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驚慌
西京早已經進入了冬日時節,自從冬至之后略下過幾次雪之后,鎮遠候府徹底的改換了新面貌,除了府里一些四季常青的草木還在泛著青綠之色,其余地方都是一片只見一片銀裝素裹。
林素萼也愈發懶得的出去串門,叫人在廊下置了炭盆子和玫瑰椅,自己披著嶄新柔軟的狐裘大衣坐在廊下欣賞那洋洋灑灑飄落的鵝毛大雪。
在一旁玥兒端來熱茶放在她旁邊案上,然后用手狠狠搓了下臉,直把臉搓的發紅熱起來才罷休。
林素萼瞧見她紅彤彤一張臉,喝了一口熱茶后笑她:“搓臉干什么,你要是冷得很就去里頭去,別把臉搓壞了。”
玥兒一邊蹲下身用銅火鉗夾了幾塊銀霜炭放到那五足八方的銅火盆中,一邊嘟著嘴道:“奴婢進去留少夫人在外面受凍嗎?您說您也是的,既怕冷這大冷天為何還要在外頭找罪受,您說要是受寒了奴婢怎么和少爺說?還好如今周嬤嬤回家探親去了,不然奴婢還要挨嬤嬤的罵。”
她喋喋不休說的委屈,可話中的關懷之情又溢于言表,林素萼手持書卷搭在膝上,手肘抵著扶手支著頭笑:“里頭實在悶得緊,哪里比得上這外面良辰美景,正所謂瑞雪兆豐年,我看著這大雪心里頭也高興。”
又安慰她:“你放心,這狐裘大衣又厚又暖合,是凍不著的。”
言罷又安靜看起書來,玥兒瞧著她這樣子也只是心里嘆了一口氣,手上卻將手帕相疊了幾下,隔著帕子將那銅火盆又向林素萼推過去一些。
林素萼看書看得入迷,忽然淺淺的腳步聲,她下一刻便抬頭,只見是陳婉正從右邊走廊過來,走到她面前才小心翼翼的問道:“是我吵到嫂嫂了嗎?”
林素萼微微搖頭笑,差使玥兒給她搬來一個繡墩坐著,里頭蓮蕊聽見動靜也給陳婉煮了熱茶端過來。
她這才瞧見陳婉手里捧著一個白玉瓷瓶,里面插著幾株松枝,青綠翠碧的一捧,在這冰天雪地里別有一番趣味。
陳婉注意到她的眼神后說道:“上次嫂嫂送我的梅花實在好看,我想著也該回贈什么給嫂嫂,知道嫂嫂是大雅之人,思來想去便折了這松枝親自送過來。”
林素萼接過那白瓷瓶很是喜歡,笑著同她道:“還是你懂我,這松枝我是十分喜歡的。”
說著將瓷瓶交給蓮蕊讓她放到臥房里挑一個顯眼的位置擺著,又和陳婉道:“這茶是梅園里那花上積雪化的水煮的,最是干凈晶瑩,你喝著覺得怎么樣。”
陳婉細品,只覺口齒生津,淡淡梅香躍于唇齒舌尖,她放下杯盞點頭道:“實在和平常水煮的不同,倒像是在吃花喝花露一樣。”
她這話不免又刻意夸張之嫌,但是林素萼也看得出她不是在說違心之話,于是便笑:“你要是喜歡,我那里好有幾甕雪水封存著,等下叫人送一翁到你那里去。”
雪水常見,可卻難取,陳婉知道其中金貴,當即忙點頭謝謝她的心意。
這時司琴又帶來幾人送來幾碟瓜果糕點,陳婉捏了一塊吃,笑得開心:“只可惜今日大嫂嫂不在,不然等下更熱鬧。”
林素萼攏著袖子也笑:“年關將至大嫂嫂自然忙碌,更何況她院里的聞姨娘前段時間被診出了身孕,自然要更加小心重視。”
說起聞姨娘懷孕,林素萼也是有些詫異,瞧著聞姨娘弱不禁風沒想到卻是個拔得頭籌的,當時王氏得知這個消息也是十分高興,不但賞賜了許多金銀珠寶給她,并且還勒令余嫻要好好照料。
余嫻一向在她面前乖巧孝順,當即每天流水一樣的補品送到聞姨娘的房中,日日晨興夜寐關懷備至,挑不出一絲差錯出來。
陳婉眉眼彎彎笑道:“這孩子實在來的巧,嫂嫂不知道夫人可是十分高興,最近對著我和姨娘都好上了不少,我瞧著也能歡喜安穩的過個好年了。”
林素萼微微一笑不做聲,心里卻是暗暗想道:歡喜安穩?怕是有些難度,別人不知道,她卻清楚,府里有另外一位小姐正在暗自蓄大招呢。
晚間陳瑞文回來,林素萼洗手作羹湯親自給他做了一桌,雖然不比平時的豐盛,但因為是她做的縱使是清粥小菜他也吃的歡心。
吃完飯命人撤了席,兩人漱了口潔面坐在床邊,她這才有時間問他:“今日怎么樣?”
夫妻兩個相處之間是很平淡的,是一種安穩之中的隨心所欲,兩個人除了詩詞歌賦風花雪月之外,剩下的便是家長里短,噓寒問暖。
所以他將今日碰見的有趣之事稍微加工回她,他話說的幽默風趣,詼諧可笑,將一件七十老嫗提刀在青樓追打老翁的趣事說的讓人如臨其境,直把她逗得捂著肚子笑得喘不上氣。
還是他上前撫著她后背,等她平息后才遞上一杯水,等她喝完水后他才慢慢戲謔道:“能讓娘子暢懷大笑,看來那老翁受的罪也沒白費。”
沒想到這話引來不滿,白他一眼道:“你們男人慣會粉飾太平,那老翁怎么就受罪了?要我說就活該,那么大年紀還在花街柳巷尋快活,我要是她妻子何必在外頭追著他落得被人恥笑,早在家中就把他殺了。”
她這話說的不但兇殘,而且十分逆理違天,旁人聽了怕是早就嚇死了,只有陳瑞文仍然一臉淡定的看著她笑道:“娘子英明,所以瑞文此生唯娘子一人足矣。”
她撲哧一聲笑出來,坐在他腿上環住他脖子,旁人看來不甚端莊的姿勢讓二人做的含情脈脈,她將頭靠在他肩膀上溫聲道:“謝謝你朱朱哥哥,我要是當初錯過了你,哪里還會有人如你一樣理解我。”
他一手摟住她腰,聞著她發間淡淡桂花馨香味,道:“我不會讓你嫁給別人的。”
她把這當做他的表白,動情半響,淚光盈眼,又貼近些方才將唇軟軟貼到他脖子上。
陳瑞文小心翼翼抱著她放到錦被繡帳之間,輕解她內里小衣,俯身回吻和她糾纏在一起,回應著她簡單又真誠的愛意。
……
俗話說過了臘八就是年,可見臘八的意義也是十分重要的,除了喝臘八粥外還要祭祖祭神,所以當男人們在祠堂祭拜祖先的時候,女人們只能站在外面耐心等待。
今日祭祖祭神余嫻并不在,聞姨娘這幾日身子有些不爽利,余嫻作為正室對其可謂盡心盡力,每日熬藥喂藥都是親力親為,除此之外還要還要管理府內所有的事情,心力交瘁之下,聞姨娘好了,她卻病下了。
大雪紛揚,幸而還有丫鬟婆子舉傘遮風的,因為妾是不能近祠堂的,所以每年陳婉只能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王氏身后,看著王氏和陳柔兩個人母女情深。
今時卻不同往日,如今她和林素萼日益親密不由便站到了林素萼的身邊,和林素萼小聲道:“嫂嫂,我瞧著三姐姐的臉色似乎不太好。”
林素萼望過去,果然瞧見陳柔有些不一樣,臉色十分蒼白,眼中泛著血絲,也沒作往日鮮艷的打扮,素著一張臉,倒也是個清秀的小姑娘。
旁邊王氏牽著陳柔的手正和她低聲說著什么,聲音小幾人又隔得遠,林素萼并不曾聽得見,只是敏感的察覺出陳柔情緒不太對,王氏說了許久,陳柔才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當即林素萼便告誡陳婉道:“近日你也別到你三姐姐面前去,免得她有什么事情遷怒于你。”
陳婉點點頭,兩人便不再說話,等到祠堂里面的人出來這才各自分開了回去自己的院子。
回去的時候林素萼和陳瑞文商量一件事:“母親遞信過來,說想讓弟弟妹妹過來住幾天,問我們方便不方便。”
陳瑞文當然同意,只說有什么需要她自己去安排就好,反正她是院子里的女主人,連他也都聽她的安排。
林素萼聽他的話又羞又高興,要不是顧忌還在路上,不然真想伸手捶他幾下。
第二日林府果然就將兩個精致可愛打扮喜慶的小孩兒送到了鎮遠候府中,林素萼親自在院門口迎了兩個孩子進去。
吩咐蓮蕊帶林府的丫鬟和乳母先去廂房安置,這邊一手牽一個帶著人到了內室里去。
羅漢床上的桌子上早已擺滿了糕點和熱乎乎的擂茶,擂茶做的香甜,一下子就吸引了兩個孩子的注意力。
在林素萼默許的眼光下,兩個孩子歡呼雀躍的跑過去坐到了羅漢床上捧著擂茶喝了起來,旁邊帶來的白狐安靜的依偎在林素萼的腳邊。
林素萼知道兩個孩子給這白狐取了名字叫雪絨,看這這狐貍壯實了不少,便知道被養的不錯。
正俯身想去抱,沒曾想雪絨卻轉頭掠影似的飛奔了出去,林素萼無奈只得叫玥兒去院門口守著,防止它跑出去誤傷了別人。
她坐在兩個小孩身邊默默的看著他兩個吃著東西,何嘗不知道母親把兩個人送過來的目的,除了是想增進她這個姐姐和弟妹之間的感情外,還有就是想讓這兩個孩子能給她帶好運氣,能讓她早有身孕。
見過怡然和張氏的期盼喜悅,又聯系到余嫻如今兩難的苦楚,她如今對早點懷孕這件事也沒之前的那么抵觸了,所以對著這兩個孩子她也是帶著幾分關愛。
吃完東西,她帶著兩個小孩在院子里四處轉轉,路過陳瑞文的書房的時候林月蕊指著問為什么不進去哪里,林素萼告訴二人道:“那里頭是你們二姐夫的書房,就跟在家中和爹爹的書房一樣,可不能輕易進去的。”
兩個人點點頭,林談詞突然對她道:“二姐姐,我好像聽見雪絨在里面。”
林素萼仔細凝神一聽,果然聽見書房里面傳來一件窸窣的聲音,她便讓兩個人在原地等她,自己進去準備將白狐抱出來。
走到里面果然瞧見雪絨正蹲在書柜底下張著嘴正在哪里咬著什么,她走過去蹲下去笑罵道:“怎么像只狗兒一樣,胡亂咬東西。”
當她把它嘴掰開抱在懷里時,方才注意到它剛才咬的地方似乎是一塊凸起,她不禁疑惑摸過去,只輕輕一按,就見旁邊書柜冷不丁的就突然彈開了兩扇半臂高的柜門。
林素萼走過去蹲下身探頭去看,只見里面是一個造型古樸的木盒,樣式似曾相識,看了許久才想起來這盒子原來是幼時被福伯緊緊相互的東西,當時陳瑞文邀請她打開看被她拒絕,如今她再見這個木盒倒是十分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這樣想著,她就將雪絨放到一邊,自己上前將木盒抱了出去放在地上,輕輕打開蓋子后,看清里面東西的下一刻她就不由自主的睜大了眼睛。
毫無防備,實在毫無防備,里面的東西看的她心中一顫,反應過來后立馬就將蓋子合起來,驚慌失措的將木盒放回去。
又連忙將柜門合上恢復原樣,這樣失神落魄的抱著雪絨走了出去,將雪絨交給兩個孩子讓他們自行去玩耍后,她獨自一個人坐在正堂的圈椅上。
她沉默了許久,又是回頭看向書房,眼神透過重重阻礙又望進了那木盒中,那木盒里面其實還有一個巴掌大紅漆木盒。
平常盒子自然不可能引起她的驚慌,令她驚慌的是那紅漆木盒上雕刻的花紋。
是五爪龍紋,她絕不會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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