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別安陽公主，林素萼自己慢慢踱步回到院子里，只見吳怡然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來，正站在廊下急聲不知道在說些什么，旁邊站圍著著智通小師傅和蓮蕊玥兒幾人。

        一見著林素萼，她連忙撇下身邊的冬兒等人迎上去問道：“你上哪去了，遍尋你不得，可把我急死了？”

        林素萼掩下心中的思緒，淡淡笑道：“來的時候看路邊景色不錯，所以出去走了走。”

        智通走過來奇怪道：“可是我和林施主的幾個婢女出去找了好幾圈，路上都沒有看到施主的身影呢？”

        玥兒也附和道：“對呀，奴婢和智通小師傅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少夫人。”

        林素萼面不改色道：“或許是我當時進了正好岔進了旁邊的林子里，剛好咱們就這樣擦肩而過了。”

        智通點點頭，林素萼環顧四周發現少了一人便問道：“隱云呢？”

        蓮蕊笑道：“本來他也要留在我們這里一起找您，但奴婢想著還事要先告訴少爺為好，就讓他去找少爺去了。”

        林素萼看著蓮蕊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不由神色一黯，慢慢道：“你做事情向來周到，辛苦你了。”

        說著就和怡然讓余下幾人收拾東西準備離開觀音廟，又是由智通小師傅走在前面引他們出去，吳怡然和林素萼并排走在他的身后，怡然側目看出身邊人眉間郁郁之色，忙小聲關心道：“看你臉色不好，可有什么煩憂之事？”

        林素萼怔住了一瞬，未曾想怡然這么敏感一下子就瞧出她心中有事，只是今日之事卻不比尋常，就連面對怡然她都難以宣之于口，便微微搖搖頭，答道：“想來是午間沒有休息，有些乏累，讓姐姐擔心了。”

        吳怡然看出她心中有事，但見她有意遮掩，便可知是不方便說出口的事情，她也不便多言，只輕輕湊在她耳邊溫聲道：“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幫助的，盡可以來找我。”

        林素萼感知到她的關心，眉間的郁郁也消減不少，嘴角蕩出淺淺梨渦微微一笑：“嗯，這便先謝謝姐姐了。”

        出了觀音廟后門，果然瞧見鎮遠侯府和劉府的馬車早已等候在石階之下，陳瑞文負手背對著站在馬車旁，背影修長挺立，難得透出幾分與他如今外貌不符的幾分貴氣。

        微微躬身站在陳瑞文對面的隱云似乎瞧見了山門處的等人，林素萼只看見他嘴巴張合不知道說了什么，緊接著陳瑞文就轉過身朝著幾人走了過來。

        吳怡然瞧見陳瑞文過來，便朝著林素萼揶揄一笑告別道：“既然他來了，那我便走了，你自己可要注意身體。”

        林素萼微微點頭也笑道：“姐姐也是，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吳怡然走下去，剛好是陳瑞文走上來，林素萼身邊換了人，心境卻已然是大不同，先是讓身邊幾個丫鬟將東西先送到馬車上去，然后便拉著陳瑞文看著遠處的天際道：“你瞧，好像又要下雨了，今天入秋以來好像一直多雨？”

        陳瑞文看著天邊那厚重如山的一團墨云漸漸飄過來，默默道：“只是西京多雨罷了，其他地方還是十分干旱，入秋以來好幾個地方都鬧了起義，幸好都被陛下鎮壓下來了。”

        只是鎮壓的手段頗為血腥不光彩罷了。

        林素萼聞言眨眨眼，一臉疑惑道：“我并未聽說過，這樣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這樣的事自然指的是時事政事，陳瑞文不能說這些事情或多或少都與他有關，只是正色道：“都是聽父親說的，父親說我既然以后要入朝為官，少不了要了解這樣的事情。”

        林素萼點點頭顯然十分相信他，笑：“父親對你可真好。”

        二人正說話間，那烏云已然飄蕩的愈來愈近，轉眼間就到了頭頂上方，林素萼伸出手正好接住了幾滴豆大的雨珠。

        蓮蕊匆匆拿了傘過來道：“少爺，少夫人，咱們快回去吧，奴婢瞧著今天必得下場暴雨呢。”

        陳瑞文接過傘輕輕撐開舉在二人上方，林素萼貼著他的身子二人一齊下了臺階上了馬車。

        一上馬車，林素萼便靠在那蘭草紋墊袱上，陳瑞文坐在她身邊一邊往香爐中放了些寧神的香料一邊道：“隱云說你中午沒睡？”

        她嗯的一聲后道：“觀音廟中景色很好，所以中午出去轉了幾圈。”

        陳瑞文便輕聲呵護她道：“那你便先休息，等到侯府了我再叫你。”

        林素萼微微點頭，不知不覺扯過他衣邊一角，像求安穩似的緊緊握在手中，盯著他正凝神看書的側臉，閉著眼睛腦海里卻是之前安陽公主同她說的事情。

        公主當時笑著說：“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前段時間負責監視戎狄使臣的探子告訴我說在旁邊驛站的西域酒肆里看見你貼身的丫鬟和一個男人在酒肆出入，你猜猜這個人是誰？”

        林素萼溫婉一笑：“公主但說無妨。”

        “正是你那夫君，鎮遠侯府的庶子陳瑞文。”她頭微微一歪繼續道：“瞧著二人似乎十分相熟，這件事你知道嗎？”

        林素萼款大袖子垂落下掩住的雙手交握，公主雖然未點名是哪個丫鬟，可她心中卻隱隱的似乎有了一個答案。

        她心中頓覺沉重難以呼吸，面上卻仍以不動聲色道：“公主說的是我那個叫蓮蕊的婢子吧，正巧是我前段時間讓她和我家夫君去買一些西邊的食物來，離開西北久了倒也有幾分懷念那邊的食物，這種心情想必公主也是了解的。”

        她這樣說實際上是為了印證公主口中婢女到底是不是蓮蕊，明明知道可能就是她，可此時卻希望公主否認她的回答。

        實在不愿相信自己猜測的事情。

        安陽公主不疑有他，點頭道：“原來是這樣，我還想著明明如今大家都對西域之人避之不及，好端端的你家還上趕著去。”

        卻是承認了了那人真是蓮蕊。

        說罷這才真正讓如琴送林素萼離開。

        林素萼卻因為印證了心中的猜測一下子覺得胸膛之中堵了塊石頭，既堵得她喘不上氣來，又像揣著寒冰一樣讓她手腳冰冷的僵硬。

        難道蓮蕊真是陳瑞文的人？

        先前不是沒有懷疑過蓮蕊，自從這婢女出現后她身邊出現了太多巧合和順利的事情，巧合的有些奇怪，順利的讓人疑惑。

        只是蓮蕊太好、太忠心，以至于她一直將心頭的懷疑藏在心里，從未想過她有可能是別人的人，那個別人還有可能是陳瑞文。

        或者說，是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

        她也不知道陳瑞文為什么要將這樣的一個人安排在她身邊，難道他光明正大的送人給她用，她不會接受嗎？

        一想就頭痛，驟然降溫的氣候讓她不由瑟縮了一下。

        不知道什么蓋在她身上，暖烘烘的帶著另一人身上的熏香味，暫且讓她心安。

        車輛顛簸讓人暈乎，林素萼本因為心中猜想費勁心神，卻因為聞著那安神的焚香味，竟然也就這樣慢慢睡熟了。

        旁邊的陳瑞文察覺到她呼吸的變化，確認她沉睡過去后，才輕叩車身，外面傳來玥兒的聲音道：“少爺，少夫人，有什么事嗎？”

        陳瑞文掀開車簾問坐在車夫旁邊的兩個丫頭：“少夫人今天出去可有遇到什么人，碰著什么事嗎？”

        玥兒搖搖頭，倒是蓮蕊答他：“午間有段時間，少夫人自個出去逛了逛，我們并不知道。”

        陳瑞文了然后放下簾子，又拉過車身帷幕一角，擺手招來隨行在一旁的隱云：“去查一查，今日去觀音廟有哪些人。”

        隱云點點頭，一個轉身就乘著朦朧雨霧像條魚兒似的鉆進了人群當中去，一下子就不見了人影。

        陳瑞文看著他離開后才又返身重新坐到了林素萼的身邊，先頭被她攥住的衣角早已經松開，他又執著的將衣角重新塞回她的手中，又伸出左手包裹住她柔若無骨的右手。

        這才微微靠在車廂上，側目靜靜凝視她，平和的面容微微瀉出幾分冷硬。

        她有些奇怪，但他不擔心，他會弄明白是什么原因的。

        ……

        林素萼醒來的時候只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身子覺得微微的搖晃，肩胛骨和膝窩被人摟住，睜開眼才看見陳瑞文光潔的下巴和平靜的眼神，以及頭頂長廊頂上不斷變換的彩繪朱梁。

        她一下子就認出了此時已經回到了鎮遠侯府，忙掙扎想要下去：“怎么不喊我？”

        卻被他摟得更緊，笑道：“就快到了，你安心不要動。”

        他不欲放她下去，她也不掙扎，只是嬌羞的神色柔媚把臉往他胸前一藏：“叫人看見笑話，羞死人了。”

        陳瑞文低著頭溫柔看著她，輕聲道：“誰敢笑話旁人只會說咱們情深意長坦誠相待，羨慕還來不及了。”

        她闔下眼眸，夫妻恩愛是真的，坦誠相待她卻有些不確定了。

        陳瑞文在次間放下了她，周嬤嬤連忙捧來驅寒的姜湯給二人，又從蓮蕊手上接過毛巾給林素萼擦拭飄了雨水的頭發，嘴上說道：“早知道今天下雨，少夫人就不該出去，等下寒氣入體晚上睡覺又腿疼。”

        陳瑞文手上的姜湯一口喝了下去面色不變。

        倒是林素萼十分不喜姜湯辛辣的味道，喝了好幾口才勉強喝完。她面色有些蒼白，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其他什么原因，輕笑道：“哪里身體就這樣差了呢，嬤嬤多心了。”

        陳瑞文卻十分在意，鄭重其事的端詳她的臉龐，柔聲道：“瞧著臉色是有些差，等下就叫司琴去給你燉些補元益氣的湯藥來。”

        林素萼對著他面露難受道：“那般苦的藥，可不可以不吃？”

        周嬤嬤知道她這是在鬧小孩脾氣，連忙勸她道：“良藥苦口利于病，少夫人還是把藥喝上吧。”

        倒是陳瑞文柔了聲音道：“你要是怕苦，待會讓蓮蕊去將昨日里大嫂送過來的冬棗拿蜂蜜腌上做一道蜜餞給你。”

        倒真的像哄小孩一樣。

        林素萼點點頭笑的有幾分可愛：“嬤嬤也去，你們兩個去也快些。”

        幾人應下來，這才把事情敲定下來，把這“小孩”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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