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媳說，他終歸是留下來等死的，留什么給他都是浪費，鍋碗瓢盆、糧食鋪蓋通通帶走，就連他那兩身破衣服、一塊破布簾都被她薅走了，他如今一如所有。

　　趙玉蘭見他神色悲苦，心中了然，便沒再追問，帶著老人回到了隊伍。

　　盛長生低聲跟里正和趙義等人說了老人的情況。

　　里正等人無所謂，盛長生便又吹響木哨子，把各家的代表召集過來，介紹老人，“這個村子只剩下老人家了，我見他身體還健壯，便雇傭他幫我家趕車、以后幫我干活。大家放心，他不會拖咱隊伍后腿的�！�

　　大家對視一眼，心照不宣。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說只怕只剩一口氣吊著了，哪里來的身強力壯？不過是生哥兒心善，把藥水給老人喝了，改變了他體質罷了。不過，老人沒有吃自家大米，有事生哥兒也會替他解決，對他們沒有絲毫影響，沒有道理反對。

　　“他名為黃山海，咱們喊他海伯就好�！�

　　老人沒想到盛長生會向大家介紹自己，受寵若驚，卑微又不知所措，不知說什么好。

　　大家很友善，紛紛和他打招呼。

　　“海伯，你好呀�！�

　　“海伯，歡迎你加入我們隊伍。”

　　老人磕磕巴巴的應了，張老太笑了笑，也說，“我是生兒的母親，你就喊我張大娘吧。這是我幾個孫子。”

　　老太太把盛佳寧幾姐弟的名字說了一遍。

　　老人不停地說，“大小姐、大少爺、二少爺……”

　　大家聽著挺別扭，趙義大大咧咧的，“老爺子，你別整這些酸不溜秋的，咱都是普通人，聽不慣，你喊名字就行。”

　　老人有些無所適從，盛長生替他解圍，“就按趙義說的，喊名字就好。咱實在些，不整那些虛頭巴腦的，��？”

　　海伯唯唯諾諾的應下。

　　福伯帶他去駕牛車，跟他說了一些技巧和與這牛溝通的法子。

　　“這是我見過的最有靈性的牛，你什么都不用做，它自個兒就能駕車，只是遇到坑坑洼洼之處，你讓它慢些走，不然車子容易翻……”

　　倆老頭兒越說越投機，一起坐到牛車的駕駛位上，等盛家人坐穩，便開始駕車離去。

　　……

　　或許是到了南方最繁華、最富庶之地，難民越來越多。

　　不僅僅是在地震中失去家園和親人的難民，就是這周邊各州各縣受旱災影響的災民，也都往前方涌去，浩浩蕩蕩猶如蝗群過境，山道兩旁的樹皮都被扒個干凈。盛長生心里擔心，讓隊伍速度一再加快。

　　隊伍里有車子的，會幫沒有牲口的人捎貨載人，甚至借錢給他們路過集市買騾子買驢，然后盛佳寧暗地里喂牲口靈泉水，改造它們的體質，讓它們身強力壯，路上也不容易疲憊。

　　隊伍里所有的牲口，她晚上起夜，都偷偷喂過。

　　可是這天不知怎么回事，張屠夫家的老黃牛忽然嘭的一聲悶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連帶著車廂也重重側翻在地，砸的塵土飛揚，里邊的人和貨物撞在一起，慘叫聲迭起。

　　而偏偏前方或坐或躺圍了不少難民。

　　因此，只過了一瞬間，便引起了難民的騷動。

　　見到倒地的黃牛和各種物資，他們兩眼發綠，拿起木棍，兇神惡煞的往這邊沖來。趙澤和兩個長隨走在最前方，事發突然，他們慢了一點才把車停下，勉強阻擋住率先沖過來的幾個人，卻攔不住更多的災民如狼似虎的侵入隊伍里。

　　這些難民目標明確，掠過盛長生和里正一家，直奔在隊伍中央倒地的張屠夫一家。因為他們明白，隊伍里的人都有武器，自己這些人是不可能打得過的，唯有像餓狼一樣盯住最弱的獵物，死命咬住不放，把它咬爛咬碎，才能博取一線生機。

　　張屠夫的家人還沒能爬起來，轉瞬間便被災民團團包圍，那些木棍，毫不留情的往黃牛和他們身上招呼。

　　有些災民直接搬起大石頭，往他們身上砸。

　　“住手！”盛長生和趙義等隊伍里的人沖過來，手里的武器對著這些災民捅去。他們也沒有心慈手軟。

　　這是弱肉強食的年代，你不反擊不殺人，死的就是你自己，而且是那種被人分食掉、死無全尸的死法。

　　災民們發了狂，用牙齒撕咬、用石頭砸，不要命的攻擊張屠夫全家人。

　　有個身形矮小的災民一腳踹翻張屠夫的妻子馮大娘，趁她爬不起時，拖著她的腳踝到旁邊，嘴里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然后壓在她身上，對著她的脖子咬去。

　　“��！松、松口！”馮大娘驚慌掙扎，嚇得忘了求救，只是叫著喊著要把這災民推開。

　　“放開我娘！”

　　她的兩個兒子對災民又踢又打又拽。

　　可災民抱著馮大娘死不松口，咬破了她氣管和的動脈。

　　鮮血流到他嘴里，他也不吐出來，反而因腹中饑渴，本能的吸食下肚。

　　張屠夫也被幾名災民推倒在妻子身邊。

　　見到妻子的慘狀，他目齜俱裂，發瘋的推開這幾個災民，撿起一把斧頭，劈到這矮個子災民頭上。

　　矮個子的腦袋被劈掉大半，血和腦漿流下來。

　　但他似乎感覺不到痛，滿嘴血肉沫子，回頭朝著他獰笑。

　　張屠夫遍體生寒，斧子都險些握不住。

　　都要死了還笑得出來，這還是人嗎？

　　“殺人啦！”

　　受到血腥味的刺激，災民越發瘋狂，源源不斷的撲來，如潮水般淹沒了這支隊伍。盛長生等人有武器有力氣又如何，災民人多，好比螞蟻咬象，雙拳難敵四手，一個人身上掛著四五個災民，毫無招架之力，人直接被掀翻，被野狗似的災民啃噬。盛長生才擠到趙大娘跟前，就聽見張老太的怒吼聲，“畜生，放開我孫子！小四，小四，快咬他的手！”

　　他望過去，只見一個瘦成竹竿樣的災民，抱著小四往外跑，老太太在后頭追，卻被另外的災民踹倒在地，其他的災民一擁而上，就那樣拖拽著老太太離開。

　　盛長生把裝有靈泉水的竹筒塞給張屠夫，指了指四肢抽搐的趙大娘，扔下一句“喂她喝”，便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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