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丫頭。”

　　小吏朝盛佳寧走近。

　　盛佳寧整個人汗毛倒豎，揪著衣襟，往后倒退。

　　她這回出門，沒有給自己做偽裝。

　　小黑暴躁的聲音響在耳邊，“特娘的，他要敢動你，小爺我……”

　　盛佳寧忙安撫它，“你先不著急，靜觀其變。”

　　這時，盛長生擋她面前，“這位差爺，小女年幼怯弱，怕是要被差爺的神威嚇著。差爺可否遣個婦人過來？”

　　小吏不耐，“哪兒來的這么多事？滾開！本吏秉公辦差，眾目睽睽之下，還能吃了她不成？”

　　說著大力推搡盛長生。

　　哪知盛長生底盤扎的穩，紋絲不動。

　　趙義等人也面色不善，朝著盛佳寧靠攏。

　　這小吏感覺到不對勁，“怎么？你們怕了？東西果真在這小丫頭身上？”

　　盛長生面色陰沉，并未作答。

　　眼看沖突起，忽然一位大娘小跑過來，“各位差爺，小姑娘容易害羞，不如讓小婦人來替她搜身吧。”

　　這位婦人是離得最近的攤位的攤主。

　　事情的經過，她看在眼里。

　　她向來不管閑事。

　　但是，盛佳寧與她女兒年紀相仿，小姑娘那驚恐無助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而小姑娘的父親看起來也不是能忍氣吞聲的人，若是與這些窮兇極惡的官差起了沖突，定然沒有好下場。

　　這年頭人命不值錢。

　　但他們本不該死的。

　　看他們衣著干凈，氣色紅潤，若沒有這些官差的刁難，他們能活得很好。

　　就幫一幫他們吧，不過舉手之勞。

　　婦人內心天人交戰，猶豫再三，才決定站起來的。

　　此刻對上那目露兇光的小吏，她也是嚇得手腳發軟。

　　只是她知道，她人都站出來了，絕不能退，否則她和孩子都要遭殃。

　　婦人硬著頭皮微笑，直笑得臉皮發僵，那小吏才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行，你來。”

　　他退開了幾步，婦人觍著笑，上前幾步，“姑娘你別怕，我就搜搜身，不會做什么的。”

　　盛佳寧“嗯”了聲，目光在婦人蒼白慌亂的臉上頓了頓。

　　她溫柔地哄自己不要害怕，可她自己分明也是怕極的。

　　盛佳寧想起那句話：這世界再怎么破敗不堪，也總有人縫縫補補。

　　趙義等人聽盛長生的，一早就把所有錢物都給了盛佳寧的，此時見真的要被搜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只不過想著盛長生是個有主意的，又疼愛閨女，斷不會讓孩子陷入危險之中，他們才強裝鎮定。

　　婦人搜得很仔細，足足半刻時，她才卑躬屈膝的跟小吏匯報，“這位姑娘身上無任何外物。”

　　小吏面色不太好看。

　　跟前這書生二話不說就給他錢袋，他還以為是幾頭肥羊，哪知都是窮鬼。

　　敢情這些人的積蓄都在這個書生錢袋里了？

　　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都不懂，一群蠢驢。

　　還只有這么點兒，嘖！

　　這書生更蠢，把錢全給他了，回頭他們喝西北風？

　　不行，趁他們還沒反應過來，趕緊撤。

　　不然引發爭吵，吸引更多的同僚過來，這點錢都不夠分的。

　　“城里城外人滿為患，你們是外鄉人還四處走，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是本吏我心軟放你們一馬，若是遇著我其他同僚，你們可就沒那么走運了。滾吧，別讓本吏再看到你們。”

　　小吏黑著一張臉，警告盛長生一番，便和幾個同僚走了。

　　趙義等人長長吁了口氣，這才驚覺自己渾身被汗水浸透。

　　那婦人也是被嚇得不輕，嘴唇無半點血色。

　　盛長生向她道謝，“多謝嫂子仗義相救。”

　　他和大家都被搜過身的，暫時不敢拿錢給婦人。

　　婦人用帕子拭汗，“大兄弟啊，這兵荒馬亂的，下回你可別帶你閨女出來了。”

　　盛長生連連應聲，“我知道后怕了的。”

　　他又道，“在下有些土特產，想設攤賣掉籌備盤纏，哪知險些惹來禍事。”

　　“世道如此。”婦人想說什么，但又有些忌諱，斟酌再三，只好心勸說，“大兄弟，你們走吧，那些富貴老爺們甚是刁鉆，只要山珍海味，等閑之物看不上。”

　　她這話的意思，吃慣了鮑魚翅刺身的人，你們那些野菜蘑菇什么的，他們怎么會看在眼里？

　　盛長生也知她說得有道理。

　　但是，在這水果稀缺的時節，他那些野葡萄，也算得上山珍了的。

　　“不知嫂子賣得是什么東西？”

　　“你們過來瞧瞧吧。”婦人很熱情，把幾人招呼到自己的攤位上。

　　她賣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是鮮艷喜慶的荷包、絡子、折扇、一些手工打造的銀飾。

　　婦人說，“不指望那些大商賈光顧，就希望那些去找相好的爺們到我這兒來，挑幾樣飾物當禮物送。”

　　趙義等人挑了幾樣銀飾說要給媳婦、老娘，“嫂子先放你這兒，我等還有一點兒積蓄，一回兒回去拿了，再給你錢。”

　　婦人以為他們尋自己開心，也不惱，笑著說好。

　　盛長生告別了婦人離開，趙義等人便打起了退堂鼓。

　　“生哥兒，這里的人太可怕了，咱撤吧。”

　　盛長生卻說，“不急，先找個地方吃過飯再說。”

　　趙義皺著眉頭，“生哥兒，這里秩序混亂，官商勾結，尋常百姓想做買賣，得先被他們剝掉一層皮。咱又是外鄉人，只怕掙的那點錢，都不夠他們坑的。”

　　盛長生笑道，“你也看出來了？”

　　“這不廢話嗎？我又不眼瞎。”

　　趙義想起那無恥的小吏就一肚子火，就沒見過那么明目張膽坑蒙百姓要錢的官吏！

　　盛長生安撫，“行了別氣了，我保證咱們的野葡萄能賣出去，行了吧？”

　　趙義不太相信，“這都差成這樣了，你還有什么法子？”

　　“山人自有妙計。”

　　盛長生帶著他們到城外找了一家買云吞的填飽了肚子，看見盛佳寧拿錢結賬，趙義等人這才想起自己的錢還在她那兒，不禁好奇，“佳寧把錢藏在哪兒了？”

　　盛長生擺擺手，“莫問，隔墻有耳。”

　　幾個人閉嘴。

　　“走了，干活。”

　　吃云吞時，盛長生已經從鋪子老板口中得知，本地首富的貨船今晚會回到，屆時他會親自帶人接貨。許多小商賈也會帶著東西靠近兜售。

　　所以，盛長生把他當作了自己的目標。

　　他們先回了那婦人的攤位，把錢給她。

　　婦人沒想到自己一個善舉，得到了好幾筆生意，頓時歡天喜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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