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歸途·往事(陸)
鄯州城內,一個奇異的組合吸引了往來之人的注意,熱鬧非凡的大街上,熙熙攘攘往來的百姓看著那兩童一驢的奇怪景象。
這兩個童子雖然穿的衣服肥大陳舊,可臉蛋卻都白凈可愛,一個五六歲的模樣的高高興興的坐在驢子上,一個七八歲端端正正幫忙牽著驢子。
只是兩人都有些消瘦,小臉尖尖,倒顯得有些可憐。
有善良的婦人走上前去關心詢問道:“小童,你們爹娘在何處?”
小素萼正愁找不到地方,見著好心的婦人湊上前來便甜甜道:“嬸子,我們正要去找我們爹娘呢,你知道吳太守家在哪里嗎?”
吳太守就是鄯州的太守吳必貴,也是小素萼父親的至交好友,她知道父母如果想要找她肯定是要先尋求他的幫助。
所以她和黃朱朱去說只要找到吳家府邸就一定能找到父母兄長。
那婦人見她模樣天真可愛,頓時連忙笑著給她指路道:“往前走碰見個十字路口左拐就是了。”
小素萼朝她道謝后就和黃朱朱沿著她指路方向去,或許是思鄉情怯,小素萼一直扭扭捏捏的有些不自在,一會說自己自己如果見到了爹娘定要讓他們給自己買好多果脯蜜餞吃,一會兒又嚷嚷著驢子走得慢要從驢子上下來。
黃朱朱知道她當下是情緒緊張,雖然拉著驢子加快了速度,但是卻哪壺不開提哪壺道:“把你交給你父母我們就要分開了。”
小素萼頓時不鬧了,連忙著急道:“為什么呀,福伯都不在了,你一個人怎么去涼州啊?”
她建議道:“不如你就跟我在一起,不必擔心,我家中經濟充裕,多養一個你也是無妨。”
驢子向左拐,大約是到了私人宅邸區域,路上的行人也少了許多,紛擾的喧囂聲也漸漸遠去。
黃朱朱笑道:“我總不可能一直跟著你吧。”
小素萼反問:“為什么不可以?”
黃朱朱不想說原因,只是開玩笑的拒絕道:“現在世道這么亂,你家里人肯定不樂意。”
他話音未落,小素萼就笑道:“原來是因為這個啊,你別擔心啊,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爹娘一定會好好招待你的,不過你得表現聰明點,我爹最喜歡聰明人。”
“對了,你還不知道我爹是誰吧?金科狀元你知道是什么吧?我爹之前可是當過金科狀元的人!”小素萼得意揚眉給他介紹道,全沒瞥見黃朱朱的驚訝神情。
黃朱朱聯想到她的姓氏,一直以為她叫林子,這么普通的名字讓他一直下意識忽視她的身份,全沒想到他能用假名字她也可以用,她何嘗沒有可能也是官宦家的小姐。
他停下來有些有些緊張的問她:“你父親叫什么名字?”
小素萼看著他嚴肅的表情,她歪頭疑惑的看向他道:“我父親林參清是即將上任的姑臧縣縣令。”
黃朱朱失笑,原來兜兜轉轉一直找尋的人竟然和身邊的人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到底是命運奇妙,一切自有天定。
卻在這時,一個帶著驚喜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他聽出來叫的是“玉娘”兩個字。
下一刻他就瞧見林子如離弦之箭般朝他身邊跑去,她同樣驚喜的喊道:“兄長!”
他靜靜的看著她被那個俊秀少年抱在懷里,心里卻想道:原來她是叫玉娘。
距離小素萼和兄長見面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時辰了,林談言連忙將她黃朱朱帶進吳府,在吳府后院客房內她終于見到了在吳府等待她的母親,林母鄭慈心抱著失而復得的女兒欣喜若狂。
也顧不得旁邊陌生的孩子在,拿出手帕對著小素萼就是低聲哭泣。
小素萼心下雖然開心激動但是也沒有像母親那般,或許還是年紀太小,沒把這次的事情太當回事,只是當做一次冒險。
好不容易勸住了母親,便詢問道:“阿娘,阿爹呢?”
鄭慈心這才反應過來對一旁的兒子道:“阿言,快去叫人去城外找你父親回來,來,快告訴他玉娘回來了。”
林談言點點頭,又看了妹妹幾眼,這才抬腿走出去找人去找父親去。
鄭慈心向女兒解釋道:“你父親向吳大人借了人在城外找你去,他又不敢大肆宣揚去找你,怕被心術不正的人知道了反而徒增麻煩。”
小素萼點點頭,這時候她連忙向母親介紹道:“阿娘,這個是朱朱哥哥,就是他救了我還送我回家。”
鄭慈心慈愛的看著他道:“好孩子,多謝你了。”
她讓丫鬟婆子都守在房內照看著二人,說什么也要親自去廚房給二人做一桌好飯菜。
鄭慈心前腳剛走后腳吳必貴的夫人郭氏就派人送了好一些果脯蜜餞點心來,打頭的就是郭氏身邊的嬤嬤常氏。
常嬤嬤看著小素萼心疼道:“好姑娘,可是吃苦了。”
小素萼搖頭道:“我沒事,不知道郭夫人好些了嗎?勞煩嬤嬤回去稟告夫人晚點我便去看她。”
郭夫人向來體弱多病纏綿病榻,若是身體好一些必定是要親自來看看的。
常嬤嬤哎的一聲應下道:“奴婢知道,奴婢這就回去給夫人傳達。”
常嬤嬤走了,小素萼這才松了一口氣,她讓丫鬟把東西都擺在榻上的矮桌上,毫不客氣的就把人都趕到門外去。
黃朱朱坐在榻上笑:“你這迎來送往的,好不熱鬧。”
小素萼也爬上榻上捏起果脯吃著道:“你可別是羨慕嫉妒恨。”
黃朱朱明知故問道:“我聽你兄長喊你玉娘,你不是叫林子嗎?”
小素萼狐疑的看著他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咱們行走江湖不都得有一個化名嗎,林子這么簡單的名字一聽就是個化名。”
她說的煞有其事,仿佛她自己就是江湖中人一樣,黃朱朱配合她道:“是我不懂江湖規矩了。”
聽,原來他從小就愛打趣她。只不過這個時候小素萼年紀小還聽不出來,只是擺擺手說了聲沒關系。
她道:“你可記住了,我叫林素萼,素色的素,花萼的的萼,可別搞混了。”
不怪她如此叮囑,實在是從前就有玩伴叫錯過她的名字,那群不學無術的人,竟然說她的名字是吃素就餓的意思,委實把她氣的不輕。
黃朱朱自然不像那些人那般愚笨,他自然知道是哪兩個字,不但知道是哪兩個字而且第一時間腦中中竟然還能浮現從前讀過的那首詩:
素萼迎寒秀,金英含露香。
林參清和林談言匆忙趕回吳必貴給林家人安排的院子的時候已然是黃昏時分,日頭西斜,夕陽余暉散漫的落在院子中。
熱意彌漫溫暖的不但是周遭的環境,還有他那顆因為愛女歸來而暖和起來的心臟
他大步走進院子里,并非沒有看到廊下那個粗衫小童,頭發一絲不茍的束著,低著頭看不清模樣,坐在廊下石階上搓洗著黃銅盆里的一條粉白手絹。
林參清此時正是愛女心切,著急著想要跑去找女兒,哪里把他放在眼里,徑直略過他從他身邊走過去想要見女兒一面。
只是前腳剛跨過門檻,后腳還沒抬起就聽見身后小童說話道:“她睡著了。”
林參清動作一僵,聲音十分耳熟,腦中努力回想,電光火石之間,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想在他腦中產生。
跟在林參清身邊的林談言立馬呵斥道:“哪里來的奴才好生無禮。”
林參清收回邁進門檻的腳,他緩緩轉過身去,看著那小童低著頭十分恭敬的模樣,他看不清他的模樣,可他卻意外的越看這個身形越眼熟。
他道:“請……抬起頭來看看。”
看著兒子驚訝的表情,他也十分懊悔,他竟然會不自覺的對一個還沒見過面的人就用上了“請”字。
他看似平靜的的模樣下,只有低著頭的小童看見了他袖中垂落的指尖,微微的蜷縮顫抖。
小童,也就是黃朱朱知道,這是林參清情緒出現波動的時候的緊張表現。
幾年前,林參清金科及第的瓊花宴上,黃朱朱第一次見他就有這樣的舉動。
那時候,林參清是從本朝從寒門到狀元的第一人,初次會見天子和眾皇親國戚面上雖然淡定從容,可內里終究是止不住的緊張。
黃朱朱那時候才只有小素萼那般大,小個頭的人兒站在帝皇身邊,看著狀元郎紅袍底下手掌顫抖止不住的緊張。
那時候林參清緊張是因為天子親自接見,那如今呢,他不再是李珩,林參清對著他一個童子何必這么緊張。
黃朱朱知道,林參清認出他了,這正是他的目的所在,他就要這樣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林參清的面前。
他相信父皇對林參清的信任,他相信林素萼對他父親的信任,他就此賭一把又如何。
他順從的抬起頭,露出他的臉出來。
干干凈凈,完整無缺,屬于李珩又屬于黃朱朱的一張臉。
林參清自然看清了那孩子的臉,看懂了那孩子眼中的深意,那孩子的眼睛和他父親一樣,永遠如江河一般廣闊清澈。
他聽見對方說:“參見林大人。”
林參清冷汗直冒,對方淡然處之,他卻難以接受,可為掩人耳目,林參清也不能像之前那樣尊敬的稱呼他為“太子殿下。”
他輕聲應了一下,想起對方說女兒已經睡著了,也不想打擾林素萼休息,遠遠瞧了一下女兒乖巧的睡顏,便帶著兒子離開了。
走在路上,他不經意問林談言道:“那小童未曾見過。”
林談言解釋道:“那是玉娘驚馬之后遇到的人,自稱叫黃朱朱,荊州人士。玉娘說正是那個童子和他的表叔救了她。”
黃朱朱,林參清失笑,黃和皇同音,太子殿下小名朱雀,他倒是真的膽大。
林參清頓下腳步,他道:“那位表叔?”
林談言道:“據說路上遇到搶匪,那位表叔遇害了。”
林參清沉聲道:“既是有恩之人,你為何剛剛那樣不知禮數責問對方?”
林談言懊惱道:“兒子未曾看清,是我的錯。”
林參清也知道不怪他,他道:“既如此,從今往后便不要再有今日之事,回頭我會和你母親說派個人去伺候他,你也要記住不得有所怠慢。”
林談言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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