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信任
林素萼半伏在床榻上昏昏沉沉,心里裝著沉甸甸的心事,心緒也亂如麻,一陷在柔軟舒服錦被中,神思一松懈,便兩眼一閉睡去了。
裝著的心事是什么?
自然是那不可言說的禁物,單一個盒子就有可能會引來滔天大禍,她不敢想象那盒子之中藏著的又是什么東西。
更不敢去想陳瑞文和此物是有何干聯系,他一個侯府庶子,是怎么接觸到這樣的禁物又將其私藏的呢?
而貴為天子近臣的鎮遠侯陳贛又是否知道這件事情?
林素萼絕不相信,就算今上再寵愛陳贛,也絕不會容忍臣子私藏天子御用龍紋之物。
直到睡去,手里仍緊緊絞著被面,身體不得放松。
又做做了亂七八糟的夢,夢里一片迷幻,一時夢見一個穿明黃龍袍的人站在她面前冷眼觀她,是一個很是陌生英俊的男子,她未曾見過卻又感覺熟悉,實在令她驚詫。
一時又夢見那龍紋木盒被人發現,引來今上暴怒,看見陳瑞文被押上刑場,劊子手刀起刀落,她被攔在人群里面心如刀絞,淚流滿面。
忽然只聽見周圍輕聲喊她:“少夫人”
她一下子從夢中驚醒,撐著床坐了起來,身上還披著一張大裘,望過去只看見蓮蕊正一臉關心的看著她。
“少夫人做噩夢了嗎?”蓮蕊柔聲問她。
林素萼默不作聲點點頭,扯過腰間掖著的手帕擦擦眼睛,一下子又淚濕羅帕。
放下帕子靠著床邊圍欄,溫聲道:“得虧你喚醒我,不然可就糟了。”
蓮蕊微微一笑,恭敬的福了福身,而后便道:“那奴婢先去讓人給少夫人熬碗安神湯過來。”
見她出去,林素萼將大裘扯過蓋在腰腿上,即刻又似乎想起什么事,揚聲喊道:“蓮蕊進來。”
蓮蕊立馬又從外面掀開臥房錦簾的一角走進來站到她面前福身道:“少夫人還有什么吩咐?”
她自己捏著酸麻的手臂,對蓮蕊言道:“我今日只是被噩夢魘著了,你也別去和少爺說,免得他又擔心。”
見蓮蕊應下,這才又揮手讓對方出去。
今日所見,實在聞所未聞,更因為牽扯她最親密之人,也一時讓她心驚肉跳,一身冷汗。
可是一見到蓮蕊,卻又讓她慢慢平靜下來,若來人是玥兒或者其他什么人,她或許仍然會因為這件事慌亂不已,但是幸好是蓮蕊。
一見到蓮蕊她就想起曾經與陳瑞文的誤會,在那之前她以為夫妻之之間相處只要有深厚情誼就足夠了,后面卻覺得在深厚情誼之上還有一點是最重要的。
那便是信任二字。
她將慌亂情緒抽離出來,剩下的所有理智讓她全身心的相信陳瑞文,她明白如果他想告訴她總有一天她會知道所有事情。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他有秘密,幼時初見,她就知道他與平常孩童不一樣,后面才知原來他是陳贛的兒子,難怪有那樣的尊貴氣度。
成親之后更是見到了他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外人面前的他:平凡,普通,老實;而在她面前的他:機警,敏銳,復雜。
她把這樁事連同她的疑問壓在心底藏起來,只裝作不知道,卻也迫切希望有一天他能主動告訴她。
吃完午飯后,林素萼帶著兩個孩子去梅園里面遛孔雀和白鶴,擔心雪絨見著這幾只鳥發瘋,她便將雪絨抱在懷里,輕輕撫摸著它背脊上柔軟的毛發,看著不遠處丫鬟們帶著兩個孩子喂鳥。
沒玩多久陳婉也來了,順便還讓人帶著一些果脯點心,原來是聽見她這里有客來,憋悶久了的小姑娘來一起找人玩了。
林素萼看見她眼神爍爍的盯著那邊的兩個小孩,忍不住笑了,而后道:“你比那兩個大了七八歲,怎么也想和她們玩在一起?”
陳婉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粉紅繡鞋上的絨線球挨在一起害羞的摩擦著。
林素萼擺手讓她過去,瞧見沒過多久三個人就熱熱鬧鬧在一起玩起了打雪仗的游戲,半點瞧不出是初次見面。
林素萼心中固然歡喜卻又難免有些酸澀,兩個孩子同初見的陳婉都能玩的這么好,與她這個姐姐卻常有尷尬之時,可見她這個親姐姐做的實在是不盡職。
她怕自己留在這里幾個人放不開,留下蓮蕊盯著乳母丫鬟好好照料,自己抱著雪絨轉身回院子里去。。
天剛將黑,林素萼便命丫鬟們開始預備著擺飯,陳瑞文裹挾著冷風進來的時候,她正親自將碗筷擺放好。
他甫一進門,便打了個冷顫道:“好冷的天,怕又要下一場大雪。”
“又要下大雪了?”
她走到窗前推開一指寬的縫一瞧果然正有小雪在外飛灑,冷風將她手指吹得一痛,忙關上雕花窗戶對著雙手哈了一口熱氣。
這才走到陳瑞文面前替他解開外面大氅放到一邊衣架上搭著,然后便催他去凈手吃飯。
又吩咐玥兒趕緊去叫蓮蕊帶人回來,免得那幾個沒節制的在外面玩過頭了不知道回家。
揣了手爐在身上,等他一洗完手過來便將手爐塞到他手中,又拉著他坐到羅漢床上踩著腳爐,關切道:“仔細烤著火,可別凍著。”
陳瑞文捧著手爐笑:“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林素萼仔細探尋他面上表情,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從其中看到什么東西,旁人都道夫妻之間越親密則會越了解對方,怎么到她這里,看著陳瑞文卻越來越像一團迷霧了呢?
她默了半響,方才輕聲答他道:“執子之手,與子同著。”
那一刻,她是真正真心希望二人能夠如此長久下去的。
林素萼早之前就讓小丫頭去給湘姨娘送口信,說要留陳婉在她院里吃飯,陳瑞文雖不比陳瑞章是侯府嫡子來的尊貴,但是他深受侯爺喜愛,林素萼父親又是吏部侍郎,所以湘姨娘對陳婉和他們夫妻走得親近的這件事也是樂見其成。
不但同意了陳婉留在那里吃飯,還而且讓前去送信的丫鬟又帶過去一瓶今年她自己親自釀的香甜米酒一壺。
甜米酒加了槐花蜜和枸杞,在陶泥火爐子上熱的滾燙,咕嘟嘟的冒著熱氣,陳婉已然及笄,冬日喝熱酒又暖腸胃,林素萼倒不拘束著她。
兩個小的卻被她只允許喝一杯,兩個人一下子就撇起嘴巴,陳瑞文溫柔哄了幾句沒用,見兩人還想鬧起來,林素萼只需冷下臉盯著,毋須多言,這兩人便嚇得不再說話一個勁只低頭乖乖繼續吃飯。
用完晚膳,林素萼囑咐丫鬟提燈好生送陳婉回去,又讓乳母帶林談詞和林月蕊前去洗漱歇息,這一日方才算結束。
……
談詞月蕊兩兄妹在鎮遠侯府住了三日,說鬧騰也鬧騰,說乖巧也乖巧,反正院里的丫鬟婆子都很喜歡兩人,十二月十二那天林素萼陪著兩人吃了午膳,又給他們準備了好些禮物,她倒是十分大方,一人一對一指寬環形鏨刻花紋金手鐲,被她親自戴在二人的手腕上,撫著兩個人白嫩的臉蛋笑:“一物換一物。”
兩個孩子抱著她咯咯直笑,一人一邊親在她臉頰上,她心里涌出一股暖意,這才依依不舍的送兩人回去。
他二人走后,林素萼和陳瑞文又回到了之前平和的生活,自從她做好成為一個母親的準備之后,對擁有一個孩子這件事也有了隱隱的希冀。
此后每至晚上陳瑞文拉著她行床笫之事時她也漸漸膽大了些,雖仍然有些害羞,可更多時候卻很是迎合,陳瑞文興奮她態度的轉變,自然更加溫柔去取悅她。
她漸得樂趣,也更加順從著他,兩個人如膠似漆比起新婚之時又更加甜蜜不少。
只是平靜的時光沒有持續多久,不過短短七八日后,一件讓人膽破心驚的事情徹底打破了鎮遠候府表面的平靜。
那日林素萼晨起時右眼皮便跳個不停,俗話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她隱約感覺到或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心里惴惴也不得安寧。
直到王氏身邊的李嬤嬤過來請她過去,她才知道原來怕是因為這個,只是當她要帶著丫鬟過去時,那李嬤嬤又攔著她笑道:“侯爺和夫人說了,只要二少夫人一個人過去就好。”
林素萼驚訝:“公爹也在?”
無論是什么事,陳贛牽扯進來就不是簡簡單單的內宅之事,林素萼察覺到事情嚴重性,給蓮蕊使了眼神,蓮蕊馬上就從袖子里掏出銀錢遞到李嬤嬤面前小聲道:“嬤嬤請收下吧?”
李嬤嬤溝壑縱橫的老臉笑得宛如一朵秋菊,只見她手法快速的將銀錢收到自己的懷里,而后才慢慢道:“二少夫人,這話實在是不好說,老奴只能告訴您這事兒和您也沒什么事,您放心和老奴去吧,大少夫人和湘姨娘都在那里了。”
她話說到這個地步,林素萼再追問下去也沒什么意義了,聽到和自己無關也放了心,便將蓮蕊等人留在院子里,自己跟著李嬤嬤去了王氏的院子里。
到了王氏院子里后的情形方令她詫異,院子前后左右從里到外都被王氏院里的人把持著,都是平常王氏最信得過的那些人,還有幾個眼生的,她認出那是在陳贛身邊伺候的幾個大丫鬟。
守在門口的丫鬟瞧見她來了福身行禮而后開了門,林素萼抬腿進去剛站好,后面的木門就迫不及待的關上了。
她抬眼過去才看見陳贛和王氏分別坐在正堂之中,一人眼含暴怒之色,一人面透驚恐之情,恰如后面墻上掛的猛虎擒羊圖。
林素萼上前給他二人見禮,等了許久才聽見王氏顫顫巍巍的讓她坐到一邊的聲音,她走到旁邊面色蒼白的余嫻身邊,對面坐著的湘姨娘朝二人微微一笑。
知道現在不是互相問候的時候,幾人只是頷首致意后就恭敬的等座上講話。
好半響才聽見陳贛沉聲道:“若是平常之事是絕不會讓你們幾個過來,老大家的最近大病初愈還未曾全好,老二家的從小便是個羸弱之人,可如今你們母親是個拎不清的,迫于無奈我才把你們叫過來一起商議這件事。”
這話是對著林素萼和余嫻聽的,并沒有提及到湘姨娘,想來湘姨娘過來也只是個旁聽的。
座上王氏被他在兒媳婦和姨娘面前這樣講,臉早就漲成了豬肝色,人也訥訥說不出話。座下林素萼和余嫻面面相覷后,余嫻忙打圓場道:“公爹說笑了,想必是母親平時日理萬機有什么照料不到的事情,公爹盡管和兒媳們講,兒媳們雖然不是什么將相之才,可處理一些家宅小事也是可以的。”
聽到她這樣講,陳贛的面色也沒有好上多少,只是拍拍手說了一句:“帶過來吧。”
林素萼這才聽見內室里傳來腳步聲,原來還有人在里面,還不等她猜測是誰,就見兩個武婢縛著一個麻布套了頭的女子走到大堂中央。
被縛之人雖然麻布套頭,可身材纖細窈窕又有幾分眼熟,一個武婢率先取下麻袋,頓時余嫻睜大眼睛,湘姨娘驚呼出聲,林素萼露出詫異的神情。
原來是熟人陳三小姐,此時她雙眼哭的通紅,口中還塞著布團說不出話,只能發出嗚嗚的哀鳴,
座上的王氏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跪倒在陳贛的腳下哭道:“夫君,千錯萬錯都是我這個做母親一個人的錯,柔兒全不知道,你就饒過她吧。”
幾人這才知道今日被叫過來的目的,想來陳柔這次怕是犯下大錯了。
(https://www.dzxsw.cc/book/26382945/2876775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