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盛長生讓人通知外邊的難民去湖泊撿魚，因此哪怕下著雨，也接連好幾天有大波難民趕往那里。

　　期間發生過不少爭奪斗毆事件。只是在這亂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都沒有參與，躲在山坳里不出。

　　據說是緊跟著隊伍后面的牛春花等人受益最大。他們撿到很多魚，雖然搶的次數也最多，個個都被打得頭破血流的，但是他們都懂得了團結力量大的道理，把所有同村、鄰村的難民全都集中一起，一致對外，打跑了掠奪者，沒有出現什么傷亡，也解決了短時期內的溫飽。

　　而自己隊伍里，所有喝過藥水的人一旦過了藥效，身體都會變得十分虛弱。癱軟在地，手指頭都動不了，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

　　這兩日吃好喝好，有些人才慢慢地恢復生活的自理能力。

　　盛佳寧心說，還好大家都要休息，也不完全算是她耽誤了趕路。

　　不過隨之她又想到一個問題，問盛秋香，“既然大家都這么虛弱，那為何我爹還能出去找小黑？”

　　盛秋香在納鞋底，針頭往頭發上磨了磨才回她，“此事說來我也覺得奇怪。大哥只是累，可他能走能吃喝，行動自如。

　　娘生怕他是硬撐的，故意讓他試著挑水，他也能挑起。大家開玩笑說他是不是有神藥留著自己偷偷用，他說沒有。至于是什么原因，他說他也不知道，回頭讓你問問小黑。”

　　盛佳寧也想不通。

　　爹是找到小黑，小黑咬了他一口、吸了他的血才和空間建立聯系的，如果說他覺醒了異能，身體素質變好，那也是在這之后，之前他就是一個普通人啊！

　　不，他身體甚至比普通人還弱些。

　　那他是怎么扛過那藥水帶來的后遺癥的？

　　在她沉默的時候，盛秋香又說起別的事來。

　　“佳寧，你不知道，咱隊伍里有些人有幾個錢就飄了，不想往下走，要找個地方留下定居呢。”

　　盛佳寧回神，“我爹先前就反復說過，蠻夷人會打過來的，咱不能停下。而且，這一段路土地貧瘠，也不適合居住，咱要找，就要找一個物產富饒、土地肥沃的地方。原先定好是去與北方交界的湘湖城定居，怎么好好的就變卦呢？”

　　盛秋香嘆氣，“有點錢就想享受，不想吃苦了唄。”

　　“到底是誰，眼界這么短淺啊。”

　　盛秋香正要說話，前面便傳來了爭吵聲。

　　盛佳寧一聽，是張老太和樊氏再吵，其中夾雜著陳氏的聲音，她忙掀簾去看。

　　為了讓她休息好，張老太特意安排她和盛秋香坐這輛放雜物的車，老太太自己則帶著幾個孫子坐牛車的。

　　眼下牛車和她距離較遠，她看不清，生怕奶奶吃虧，忙讓長順停車。

　　她小跑過去，看見老太太面色鐵青的站在那兒，樊氏雙手叉腰，手指著她罵；盛大郎幾兄弟手捏著拳頭，滿臉憤怒，和表哥的三個兒子對峙。

　　陳氏在一旁上躥下跳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似的。

　　這時，趙玉蘭、盛長生等也從下了車。

　　見到他倆，樊氏先發制人告狀，“生哥兒，你來了正好，給我評評理。你是帶我家捉魚掙了錢，可這錢我們怎么花，是我們的自由，你說對吧？你娘不讓花也就算了，我說這里瞧著山清水秀，找個村子住下，你娘她也不同意，你說她憑什么管我們？她出嫁了幾十年，如今的我家老漢當家，她還管這兒管那兒的，手未免伸太長了吧！”

　　張老太氣得面色發白，“樊氏，你既然看不起我這個外嫁女，你當初來投奔我作甚？我為什么管你？是你想買首飾亂花錢。還有，生兒說過，那蠻夷人就在咱后方燒殺搶奪，攆著咱跑，誰停下來誰就被他們抓走。你想死你自個兒留下，你別拖著我大弟和張家的子孫送死！”

　　旁邊的陳氏撇了撇嘴，“得了吧，姑母。咱這走走停停的，那蠻夷狗要來早就追上了。再說了，來了又如何？我們眼下有糧有錢，躲到深山老林里，我就不信他們能搜到。”

　　“你沒腦子，耳朵也掉了？沒聽我生兒說么，那些蠻夷賊也搜山，有時還放火燒山，你能躲哪里？沒被火燒死，也被煙熏死。”張老太心累，也懶得再罵人，問張滿谷，“大弟，你自個兒說，是跟著我們一塊兒，還是留下吧。”

　　張滿谷張了張嘴，樊氏便狠狠往他腰間掐了一把，“要走你自個兒走，我和孩子留下。你走了也不許回來，兒子就當沒你這個爹。”

　　陳氏也插嘴道，“爹，就算咱們往下走，也不要和姑母一個隊伍了。他們經常躲起來吃好吃的，都不分點給我們，我和孩子經常饞得走不動路也睡不著，太遭罪了。”

　　張滿谷想說的話全堵在了喉嚨里。猶豫了下，他看向自己兒子張天奎，“你有什么想法？”

　　張天奎往前伸了伸脖子，目光在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羊腸小道停留了片刻，期期艾艾的，“爹，這路那么長，狗剩幾個也不愿意再走，不如就聽娘的，找個隱秘的山頭住下吧。深林那么大，只要咱藏好一點，不容易被發現的。等風頭過去，咱再出來買田置業。”

　　陳氏喜滋滋的接口道，“到那時，咱用手上的銀子買個幾十畝地，請一兩個長工，咱就是那小地主，以后不用勞作都不愁吃穿了，嘿嘿。”

　　張天奎和樊氏都沒有說話，卻也沒反駁她，顯然他們也是這么想的。

　　張滿谷深深嘆氣。

　　如今這世道兵荒馬亂，沒人能看得透。無論是往前走，還是找個地方藏起，都存在著危險。

　　那倒不如就順著妻兒的心意，留下吧。

　　家和萬事興，他只能對不起大姐了。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破布包，一層層打開，露出一塊小碎銀，他遞給張老太，聲音有些發抖，“阿姐，這一路吃你的喝你的，大弟無以為報，這是我的私房錢，我給你，啊？”

　　張老太面無表情，也沒有伸手。

　　旁邊就有人婦人說了，“張老爹，你既然要分這么清，你就好好算算，你這一大家子跟著吃吃喝喝，這半兩碎銀，怕是不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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