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轉醒
林素萼睜開眼睛時先是瞧見床上罩著的絳紅紗帳,紗帳上的金絲密密纏繞,外頭日光折射在金線密織的圖案上,炫目艷麗的讓人頭暈。
想伸手遮擋眼睛,才發現落在外頭那邊的右手正被人握著,她有些困難的側頭望去,輕微動作牽扯傷口還有些痛,她咬了下嘴唇后看向坐在床邊的男人。
陳瑞文正閉著眼休息,他眉頭緊皺著,似乎睡著也不安穩,白皙膚色襯托下顯得他眼下烏青愈發濃重,乍一看像是白紙上染了兩團淡墨。
他嘴巴也干澀的有些起皮,原本紅潤的唇現在呈現出一種寡淡的淺色,整個人顯得很是疲憊脆弱的樣子,林素萼恍惚之下瞧見,只覺得他倒更像一個受傷的人。
講實話,林素萼必須得承認他并不是個英俊男子,他眉眼平常,五官寡淡,若不是自小長在鎮遠候府,有幾分不同常人的氣質加持,只怕落在別人眼中是更加的不堪。
可她就是覺得他好看,覺得他眉毛好看,眼睛好看,嘴巴好看,視線轉移到握住她的那雙白凈修長的手上,其實,他的手是最好看的,骨節分明泛著一種玉白色,像是細膩的玉雕,又像新燒的白瓷。
是一種和他五官并不匹配的美感。
她有些害羞,想起之前婉兒說過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她想,大概就是形容她如今的樣子。
陳瑞文又做了噩夢,面前一直在重現林素萼當時被傷的場面,醫士趕來說是回天乏術,他卻不信,幾欲癲狂的推開醫士,抱著她逐漸冰冷的身體,痛徹心扉。
“瑞文朱朱哥哥夫君!”
輕柔且熟悉的聲音將他從噩夢中喚醒,他睜開眼看見她笑意盈盈的躺在床上看著他道:“你做噩夢了嗎?”
他點點頭,聽見她雖然虛弱卻仍然帶著笑意安慰他:“不要怕,夢里都是相反的。”
他捧起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一下,又撥開她額前發絲起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只有這樣和她和她親密的動作,才能讓他慌亂的心逐漸安靜下來。
林素萼卻有些害羞:“不要親,好臟,我都還沒沐浴呢。”
他撫著她的臉笑道:“不臟,日日都有給你擦身的。”
這話說得有些曖昧,她想問是丫鬟給她擦身的還是他?可無論答案是哪個都會讓她感到害羞,所以到了嘴邊的話還是沒有問。
陳瑞文看著她從脖頸到耳邊的那一片肌膚浮出一層艷麗的淡粉色,他知道她在害羞什么但也不多說,只是笑著喊人端藥進來。
阿月說她身子本就有些虛寒,這次受傷又流了許多血,難免血氣不足,所以給她開了溫和補氣血的方子。
林素萼有些好奇:“我暈了多久了?”
他答道:“有四天了。”
四天,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看見他下巴處竟然還生出淺淺胡茬,難道他也守了她四天了嗎?
“那你守了多久了?”
他有些躲避她的眼神道:“也沒多久,期間還是有休息的。”
騙子!她一眼就看出了他在說謊,知道他這四天內肯定也沒睡什么覺,難怪大白天坐在那里都能做噩夢,她心中雖然感動可更多的還是心疼他的勞累。
她屈著手指在他掌心輕輕撓著,道:“等下我還沒好,你就又病了,我可沒精力照顧你。”
他卻堅持說要看著她用了藥才安心,這時候蓮蕊和玥兒分別端了藥和果脯進來,他把她扶起來靠在雕花圍欄邊,端著藥碗正要喂她,沒想到她自己伸手接過后閉著眼兩三口就喝完了。
玥兒連忙遞上果脯和白色絲帕,林素萼皺著眉含著果脯勉強把苦澀藥味壓下去,她拿絲帕輕拭著嘴角,見他還在一邊安靜,不由伸手推他去休息。
他寵溺一笑,這才起身往暖閣里面去,蓮蕊早之前就將暖閣燒熱了,現在去正是暖和的時候。
等他離開又過了一會兒確認他睡著了,林素萼才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卷起里衣想要看傷口,只見一道兩指長的傷口橫亙在柔白色的腹部肌膚上,傷口兩邊被桑皮細線密密縫合在一起,周圍泛著一點紅腫,林素萼苦中作樂的想著,至少縫合技術還不錯,將來的傷疤應該也不會太丑。
雖然想是這樣想,可是世上絕大多數人還是愛惜身體的,林素萼也不能免俗,肌膚受損到底讓她有些悶悶不樂。
蓮蕊及時把她卷起的雪煙綾里衣放下來,又將被子給她仔細蓋好,安慰她道:“少夫人不必擔心,醫士說這傷口不深,縫合治療又及時,只要不發炎化膿,將來只會留上一點淺淺的疤,再配上好膏藥涂著,慢慢的疤痕也會看不見的。”
聽她這樣說,林素萼心中好受了一點,她看向她們兩個,只見一個眼中布著血絲,一個眼睛紅腫如核桃,想來這幾天因為她的事這兩個也是擔驚受怕。
她心中一軟關心道:“那日之事,你們兩個可有受什么傷?”
玥兒搖搖頭道:“那刺客只是把我們幾個打暈了拖到了隔壁空房間里,還好后面隱云帶人找到了我們,只是竹青姐姐被她拖著的時候磕到了額頭,現在額頭上還有個好大的包呢。”
似乎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玥兒又忍不住捂著嘴巴笑,林素萼猜測,大概竹青當日摔的的確狼狽。
她面上微微一笑,似乎也是被這個事情給逗笑了。
幾人又壓著聲音細細碎碎的聊起天,林素萼也漸漸得知這幾天無論是府內還是府外都發生了不太好的事情。
府里的事還是發生在余嫻的院子里,有孕將近五個月的聞姨娘前日突然見了紅,若不是婦科圣手張意重及時趕到,只怕到時候孩子母親一齊保不住,落得個一尸三命的結果。
林素萼十分奇怪:“好端端地怎么會見紅,還這樣的兇險。”
那兩個丫頭一時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是蓮蕊猶豫道:“聽說是在聞姨娘床頭的香囊里面發現了麝香、紅花等物。”
麝香和紅花是公認的孕期禁物,懷孕婦人是萬萬碰不得的,林素萼不相信聞姨娘會不知道,只聽蓮蕊繼續道:“那香囊是夫人送給聞姨娘的,但里面本來裝的都是些對孕婦無害的安眠定神的藥材,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人替換成了麝香和紅花。”
王氏知道有人借她的手加害聞姨娘氣個半死,當即把聞姨娘住的地方連同丫鬟婆子們都上上下下搜羅了一遍,一番無果后又想去搜余嫻的屋子,是陳瑞章哪里有搜正室屋子的道理,又說申姨娘的屋子更近一些,要搜也該先搜申姨娘的,這果然就在申姨娘的屋子里頭發現了麝香紅花等物。
真相似乎就這樣水落石出,申姨娘一直嫉妒聞姨娘有孕受寵,聞姨娘驕矜的樣子也讓她怨恨在心,偶然之間想到這樣一個惡毒的法子,所以趁著聞姨娘不在屋子里的時候,讓人支走她屋內丫鬟后快速將香囊里的東西替換掉,只是不知道為何才過了幾天聞姨娘就見了紅,以致于申姨娘還沒來得及將剩下的麝香紅花等物處理掉。。
王氏氣的七竅升天,當即讓人將申姨娘重重打了幾十個板子后便捆了交給牙婆發賣了出去,期間陳瑞章和余嫻都各自沉默著,并沒有說什么話。
這件事至此才算罷休。
玥兒在一旁唏噓道:“沒想到大少爺不過才兩個姨娘就鬧出這樣的腥風血雨來,那后宮里面皇上有那么多妃子也不知道是個什么光景。”
林素萼靠著床面圍欄上面色溫和,笑道:“所以古往今來,像這樣的深宅大院都是藏著許多齷齪的,更遑論皇上的后宮,娘娘們有很多,皇上卻只有一個,難免許多明爭暗斗。”
她又想起那位受寵的麗貴妃,爬到如今的位置想必也是很不容易的。
難怪從前在家里母親常說寧做貧家妻,不為富家妾。還好如今她選對了,陳瑞文只得她一個人,讓她不必像其他女子那樣因為丈夫納妾而磋磨自己。
她又問:“府外是個什么事情?”
蓮蕊如實答道:“元宵那天刺殺您和二少爺的刺客的身份調查出來了,而且也查出背后下令的人是誰了。”
通過蓮蕊的敘述,林素萼這才知道她當日受傷的事情還驚動了宮中的眾人,麗貴妃和裕帝因為她兄長的緣故所以對她的事情十分上心,裕帝勒令刑部的人三天內就要查處結果,而皇后娘娘在后宮內也向刑部尚書問了好幾次這件事的進度,林素萼想起自己曾經和安陽公主的交淺言深的情誼,心里大概也猜到了是公主托了皇后娘娘。
刑部尚書武梅奎是武皇后的表兄,所以刑部的人一下子就都上了心。武梅奎親自負責此案,派出親信仔細查找后果然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跡,原來這次的刺客和上次行刺裕帝跟麗貴妃的刺客所用的武器都出自同一工匠之手,沿著這條線索詳細查下去,竟然在這個工匠所在的鐵匠鋪發現了大量的刀劍兵器,而預定這批刀劍兵器的竟然就是齊王府。
聯想到齊王當日出府去了天興樓,正是和陳家二少夫人遇刺史同一地點,其中關聯不言而喻。裕帝勃然大怒,不顧齊王有傷在身,讓人捉了齊王在大殿親審,另一邊林談言的禁軍衛在齊王府的庫房里面發現了大量的兵器甲胄,齊王堅決不承認裕帝遇刺之事和自己有關,但是說到為何從他府中搜出大量兵器甲胄時他卻啞口無言心虛了起來。
裕帝這時候的重點已經不在于齊王是否刺殺那位陳二少夫人,單是私藏兵器甲胄這一點已然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裕帝僅存的父子情分在齊王覬覦他皇位這件事上消失的蕩然無存,加之因為身體疼痛一直服用五石散的緣故,讓他十分脾氣暴躁,對此事更是憤怒憎恨,要不是旁邊宮女太監們跪下攔著,只怕齊王當場就死在裕帝的劍下。
而當天裕帝越過和百官商議的程序,直接下旨將齊王褫奪封號,廢為庶民,流放于幽州。如今這個時候,只怕是早已動身在路上了。
林素萼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一攤亂糟糟匪夷所思的事情,只是又疑惑想到:他又沒得罪過齊王,干甚么齊王找上他的麻煩。
她想起之前在涼州的時候她和齊王打過幾次照面,也知道齊王當時對她有些不可言喻的想法,如果不是后來齊王又遇見聞酈也就是后來的麗貴妃,她如今能不能嫁給陳瑞文都說不定。
想到這一茬,她不禁皺眉,難道齊王就因為這件事才對陳瑞文動手?
很快有否決了自己的想法,齊王在如何愚蠢,也不會因為她一個女子就對鎮遠候的兒子出手,想來大概還是因為朝堂上的政治利益牽扯。
只可惜,齊王說不上聰明,也說不上幸運,這樣一個錯漏百出的刺殺法子終究讓他離開了政治中心,失去了競爭皇位的機會。
林素萼又想起自己昏迷這些時日,家中父母哥嫂一定也是知道消息擔憂不已,如今自己醒了自然要打發人去遞消息,便選定白蘇和云筑回去一趟只教他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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