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斷簪(上)
找完秋生后約有三四日,蓮蕊忽的來向林素萼請一日假,林素萼淺笑著問她緣由,只見她眉目憂愁道:“明日便是生身父母的忌日,故而想去廟里給雙親做一場法事。”
林素萼可憐她道:“難為你了,身上可有足夠的銀錢?”
蓮蕊點頭道:“少夫人待奴婢好,每月俸祿都能攢下許多。”
林素萼又讓玥兒給她包了十兩銀子,一大包沉沉砸在蓮蕊手上,林素萼笑道:“好好辦場大的,你父母泉下有知也該欣慰了。”
蓮蕊怔了一下,低著頭鼻子一酸,含著淚輕輕點了頭。
蓮蕊出去后,玥兒才道:“小姐,要不要我去找秋生?”
林素萼捏著眉心緩解腦中酸痛,閉著眼睛微微點了點頭。
傍晚玥兒找到秋生來傳林素萼的原話:“明日蓮蕊出府去,無論她做什么都不要干涉,只需要記住她做了什么、見了哪些人便行。”
秋生點點頭應了下來,又托玥兒給小姐帶了一個彩繪的雀兒泥哨,是他送給小姐的禮物,他一直記著小姐對他的救命之恩。
玥兒把雀兒泥哨帶回院里送到林素萼的手上,林素萼拿著泥哨端詳了看了許久,忽的一笑對玥兒說:“孩子送的禮物就是好玩一些。”
別人送她都是些金銀書畫,瓷瓶古籍,單這孩子送她這樣童心未泯的玩意兒。
不禁笑意盈盈的將泥哨抵在唇上輕輕吹了下,只聽見一聲悅耳空靈的聲響,林素萼一下子想到小時候自己也曾央求著兄長買過一個這樣子的泥哨,只可惜那時候她不通樂理,只能鼓著腮幫子吹著催人命的嗚嗚咽咽之聲。
憶及往事心情卻也好了不少,讓玥兒把泥哨收起來,這才走到瓷盆邊洗了手,坐到羅漢床上,天愈發冷,她之前預備著給陳瑞文做的斗篷上下擺還差幾針沒繡完,如今須得抓緊時間給他做好。
第二天正是每隔五天給王氏請安的日子,林素萼原以為自己起的算早,可一睜開眼睛旁邊的人早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起床了,伸手一摸他常睡的位置,也是帶著一絲微涼。
想起他昨晚上抱著她說今早有事出去,她眼底有了些許深色。
玥兒和周嬤嬤聽見她下床的動靜,忙端著洗漱的東西進來,玥兒伺候她洗漱完畢,周嬤嬤又服侍著給她穿上亮麗的衣裳。
坐在凳子上是司琴熟練的給她梳頭,如今司琴已十分知曉她的心意,梳什么發髻,用什么發簪,完全不用林素萼操心。
司琴手起手落之間就已經給她梳了一個端莊的高髻,簪花時司琴在她百寶箱里翻翻找找,林素萼問她:“找什么呢?”
司琴疑惑道:“之前少夫人簪過一次的紅寶石蝴蝶金簪怎么不見了?”
林素萼知道她說的是哪個,當即微微笑道:“前些日子借給三妹妹看,不小心被她失手摔壞了。”
這件事只有她并沒有聲張,也難怪司琴不知道。
司琴了然,點點頭給她找了另外的發簪戴上。
那日她去王氏院中請安,正好陳柔也在王氏院中,對方一眼就看見林素萼發中熠熠生輝的紅寶石蝴蝶金簪,知道價值不菲。
當下陳柔就羨慕妒恨道:“二嫂嫂,我看你的簪子好看,在哪里買的呀。”
林素萼淡然笑道:“是從前在西北的時候別人送的,我也不知道那里有賣。”
陳柔當即假惺惺誠懇道:“二嫂嫂可否借我幾日,我叫人照著你的簪子畫個圖紙,也好叫人去給我打一個一模一樣的簪子來。”
林素萼不知道陳柔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若是她今日戴的是其他的發簪,送給陳柔也是沒關系的,可頭上那支是陳瑞文送她的東西,她心中不禁有了些猶豫……
看著她的猶豫,原本笑瞇瞇的王氏當即不悅起來:“小家子氣,你妹妹不過借你的發簪看一下都不愿意嗎?”
林素萼面上不變笑:“母親說哪里話。”
余嫻適時解圍笑:“二弟妹頭上可有兩根簪子呢,怕是不知道三妹妹想要哪一只?”
王氏和陳柔看去,果然見紅寶石蝴蝶金簪下有另一只素簪,因有紅寶石蝴蝶金簪在前,那只素簪黯然失色當然被人遺忘,難怪余嫻細心。
王氏看向陳柔,陳柔笑:“當然是那根蝴蝶樣式的,我瞧著好看。”
陳柔這樣說,林素萼也只能暗暗嘆息:看來只能將簪子借給陳柔了,只期盼這女孩只是一時興趣使然,并不是真的存了其他的壞心思。
當即自己拔了簪子交由蓮蕊送到陳柔那邊,陳柔歡歡喜喜的讓人收了簪子,也不道謝就離開了院子。
王氏并不著急讓林素萼和余嫻離開,東拉西扯跟二人說了許多話,林素萼自然知道她怕自己去向陳柔追回簪子。
何必這樣?她既然已經答應了,又怎會反悔。
回去后玥兒憤憤不平,只罵道:“侯夫人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蓮蕊笑她:“長進不少,還會用這一句。”
林素萼也展顏一笑,頭先的一些郁悶之氣也一掃而光,便安心等著幾日后陳柔送簪子回來。
幾日后林素萼在余嫻院子里,見到了陳瑞章新收的兩個姨娘,一個姓聞,一個姓申。
聞姨娘性子文弱,身材纖細,比之林素萼還要弱不禁風幾分,一說話跟小貓叫似的,申姨娘卻身材豐腴,性格爽辣,見著林素萼也不卑怯,反而言笑晏晏的去攀扯林素萼。
余嫻的眼神低垂,露出一絲沒讓人察覺的狠厲。
林素萼看見這兩位姨娘雖然性格樣貌大不相同,可確實都是實打實的美人,各有各的風姿秀麗,實在擔得上一句環肥燕瘦各有風韻。
余嫻那個狠厲的眼神稍縱即逝,很快她又溫柔可親著道:“兩位妹妹先回去吧,我同二弟妹有些話說。”
那兩位姨娘收了逐客令,也是十分懂事乖順的應下告辭離開。
她們一走,余嫻就破天荒的在林素萼面前露出哀怨的模樣,低聲哭訴起來:“人前都說我做大少夫人威風,可誰知道這背后的苦惱。”
林素萼安慰她:“嫂嫂莫傷心,總歸大哥心里向著你,也就不怕了。”
余嫻拿帕子擦拭眼角淚花輕聲道:“只怪我自己不爭氣,等那兩位妹妹生下夫君的孩子,到時候抱到我房里養,總歸是如自己親生孩兒一樣。”
林素萼笑:“嫂嫂良善”。
兩個人又說起話來,討論起臨近過冬給各院里面制作新衣的事,正這時一個丫鬟低著頭捧著精致木匣進來。
余嫻只覺得眼生,問她:“你是誰的丫頭。”
那丫頭不知為何聲音發顫,抖著身子道:“奴婢……奴婢是三小姐身邊的歡兒,奉三小姐的命令來送還二少夫人的簪子。”
常跟在陳柔身邊的丫頭是翠兒,難怪兩人見著個歡兒眼生。
林素萼溫聲道:“簪子送到我院中即可,何苦跑到這里來。”
歡兒卻一下子嚇得跪在地上,戚戚道:“小…小姐不慎摔壞了簪子,請…請少夫人原諒。”
林素萼聽了她這話臉上笑意頓收,彎起的嘴角慢慢垂下去,蓮蕊見她神色不好連忙上前從那丫鬟手上拿過木匣交給林素萼,林素萼拉開一看果然見簪頂上的紅寶石脫落,簪身也有開裂之象。
余嫻吃驚問道:“三妹妹怎么不自己過來?”
歡兒仍低著頭害怕道:“小姐……自知有愧,已經自己去了夫人那里請罪了。”
林素萼心中冷笑:請罪?這簪子到底是不是“不慎”被陳柔摔的她尚且不去在意,要說陳柔會因為摔壞了她的東西有愧她是萬萬不會相信的。
說起陳柔她也煩悶,她不過當時嗆了她一句,就惹得她嫉恨至此,心眼果然是比針尖還小。
歡兒見她神色不虞,也不知為何七魂六魄倒像是嚇走了一半,原本就低著的頭頓時趴到到地上叩道:“求少夫人原諒我們家小姐,求少夫人原諒我們家小姐。”
一邊說著一邊重重磕著地板,林素萼聽的心頭一驚,連忙呵斥了一聲后道:“我是修羅夜叉嗎?讓你怕成這個樣子。”
眼神示意蓮蕊,蓮蕊連忙上前扶著歡兒起來,歡兒還在低聲哭泣這,余嫻也皺眉:“怎么哭哭啼啼的,叫人看了還以為二少夫人怎么你了,抬起頭看看。”
歡兒畏畏縮縮的抬起頭,清清秀秀的一張臉,只是額心紅腫旁邊又有一道半指長的疤痕,眼淚糊了了一臉,看著很是不堪。
蓮蕊掏出帕子溫柔的給她擦了臉,對方這才怯怯的向蓮蕊到了謝。
林素萼瞧見她這樣,問:“我要是追究下去,你家小姐會如何?”
歡兒不由得面如死灰道:“小姐會打死奴婢的。”
余嫻輕嘆了下道:“三妹妹……也太暴躁了些。”
林素萼嗤笑一聲:“嫂嫂太過溫柔了,我看她這是被慣得目無王法,蠻橫毒辣,現在若不加以管教,來日殺人放火的事我看她也做得。”
余嫻不再作聲,想來也是贊同她的觀點,林素萼又看向歡兒頭上那道疤痕,猜想著十有八九也是陳柔傷的,心里的怒氣也不好發作,只能暫且忍下。
只道:“我不追究了,你回去告訴你家小姐吧。”
歡兒呆怔住了,還是余嫻笑道:“二少夫人和善,還不謝過二少夫人。”
歡兒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朝林素萼謝恩,林素萼把手上的木匣子交給蓮蕊溫聲道:“這簪子……就先帶回去,我記得咱們庫里好像還有一盒祛疤膏,你回去拿給歡兒。”
蓮蕊應下,這才帶著歡兒出去,歡兒似乎十分感動,臨走前還特意看了一眼林素萼,想說些什么卻又顧忌著這是在余嫻院子里,只得忍下出了門去。
經過這一事,林素萼也覺得心神不寧,一言不發的端起手邊的茶盞要喝,余嫻連忙制止她:“茶冷了,我讓人沏一杯熱茶來。”
換來熱茶,林素萼撥開茶葉飲了一口熱茶,苦的人心里發澀,總算心平氣和起來。
又坐了一會兒和余嫻敘了許多,等到蓮蕊譴了玥兒來接她,這才向余嫻告別回到了自家院子里。
坐到羅漢床上,玥兒忙蹲下拿著美人捶替她捶著腿,蓮蕊捧來簪子面露難色道:“少夫人,這簪子可怎么辦?”
玥兒早就從蓮蕊那里聽說了簪子的事,當即面露不忿道:“少夫人也太好心了,三小姐無緣無故弄壞了我們的簪子,夫人不給我們做主,我們就鬧到侯爺那里去。”
林素萼訓斥她:“說什么話,家宅之事鬧到父親面前算怎么回事,如果陳柔咬定說不是故意的,咱們又能如何。”
也不能告訴陳瑞文,本來就是她和陳柔的事,她得像自己想個辦法好好教訓一下那丫頭。
便先把事情瞞了下來,吩咐蓮蕊明日出去找一家珠寶鋪看有沒有工匠能修復這支簪子。
這便一直將這件事瞞到現在,如今想起來她也有些唏噓,那時她尚且十分相信蓮蕊讓她去修復簪子,如今卻因為她與陳瑞文偷偷見面的事單方面與她生了懷疑。
她忽的一時之間有些心慌,走在去給王氏請安的路上,猛地掐了下掌心使自己靜下心來。
眉目清冷的想著:對方是人是鬼到底等秋生稟報后就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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