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胡婕妤得了子,心里歡喜更多,她真是沒想到老天竟如此厚待于她,可歡喜之余也有些憂慮,原本只想生個女兒,以后做個太妃也是好命,她確實沒想過那個后位,畢竟那個人還在,誰也爭不過他。
可如今自己有了兒子,他會不會因此忌憚于她們。
胡婕妤緊緊咬唇,面有愁色,失望更多,她是不愿的,盡管曉得,他現在也是沒把她放在眼里過。
蘇遲……蘇遲……女人嘴巴張開,輕輕默念著這個名字,她眼神放空,又回到了信安事變那日。
皇宮的人都忙著逃出去,皇帝帶著一眾妃嬪們走密道離開,她被遺忘在了中寧宮。
姐妹勸她乘亂趕緊出去,可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父母早就沒在了,她自幼就被奶奶賣入宮中,即便逃出去了,一個弱女子孤身在外,能有什么好下場。
她唯一熟悉的地方就是這座皇宮了。
見她坐在臺階上發呆,一個老太監過來,使勁拽著她的手硬要帶她走。
一陣惡寒涌上全身,惡心!
這老太監早就肖想自己了,要是真被他挾持出去,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她拼命掙扎,可還是被人硬拽著往前走,正絕望時,老太監一箭穿心,長大的嘴巴流出了鮮血,原本緊緊束縛著她的鷹爪也松開了,她被嚇得往后跑,摔倒在了地上,卻一眼看見了在宮門口持弓的男人。
他沒有朝自己走來,只看了她一眼,便離開了,有喊叫聲傳來:“叛軍進城了!”
對她們來說是叛軍,是殺人如麻的逆賊,可對她來說,那是救她于火海的英雄。
魏帝的密道早早就被人堵住了,有人放火,濃煙逼得他又從原路逃了出來,一網打盡。
她依然留在中寧宮灑掃,未想被蘇浚一眼看中,封為婕妤,可心里卻還想著那個持弓箭的男人。
夜深人靜時,看著身旁睡著的人,她又是一陣失落。
直到有一日,她在御書房侍上,宮人來報,說是二皇子覲見,她聽到皇帝自言自語一句“蘇遲來做什么,”可還是讓人宣他進來。
門外腳步聲響起,女人抬起頭一看,那扇著清風的團扇停住了,原來是他。
沉浸在回憶里的胡婕妤沒有聽到現在落寒宮的腳步聲,一雙手放在了她的雙肩,女人被嚇得一顫,輕輕“啊”了一聲。
“想些什么,這么入神。”
蘇浚坐在旁邊,問道。
“是不是馮玉疏忽了,陛下來了怎么不稟報?”胡婕妤有些慌亂,忙起身要去找馮玉。
蘇浚按下了她的手,說道:“是朕不讓她說的,怕驚到你。”
女人勉強笑笑:“陛下能來是幸事,如何能驚到呢?”
沒在這個話題上多多停留,蘇浚握著她的雙手,道:“司天監的人為麟兒取了名字,要朕為孩子挑選一個合適的,可朕拒了,你可知為何?”
胡婕妤懵懂,搖了搖頭。
蘇浚一笑,原本嚴肅的臉因為這一笑溫柔了許多,是的,他甚少這樣過,所以女人一時看呆了。她本覺得蘇家這對父子長得不一樣,可今日見了,才知道這二人若是笑起來,眉眼竟這般相似。
“朕原本有三個孩子,還都是兒子,可大兒早早喪命沙場,二兒子性子野不受拘束,小兒子你也知道,此生朕亦不愿他再回來了。原本以為子嗣凋零,可沒想到你能為朕誕下麟兒,他的到來,倒是給朕的不少信心,所以這個孩子的名字,朕想由朕自己來取。”
這真的是莫大的恩寵啊,前朝魏帝子女眾多,可沒有一個是他親取的名字,眼下蘇浚這樣說,那意味著什么。
后宮女人眾多,現在還有兩個妃子懷有身孕,而陛下如此重視她的這一胎,令她受寵若驚,兩眼已經淚水,只跪地磕頭謝恩。
第二日,蘇浚送來的一個錦囊,里頭裝著一張紙,胡婕妤展開一看,上有二字:蘇元。
拿著紙條的手一抖,元字,陛下在暗示些什么嗎?
得知胡婕妤生下的四皇子取名為蘇元,阮氏冷笑,元意為一,一是首,是長,他取這個名字是什么意思,是說那小兒才是自己看中的唯一?那他那三個兒子又算什么?
等阮氏把這些問題全拋給蘇浚時,男人冷笑,一只筆甩到桌子上,黑墨染紅了紅木桌。
“你是來質問朕的嗎?這已經不是庸野鄉下了,這是皇宮!怪不得你養的兩個兒子做事都莽撞糊涂,原來是你這個娘教得好!”
阮氏明明還比他小上三歲,即便在宮里將養了這么久,可看起來竟比他還要大上十歲。
皮膚粗糙,眼神凌厲,沒有一點女人的樣子。
蘇浚撇過眼去,半點也不愿看。
這副恩斷義絕的樣子讓阮氏明白她今日確實是魯莽了,即已做好決定的事,豈是她說兩句就改變的,她也太高看自己了。
看著阮氏灰溜溜離開,蘇浚心里暢快,當初為了從她手里拿到銀子,不免伏小做低一番,回憶起那段過往,竟有些羞恥。
飛鳥盡,良弓藏。
蘇浚在想這個后位是不是該換人了,以前是為了讓西北的人安心,可現在沒這個必要了。
再過兩月,皇宮又有喜事,原本懷孕的兩個妃子一前一后生下兩個孩子,生了男孩的麗美人封為麗妃,生了女孩的樂美人被封為樂嬪,眾人看了眼紅,也得了鼓勵,誰能為皇帝多生兒子,誰就能平步青云。
連得兩個兒子,蘇浚已經知道自己不用再擔憂子嗣一事了,既然不用擔心子嗣,那更不用擔心這江山的繼承人該是誰了,將來,會有更好的人來供他選擇。
父皇對自己的態度越發冷淡,蘇遲如何感受不到,向上舉薦的人才無一例外沒有被父皇接受,甚至皇帝不停地向西營塞些酒囊飯袋。
連母后那里也受了不少罪,皇帝無故斥責她沒有照顧好兩個生產的妃子和才出生的皇子公主,說她沒有母儀天下的樣子,雖只罰俸半年,可言語激烈難堪,皇后無奈,只得忍了下來。
接連幾番發難,男人眉目緊鎖,他在想,是不是所有得事情都該提前了,即便他等得住,可父皇卻等不住了。
窗外小雨連綿不斷,甚至有些濺到了里屋,任熙看著站在窗戶旁邊的蘇遲,輕輕走過去,從身后擁住了他的窄腰。
“又在想些什么,這兩天你心事好多啊!”
窗子上邊系了個幾個小鈴鐺,是上次任熙回任家時,從家里那只黑狗身上取下來的,她起了玩心,便把這小東西隨手系在此處,蘇遲輕輕摸著,嘴角彎彎。
“我在想你現在一身的狗味,要怎么才洗得干凈。”
這話一出,果然驚得身后的人在自己身上嗅來嗅去:“哪有狗味,哪有狗味?”
上次回任家,聽說那大狗一直還守在紫薇院里,自她嫁出去后,生生瘦了幾公斤,任熙雖然嘴巴念叨著它不可能這么忠心,可臉上的笑意還是出賣了她,從任家回來后,她就把這狗也帶回來了,時不時要逗弄一番。
瞧她像小狗一樣聞來聞去,男人爽朗一笑,一把將人抱了起來。
“走,帶你洗洗去!”
女人知道自己得了騙,使勁拍他的后背,嘻笑道:“你又騙我!”
這一洗就是一下午,到了晚上,若非二人肚餓誰也不肯起來。
任熙一邊吃一邊打著哈欠,等吃飽了她就要睡去。
看她眼皮還泛著紅,嘴巴也有些干了,蘇遲自責自己鬧得太過,便一勺湯一勺飯喂給她吃。
以前是從來不讓她吃湯泡飯的,任熙心里有點小得意,張著嘴巴指使著他喂給自己吃,還剩著兩勺時,她不肯張嘴了,摸摸肚子打了一個大呵欠。
正要點點手,讓蘇遲把自己抱到床上時,王府總管站在門外,說是宮里來人,要王爺現在趕去宮中。
原本困意十足,聽到這句話任熙一下子清醒許多,她抓住男人的衣領,不安問道:“這么晚了,陛下為何要詔你進宮?”
蘇遲也不清楚,可看到面前的人慌張之樣,忙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安撫道:“莫要擔心,我處理得來。”
看到桌面上的紅燭燒了大半,蘇遲知曉時候不早了,只把任熙抱起,送到床上:“今晚自己先睡,不用等我了。”
他轉身要走,任熙本想再去握握他的手,又縮了回去,眼睛直直地看著他離開。
皇宮,明明是他去了那么多次的地方,可她今晚為何總覺著有些害怕呢,像是要失去他一樣。
時值八月,光州接連下雨,雨水漫過河道,城里城外都受了洪災。
早在幾月,金安便撥錢給光州,督促他們修筑堤防,可光州太守朱雨近日迷上賭博,貪污了金安撥給的銀子,那堤防修筑也是隨隨便便的,大水一來就全部沖垮了。
原以為這雨下幾日就完了,沒想到生生下了半個月,現在城市遭了洪災,城外莊稼全部被淹,更不用說黎民百姓,光州真的“光”了。
迫不得已,朱雨終于將此事上報到了金安,皇帝氣急,連夜讓朝臣進宮談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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