上報了,付響年紀不大,也就三十歲左右,長相白凈,只是一直繃著臉,不茍言笑。
聽完嚴捕頭的匯報,付響不動聲色的說道:“侯府那邊不是派了人過來嗎?之前一直沒有病患,現在剛好,有了,給他們送過去吧。”
“大人,這樣做。。。行嗎?”嚴捕頭多少也知道一些事,所以對付響這樣的安排就產生了疑慮。
付響斜了他一眼,道:“周師爺不讓他們看疫病,那是他們沒來之前。現在他們來了,又在眾目睽睽之下爆發了疫病,你還不讓他們看?這就說不過去了,到時他們不需要看,只需將此事據實上報侯府就夠了。”
付響又道:“放心,不會出什么事的,出事我來擔。”
嚴捕頭擦了擦額頭虛汗,趕忙答應,不過想起他們四人住在府衙后院,自己要是將尸體送過去,估計也就別想干捕頭了。所以他一邊讓人將尸體送到尸房,一邊自己親自前去府衙后院相請,至于你們能不能來,就不管我的事了。
趙言早上是疼醒的,趴著睡了一晚,現在不但屁股疼,全身還發酸。剛想掙扎著從床上起來,就看到武順端著早飯走了進來。
“別起來了,大夫說了,你至少要在床上趴七天,才能嘗試下床。”武順將早飯放在床頭,說道。
趙言很不好意思的說道:“給師兄們添麻煩了。”
“唉!我不怪你添麻煩,只怪你為什么不和我們商量,做事如此沖動。”武順嘆息道,“先吃飯吧。”
趙言訥訥的吃完早飯,見武順收拾餐具就要離開,又道:“武師兄,我還要去申告的。”
武順轉過身,看著趙言堅定的眼神,說道:“你這次能活著回來,對方已經是給了臺階了。你再去的話,想好結果了嗎?”
“唯—死—而—已!”趙言一字一句的從口里蹦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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