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衛和鄭澤玉兩人輪流著開車，總算在兩天之后到達了鄭澤玉所說的那個小村莊。

        村莊里的景色跟姜衛想象得差不多，正是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都裝扮上了年畫或者春聯，靜謐中透露著喜慶。這里的樹大部分都沒有落葉，葉片依舊是綠色的。

        兩人到后就等著鄭澤玉的線人，來的是一個瘦高個的男子，身旁還跟著一個小孩，警惕地打量著他們兩人。

        “小鄭總，”來人隔了一段距離喊道，快步迎上來，兩個人擁抱了一下，男子轉身介紹身后的小孩，“這是撿到人的小青年的妹妹，小蝴蝶，她哥哥去干活了，現在還沒回來，”交代完事情看見了鄭澤玉身后的姜衛，伸出手“您好，我是周泰，周圍的周，泰山的泰。”

        姜衛也伸手握住，“您好，我叫姜衛，生姜的姜，精衛填海的衛。”

        趁著兩人交談之際，姜衛對著一臉嚴肅的小姑娘擠眉弄眼，小姑娘有些想笑，但是又忍住了，時不時朝著姜衛身上偷瞄。姜衛把身后的背包取出來，從里面拿了一根棒棒糖。那是姜衛最喜歡的口味，只要進了超市都會拿上兩根備著。

        鄭澤玉和周泰聊了一會，準備出發去小蝴蝶的家中。小面包停在村口處，村子里道路曲折，開車反倒不好走。周泰領著他們向山中進發，路上姜衛故意落到后面，悄悄往小蝴蝶的手里塞了一根棒棒糖。

        小蝴蝶的家是一間不大不小的木屋，據周泰說家里就只有她和哥哥兩個人，他們的父母外出打工，今年過年也沒有回來。平常住在不遠處的奶奶也會來這里照看他們兩個人。

        “小鄭總你要做好心理準備，畢竟是墜機，會受一定的傷。”周泰這么說著，把人帶到了房間里。

        床上躺著的中年男人左邊臉頰上又一條巨大的傷口，已經結痂看上去十分猙獰。鄭澤玉看著那人沉默了一會，走出了房間，周泰跟在他身后，兩人離開了屋子出去交談，走前讓姜衛在這里坐坐，他跟周泰去找小蝴蝶的哥哥云山。

        姜衛沒有什么好習慣，只喜歡睡覺。一個人待著看著不遠處怯生生的小蝴蝶也不好意思開口逗她，正好坐車累得慌，逮著門口的搖椅跟得到了什么寶貝似的，躺上去美滋滋地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她這一覺也不長，年紀大了睡覺就睡不好，總是斷斷續續的，有次睜開眼看見小蝴蝶坐在她旁邊吃棒棒糖，姜衛笑笑，繼續睡了。鄭澤玉他們一行人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姜衛縮在搖椅上歪七扭八地睡著。

        聽到響動姜衛打起精神來，看著走來的幾個人。小蝴蝶跑到哥哥身邊躲著。姜衛有些不好意思地從搖椅上爬起來。云山看上去年紀不大，十七八歲的樣子，跟妹妹小蝴蝶一樣穿著他們地區的特色服裝，很有精氣神。

        姜衛走到鄭澤玉身邊，“怎么樣？有什么收貨嗎？”

        鄭澤玉面上沒有什么表情，“云山在他們后山撿到的我爸，他們說我爸前天醒了，不過醒來的時間很短，也不太說話。后山我去看了，離之前標記的墜機地點不遠。”

        “那挺好，要我去鎮上找醫生來看看嗎？”他們來的路上經過小鎮，鎮上看著比村里發達很多，去醫院里請個專業的醫生不是難事。

        “暫時別去了，云山他們的奶奶就是村子里的赤腳醫生，既然他能醒來，說明治療有效果。去鎮上請醫生動作太大。我爸這個樣子……還是暫時不要讓別人知道。”

        姜衛以為在這個村子里的生活不會很長，沒想到一待就是三個月。帶他們來的周泰因為任務完成很快離開了村子。鄭澤玉的父親其實在一個月之后就恢復得差不多了，能開口說話也能稍微走動。只是當鄭澤玉提出要回去的時候鄭偉家拒絕了。

        鄭澤玉以為是他還沒恢復完全，想要再修養幾天，就沒有急著再問，又過了二十多天再問鄭偉家還是不肯回去，為此鄭澤玉跟他大吵一架，氣得離開了家門。

        姜衛倒是在小村子活得自在，在來的第二天她就從小蝴蝶那里把村子的情況了解了一遍，他們在的這個村子叫輯雨村，村子里的人不多，都是些老人小孩，青壯年都出去打工了，包括她的父母。

        后山有一塊空地，長了厚厚的草。姜衛在小村子里跑得無聊了就會去后山玩，y省在南方，春天來得格外早些，鄭澤玉氣得跑出家門的時候姜衛就在草地上打滾。小蝴蝶在旁邊看了她一會就離開了。

        小蝴蝶因為從小就跟哥哥一起生活，奶奶平時很忙，要去別的地方給人看病，顧不上他們兩兄妹，所以哥哥云山一直告訴她要小心外鄉人，不要吃別人給的東西也不要跟別人說話。小蝴蝶一直很聽哥哥的話，相信這幾條真理。

        直到她遇見了姜衛。

        姜衛跟周圍的大孩子不一樣，看上去挺聰明，但實際上并不是。第一天來到她們家，在那兩個人走后小蝴蝶正要打起精神來看著這個在路上就給她塞東西的人，姜衛就快快樂樂從包里拿出一根和給她那根一模一樣的棒棒糖叼在嘴里。

        趁她不注意悄咪咪溜到大門口的搖椅上坐著搖晃起來。小蝴蝶的經驗受到了沖擊，在平常的生活中她總覺得外面來的城里人都見識豐富，沒想到姜衛坐上搖椅就玩個不停。哥哥說撿回來那個大叔就是因為看他穿得很好，等他家里人尋來說不定會給一大筆錢。

        有了這些錢他們就能過上好日子，爸媽就不用到很遠的地方去打工了。所以小蝴蝶對于這件事看得很重，她知道城里人都比較精明，所以在哥哥不在的時候她要看好這個家。

        沒想到遇見了姜衛。姜衛睡著的時候手里還拿著棒棒糖的棍子，小蝴蝶不知道這種棒棒糖竟然有那么好吃，姜衛睡著了都要拿著棍子，于是拆開了她的那根。

        味道確實不錯，小蝴蝶嘗了一口之后這么想。

        跟姜衛的交往很輕松，只需要最簡單的動作和話語就行了。姜衛有時候會問些簡單的問題，小蝴蝶都能回答。姜衛特別能睡，早上睡到快吃中飯，中午吃完飯又會睡個午覺，醒來會打開電腦敲敲打打一陣，直到吃了晚飯就帶著小蝴蝶看看電視劇或者動畫片，再敲敲打打一會在差不多大家睡覺的時候她們就會睡。

        直到天氣暖和起來姜衛發現后山的大草地非常柔軟，白天有事沒事就會來大草地上打滾，就像小動物一樣，快樂地滾來滾去。老實說，小蝴蝶是非常喜歡姜衛的，因為她會幫著自己干活，還給自己講很多有趣的故事，開著車帶著她去鎮上買很多零食。她去上學了姜衛也會來接她放學，她們像是好朋友。

        盡管姜衛說自己已經二十五六了，比她哥哥還要大好幾歲，可是相處下來小蝴蝶并不覺得姜衛有她印象中“大人”的樣子，她的語氣不像山下嬸嬸們那樣，有什么事情都跟她商量。總之跟她相處很高興。

        所以姜衛在草地上休息的時候，小蝴蝶看了一會就去找她的好朋友一起玩了。鄭澤玉來的時候只有姜衛一個人，姜衛沒有睡著，只是躺著，看到有人來就坐了起來，招呼鄭澤玉一起坐著。

        “怎么還是愁眉苦臉的？”

        鄭澤玉來到輯雨村就一直表情凝重，尤其是聽到他爸拒絕一起回去的時候，那張臉一下臭得不能看。在這里待著的那段時間，鄭澤玉有次還來跟她道歉，說讓她到這里來委屈她了。姜衛笑笑說我住過比這個差更多的地方，也沒見姜東明跟我道歉，你也就不必了。

        這次看到鄭澤玉來，姜衛就知道他的勸服計劃失敗了，這不，臉又拉下來了。

        “我爸還是不肯跟我們一起走，我真想不明白，”鄭澤玉坐在姜衛旁邊，眼睛看著那邊的小木屋，“他到底在想什么？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吸引住他了？我爺爺還在醫院，他就不想去見一面嗎？”

        “你找個時間好好問問呢，耐心點，他畢竟剛經歷了空難。心理出現波折也很正常。”姜衛雙手撐地，望著天空中飄過的云，開始張口說些套話。

        鄭澤玉的語氣沒有開始那么強硬，“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我怕他是來真的。你不知道，我爸固執得很，他唯一一次低頭就是為了家里。如果我一定要問清楚，那他的答案我會承受不了。”其實他已經能夠感覺到，他沒有辦法帶走鄭偉家了。

        姜衛拍拍他的肩膀，“別怕。就當你爸提前養老了唄。你就先做了考察的工作，如果他覺得滿意你也少了一樁事要做。你先問問他的意思，不行的話我立刻陪你勇闖醫院，馬上去翻遍海城的大醫院。怎么說，到底也要用用我的鈔能力不是。”

        鄭澤玉把頭埋進手臂中，沉默了好一會，悶悶地開口：“那你做好準備吧，”說完像是怕姜衛反悔，“是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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